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 第一章 失踪谜案 民国二十三年,一场台风过后,琼岛北部一片狼藉。所到之处,林木东倒西歪,断枝倒挂。地面上,残叶满地,蛇鼠横行。狂风暴雨毁坏了农田,毁灭了百姓的希望。庄稼欠收,加之官商勾结囤积粮食,粮价飙升,民不聊生。冷漠是这座小城的表情。巡街兵痞的几声吆喝,使那些卑微的灵魂一惊一乍,心头仿佛压上一块石头。 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国军疾驰而过。为首的是国军驻海南岛第一团团长金举文。他去冯家坡调查一宗悬案。 辛亥革命那年,原本在县城做生意的冯家兴,不知为何突然到冯家坡鬼林前安居。一天晚上。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次日,冯家兴一家主仆三十六口全没了踪影。官府派人搜遍方圆几十里,踪迹全无。冯家没有打斗的痕迹,财物亦完好无损。此案成了悬案,人们都说,冯家人被魔鬼掳走了。冯家兴全家失踪后,其妹夫周威裕继承了他的上百亩良田,富甲一方。 冯家兴救过金举文父亲一命。金举文想查清冯家人失踪悬案,当作报答冯家兴。 他是国军中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少时勤学苦读,考上了黄埔军校,毕业后,又东渡扶桑学习军事、侦探技术。 他深知,时间久远,查清冯家人失踪案希望渺茫。但冯家兴毕竟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父亲曾多次要他调查此案,父命难违,他将尽力去试试,即便失败了,自己也算付出了心血,心里好受些。还有,他听说,鬼林最近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出没。他隐隐觉得,鬼林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觉得此案中,周威裕的嫌疑最大,于是带人先去了周家。 周家离鬼林十多里,深宅大院,竹林环绕,曲径通幽。 周威裕正躺在躺椅上,眯着眼,享受丫鬟给他捶背。他原本是个穷光蛋,吃了上顿愁下顿。冯家兴没有兄弟,就他妻子一个妹妹。冯家兴全家莫名消失,他妻子便是冯家兴财产的唯一继承人。他走了狗屎运,转身成了富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上天可怜他,有意将冯家兴一家带走,把财产留给他。他命中注定要继承冯家兴的财产成为富人的。冯家兴没福气消受财产就让他替他消受吧。 许是穷怕了,他变富后变得贪婪和吝啬。他把土地租给贫农,租金可是分文不让的。前年,村里的孙二子租了他一亩地种稻。那年发生蝗虫灾害,庄稼欠收。孙二子跪着求他减租。他硬是一分不减。孙二子交不足田租,他派人上门捉走了孙二子三只鸡抵租。 最近几年,共产党到处煽风点火,贫农越来越不安本分。他深感自己的财产难保,于是花钱讨好当权者,跟官府的关系非同寻常。金举文带兵突然来访,让他十分惊讶。 他深知这些人惹不起,慌忙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家中,好烟好茶伺候。 金举文不抽烟,抿了一口茶,说:“这次前来,是想向你了解有关冯家失踪的事。” 周威裕想,这些兵痞子来找他,无非看他有钱,想弄点钱花。 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接着打哈哈地说:“那些冥冥之事,提它干什么?改天有空,我请你和县委书记喝酒,咱们聊些开心的事。” 他搬出县委书记是想告诉金举文,他在官府有人。 谁料,金举文不买他帐,厉声说:“什么冥冥之事?你当我是无聊之人?” 周威裕被镇住了,摸不透他的心思,说:“我舅哥一家不是被魔鬼带走了吗?我说的是这些冥冥之事。” 金举文说:“什么魔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魔鬼。那是人祸,肯定是有人加害冯家人。” 周威裕一下变了脸色,这个国军团长不好对付。管家提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走了过来。他接过袋子,谦恭地递给金举文,点头哈腰地说:“金团长,这点小钱,你拿去跟弟兄们喝酒。” 金举文一把推开,严肃地说:“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钱。我们军队也有规定,不能霸老百姓的财产,贪老百姓的便宜。” 周威裕糊涂了,这一套对付当权者向来都行得通,今天遇到不吃腥的猫了,悬!难道他真的是来调查舅哥一家失踪案的?他真要调查出什么,或者把冯家人找回来,那他岂不被打回原形,继续当穷光蛋?他心里老大不快。可金举文是个团长,县委书记都敬他三分,他又能耐他何? 他惴惴地问道:“金团长,您,到底想了解什么?” 