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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皇室的其他人, 他找个理由就拒了, 但瑞临长公主跟别人不一样。

    这位差点就成了他的丈母娘, 尽管那都成为过去式了,人家愿意把能袭爵的嫡出女儿嫁给他,还是自己上门来说的亲, 可以说是相当看得起他。两家人没结成亲,那是落了瑞临长公主面子的, 她没说从此不往来,跟他家当成姑姑和侄女婿家按亲戚关系在走动。

    瑞临长公主跟他娘是闺蜜, 不是塑料姐妹花的那种,是生死关头人家能不顾自身安危, 飞马直奔皇宫找天子救他家命的那种。从来过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家能在生死关头舍命相助,这种交情,万金不换。特别是在朝堂之上,能有这种交情,就更难得。

    他们两家, 都是天子一派的, 瑞临长公主能握住这个实权岗位, 对他家也是有利的。

    他爱惜小命, 不敢往朝堂里扑腾搅合,可要在朝堂有人替他说话撑腰,不然遇到事连个替他辩解的人都没有, 是非黑白全靠别人一张嘴。

    就像他娘当街被刺杀那事,前太庶和前太卫帮着那些乱臣贼子扭曲事实,反说是他娘的不是,要不是他家是天子亲信,有天子撑腰,换个情况,他家就……呵呵,凉了。

    铜戟案,要是没瑞临长公主飞奔进宫,以及他家的铜戟头是真不够数,他爹娘怎么都免不了到大狱里挨几顿刑的,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另说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千古名言。

    瑞临长公主是天子的妹妹,他家跟瑞临长公主来往还不犯忌讳。

    这种关系下,瑞临长公主接了这差使,裴三郎就不能按照赈灾顺便开几个厂发展点民生经济的样式来做了。

    他跟瑞临长公主到她府上,见到瑞临长公主拿出之前的章程,就说:“那个是应付三公的简易版,既然是姑母接了这差使,我们可以换一个升级版的。”

    瑞临长公主:“……”

    裴三郎说:“最完整版的,这个跟大凤金行是一套的。大凤金行管的是钱财的流通,但支撑钱庄流通的就是这个。”实体经济。

    他指向瑞临长公主拿出来的这个,说:“有你这个,钱庄里哪怕一枚铜板都没有,它也崩不了,没你这个,钱庄里哪怕有座金山,都得说崩就崩。这个做好了,以后无论灾年还是在丰年,朝廷都能应付自如。”

    瑞临长公主看向手里的绢布,问:“这就是应对灾年的?”

    裴三郎说:“不止,做好了的话,面对这样的大雪、地动、地里颗粒无收,天下苍生万民一年四季都能够吃饱穿暖。”

    以瑞临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和天子对她来信任来看,她接这个差使能做很多事。

    裴三郎便把市场经济学里的,实体经济与基础民生这方面的知识换了个通俗易懂的方式,给瑞临长公主补了堂课,先给她灌输些概念上的东西,让她明白这么做有哪些方面的好处。

    最简单地道理,想让别人打个工都得开出个令人满意的工资,人家才愿意好好干活。

    想让一位长公主和朝廷下大力气去推广实施这些东西,得有切实的好处。不然,到冬暖夏凉泡澡吃冰食踢蹴鞠多轻松多开心。

    他如果说,这么做能让奴隶们吃饱饭、让底层百姓冬天不冻死,人家能立即叫来管家送客。

    所以他就拿钱庄作对比,告诉瑞临长公主,干好了,这会出个比大凤朝的金行司更有实权的衙门,哪怕是朝廷打仗都得找她要冬衣袄子、要粮草,例如,面饼、炊饼、肉干、菜干,司马府都得找她要东西。

    末了,他再问瑞临长公主一个问题,是想把这次的差使干成一个只干几个月买卖的小钱庄,还是想干成比大凤金行司还要更有实权的衙门。

    瑞临长公主当即起身,对着裴三郎做了一记长揖,“望曦公赐教。”

    裴三郎赶紧把她扶起来,说:“姑母您可别这样,我们做晚辈的,理当效劳。”

    蓝图很美好,但事情得一步步做。

    第一步当然是先实施简易版,收留安置灾民。解决雪灾灾情是目前刻不容缓的事,但发生灾难,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管理、调度不好,就会出现混乱。

    朝廷赈灾现在有什么?物资、方案,具体实施者到目前为止只有瑞临长公主。

    如今正是公侯们进京纳贡的时候,天下豪商齐聚京城做买卖,地震时奋斗在救灾第一线的太庶府如今连自己府衙的事都忙不过来,根本抽不出人手来支援瑞临长公主。至于其他各部衙门也是一样,现在唯有天子的亲随军能够调出来帮她维持秩序,旁的,没了。

    简单地说,瑞临长公主现在就是个临危受命的光杆司令。

    如果她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把救灾物资发放去,不用多想,第二天,那些帐篷保证会出现在公侯府邸,那些炊饼、面条一定是进了公侯府上的战奴们的肚子,完了人家还一抹嘴,没吃饱。

    这种事,他上辈子那么发达的世界,汶川大地震的救援帐篷能出现在成都市区,每当灾难关头就有很多畜生跳出来大发国难财,在这么一个野蛮落后的世界,出现这种事,用膝盖都能想到。