金举文说:“你舅哥家人失踪那晚的情况,能给我说一下吗?” 周威裕想了想说:“我家离舅哥家较远,那晚我在自己家,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我所知道的都是冯家坡的人说。” 那晚,天刮着台风,还下着暴雨。几乎整个冯家坡的人都听到鬼林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哐哐当当的铜锣声。那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天上。台风过后,冯家坡的人不见我舅哥一家出来,于是报了官。官府搜遍了方圆十几里,都没找到。我舅哥一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乡亲们都说,我舅哥一家被魔鬼带走了。 “铜锣声?”金举文不解地问道:“真有人听到铜锣声了吗?” “当然是真的了。鬼林的铜锣声,从古至今,冯家坡的人都听到过。祖辈说,鬼林阴气重,经常闹鬼,他们警告后人,不要进入鬼林。冯家坡的人对鬼林向来避而远之。我舅哥却偏偏不信,不但买下整片鬼林,还在鬼林边安居。这不?那晚过后,他家主仆三十六人全没了。就是现在,只要一刮大风,鬼林还有铜锣声,那是魔鬼光顾鬼林啊。” “什么乱七八糟!官府派人进鬼林搜查过了吗?”金举文又问。他不相信,天上会莫名其妙传来铜锣声,肯定是人们的幻觉。 “搜了!”周威裕说:“白天进去搜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听说,有个士兵第二天就得病死了呢!” “你舅哥以前不是在县城做生意吗?后来为什么突然到鬼林前安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内人呢?” “她、她也应该不清楚吧!”周威裕见金举文阴着脸,赶紧对管家说:“去把夫人叫来!” 不多时,周威裕的妻子冯家梅款款走来。她中等身材,衣着简朴,脸上带着一丝愁容。她在周威裕的吆喝声中,向金举文问了好,然后拘谨地站在一旁。周威裕把金举文刚才问他的问题转述给她。 她说:“我哥从没跟我说过为何搬家到鬼林前。我也不大清楚个中原因。不过我哥喜欢清静,大概是贪图鬼林的环境清幽吧。” “你哥一家失踪前,你有没有发现他家有异常情况?” “没有!那段时间,我们家忙着收割稻谷,我差不多半个月没去我哥家。” “你哥失踪后,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什么人到过你哥家?” 冯家梅看了周威裕一眼,摇摇头说:“这个我们不大清楚!我哥家附近的人都说,我哥被魔鬼带走了。我们都很害怕,很少去我哥家。” 周威裕附和说:“是啊,那地方阴气重,没人敢去。” 金举文沉思片刻,问道:“你哥以前有仇人吗?” 冯家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有!我哥这人内敛,性格温和,极少跟人闹矛盾,更别提结仇了。” 金举文又问了些问题,诸如冯家兴有那些好友、如今这些好友情况如何等等。却没有从周威裕夫妇的回答中发现蛛丝马迹。他决定去冯宅看看,那里才是关键。 鬼林是一片海边密林,有十几亩。林木高耸入天,遮天蔽日。 冯宅就在鬼林前边,紧挨着鬼林,高墙大院,琉璃瓦顶。院门前左右两边各放有一只石狮,怒目龇牙。朱红大门油漆剥落,门环锈迹斑斑。 门是敞开着的,一眼望进去,院里杂草丛生,落叶层积。听到脚步声,一只野鼠嗖地从落叶堆蹿进草丛中,没了踪影,惊得一只小鸟冲天而起。一阵微风吹过,地面上的枯叶擦着地面沙沙地翻飞着。 院内,一幢古朴的两层老洋房赫然入目,门窗是半掩着的,沾满了厚厚的尘土。拾级而上,推开门,尘土纷纷扬扬。客厅半空结满了蛛网,几只大蜘蛛在网里静候陌生来客。沙发、椅子都还在,但沾满了厚厚的尘土和老鼠粪便。空中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整幢楼总共有八个房间,金举文和副官林居安挨个走了一遍。每个房间几乎和客厅一样,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都还在,但堆满了尘土和老鼠粪便。不见金银之类的贵重财物,想必当初官兵搜查时早已掠去。 在二楼一个房间,透过破烂不堪的窗户,金举文看到冯宅后面的鬼林阴森森,如一座地宫。海风吹来,鬼林传来沙沙声,屏息细听,仿佛还夹杂着哐哐当当的铜锣声。夕阳已然西斜,残霞如血。晚归的小鸟漫天洒向鬼林。 天快要暮了。鬼林又很茂密、阴暗,这次前来,没带照明工具,进去也是枉然。金举文只好打道回府。 二 金举文的团是陈翰观旅下的第一团。陈翰观是琼崖绥靖委员,率领一个旅的兵力来琼崖剿共,将共产党逼到山上。无奈,共产党犹如那星星之火,很快又在群众中燃烧起来。不久前,共产党一个县委书记带人冲击该县国民政府,陈翰观大为恼火,派金举文前去围剿。金举文不满当地政府的贪污腐败,加上不忍心同胞自相残杀,借口身体不适,推辞掉任务。