    于是,第一件事,进宫,去向天子请天子剑,再请派一位门郎将出来镇场,遇到阻碍办差者,偷抢侵吞救灾物资者,先斩后奏。

    第二件事,从朝廷领取到的所有物资都编号造册,如帐篷这类物资,发放给了谁、落到谁手里,每一顶帐篷都要有记载,将来按照领取记录收回。

    如果发生发给良民甲的帐篷,落到了公府乙的手里,不能说乙公爵出来说一句我是贵族就完算事。这是大灾,他的行为有可能导致民变影响京城稳定太平,直接以扰乱京城治安下狱问罪。

    第三件事,要怎么带领灾民们干活,怎么分派活计、怎么教他们做活计,又要怎么记录他们每天干了多少活,这都需要会识字算数的人来实施。这个世界,文字掌握在贵族手里,就算是五等匠人和披甲人中那都是文盲一抓一大把。

    裴三郎不可能把他管作坊的汉字、阿拉伯数字给他们用,那是挑战当世贵族权威,他也不可能放出自己的奴隶管事来管这些事。瑞临长公主只能招揽那些贵族子弟过来干工,还得找愿意办事的才行,千万不要招来一些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完了还中饱私囊充大爷做派的来。

    将来能够委派官职这个,现在八字没一撇,别提,趁着赈灾的功夫,刚好可以挑选人手。

    他给瑞临长公主出的主意就是先贴告示,公开招揽人手,再让她给相熟的人家写信,问他们有没有子弟愿意出来干工,当然,丑话说到先头,一并写在信里,如果觉得办不到的别来。这样子的话,人肯定是招不够的,这时候又有两个途径,一是她府上的管事派出去应个急,二,从灾民中挑人。

    这些出来当差的,白天干工,晚上学字,那些什么礼法不是他们能学的,就学怎么办差、怎么记好账就成,旁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从雪灾到开春有三四个月时间,这段时间里,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能用,基本上就筛选出来了。

    那时一些临时安置的帐篷作坊可以撤了,新的由朝廷正式经营的作坊可以开始筹办了。

    即使朝廷不批,有这些现成的人才,自己办作坊也是可以的,总之,都不亏。

    事情紧急,赶着要办,裴三郎跟瑞临长公主商议这事,一直从午后聊到子夜都过了,瑞临长公主的丈夫和押送岁贡进京的世子旁听,也一同听到了深夜。

    他跟瑞临长公主家的世女差点定上娃娃亲,要避嫌,哪怕是深夜,也打着哈欠回自己家。

    裴三郎走后,瑞临长公主的丈夫晋公才感慨句:“曦公可真是敢想敢干啊。”直扼腕,没给自己女儿说上亲。要不然,就这本事,他家到下一代就能是满门公侯了。

    瑞临长公主很少这么熬过夜,再加上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她这会儿没空跟自家丈夫闲聊,抓紧时间回屋歇息,第二天大清早便进宫向天子请天子剑和借门郎将去了。

    理由就是,现在满京城都是公侯,累世公侯比比皆是,她怕管不了。

    天子略作思量,痛快地借了。敢在京中无视皇家威仪挑衅滋事的公侯,多斩几个又何妨。

    瑞临长公主借到剑和门郎将,提了句,“皇兄,你那女婿,真是铜精精托胎没跑了。他那些作坊就没有赔的,趁着这次的事,想让朝廷也开上作坊。”这种事,自然得先向自家皇兄报备的。

    天子的心头微动,问她要开哪些作坊,怎么开。

    瑞临长公主说:“作坊里的门道我还不太懂,曦公说把他的纺织作坊和糖食作坊借给我学着开作坊。他说做好了的话,往后面对这样的雪灾、水灾、旱灾,都能应付自如,还能供应朝廷。”

    她顿了下,说:“曦公还说,不能让豪商们都握在各封地公侯们手里,不能让那些公侯们挤兑得京城的豪商都只能投靠他们才能过活,那样以后豪商们只知公侯不知朝廷。”

    “京城里的豪商,包括做小买卖的个人,可以找太庶府买一块经营牌子挂在店铺里,根据做的买卖大小每月向太庶府交一定月钱,半成不嫌少,一成不嫌多,像那种利大的收上两三成也无妨,以换得朝廷护佑。这样,这些向朝廷交钱的豪商就会听朝廷的,而不是听各封地的,而朝廷每月还能再添很大一笔进项。”

    “这种向太庶府买了牌子的豪商或个人,要是受到欺负,可以禀告太庶府,由太庶府出面处置。这时候要是个人做小买卖能受到朝廷保护,一些有本事的灾民们能自己找到出路,缓解朝廷的赈灾压力。”

    天子琢磨了下,问:“他做买卖受谁欺负了?”问完,收到自己妹妹满脸无语地看来的表情,顿时恍然,说:“大通钱庄。”

    瑞临长公主说:“他们几个还都全是公侯之子呢。”

    天子点头,让瑞临长公主先去赈灾,让太庶府出牌子保护小买卖人的事,他还得再想想。

    半成不嫌少,一成不嫌多,利大的买卖收上两三成也无妨,京城这么大,每个月的进项得相当可观。这钱让各公侯们挣了,再来欺负朝廷,朝廷确实有点亏。

    天子有种被戳到心窝子的感觉,让宫侍去把自家嫡女叫来,先父女俩议议。

    羽青鸾:“……”他不是帮着姑母赈灾么?

    天子问她:“你觉得此事如何?”

    羽青鸾说:“此事需得等公侯们离京后再办。”眼下天下公侯们都在京里,他们抱团吵上门来,他们父女可顶不住。

    天子点头,“甚是。”他悄声问羽青鸾,“裴曦莫非真是铜钱精托生?”帮忙赈灾都能钻到铜钱眼里。

    羽青鸾扔下句,“没见过那么白的铜钱。”走了。

    天子一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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