陈翰观便派第二团前去围剿。第二团杀害了该县的共产党县委书记,共产党的行为才有所收敛。 因剿共事件,陈翰观已颇有微词。此番擅自带兵去调查冯家兴一家失踪案,瞒不过陈翰观,不如自己主动汇报。 金举文来到陈翰观家,陈翰观和一日本人在下棋。金举文怕打扰他,拘谨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他在日本留学时,跟日本人打过交道,日本人思维缜密、做事认真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最近,日本野心疯长,对中国虎视眈眈。他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 陈翰观是知道他站在旁边的,门卫来报告过,没有他的允许,金举文进不来。但他看上去下得很专注,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 金举文分析了几种可能,陈翰观真的下得入迷,忘了他的存在;此日本人有来头,陈翰观怕和他说话引起日本人的不快;陈翰观对他不满,有意不和他说话,让他知觉。他觉得是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 陈翰观和日本人终于下完了棋。金举文朝他敬了个礼。 陈翰观仿佛真不知道他站在旁边似的,惊讶地说:“哟,举文,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招呼我一声?” 金举文说:“属下刚到不久,不敢打扰旅座。”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陈翰观面带微笑地将他拉到身边,“这是日本商人左桥一先生。左先生,这是金举文团长!” 金举文礼貌地和左桥一握了手。左桥一米六几的身高,微胖,戴着眼镜,眼睛细小。 他笑容可掬地恭维道。“金团长相貌堂堂,真是一表人才啊!” 金举文料不到他竟会一口流利的中文,随口问道:“不知左先生做什么生意?” “锡矿!我在海南岛中部有个工厂。”左桥一说。 陈翰观插话说:“左先生,金团长在贵国留过学,你们多交流交流。” 左桥一颇感意外:“那太好了!” 他用日语跟金举文交谈,金举文有意用汉语道:“很抱歉,左先生,我回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日语全忘了。” 左桥一先是一愣,接着有点尴尬地笑笑,用汉语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左桥一知道金举文和陈翰观有事要谈,他客套了几句,告别陈翰观。 左桥一一走,陈翰观没了刚才的笑容,踱到客厅左边,背对着金举文,面向着墙上的地图。 “旅座,最近**销声匿迹,这都是旅座剿共有方啊!”金举文惴惴地恭维道。 “**煽动群众闹事,破坏社会稳定,威胁到党国的统治,该剿!剿共要坚决彻底,绝不能手软,心存仁慈。”陈翰观缓缓转过身,“你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谢谢旅座关心!” “没事就好!”陈翰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共产党就像那野草,稍一不留意,它就会疯长。剿共任务艰巨,不能三心二意啊!” “是,是……旅座,有件私事,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 金举文支支吾吾地说出去调查冯家兴一家失踪悬案一事。 陈翰观脸色很不好看:“举文啊,当前党国的最大敌人是**,**一日不清除,蒋委员长心难安。我此番来海南的目的就是剿**。虽说,咱们前阶段的剿匪取得一定的成绩,**一度销声匿迹。但是,现在他们又像幽灵一般四处活动了。你知道的,前段时间,他们煽动群众攻击政府。你放着**不剿,却去调查什么悬案。这像话吗?” “旅座,这桩失踪案的主人是属下父亲的救命恩人,若非如此,属下也不会插手此案。此外,属下只是利用空闲时间去调查该案,不会耽误正事的。” “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别的原因了?”陈翰观紧盯着金举文问道。 “属下说的句句是实,没别的原因。” 金举文话音刚落,一个女孩闪进来,冲陈翰观喊了一声:“爸!” 不用说,她是陈翰观女儿。她二十来岁,身材面条,相貌姣好,大方水灵。金举文看着她,心弦颤动着,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陈翰观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干吗去了?” 她像个小孩似的,连蹦带跳地走到陈翰观跟前:“和同学出去玩!” “街上不安全,以后出去前先跟爸爸打声招呼,爸爸派人保护你。” “才不喜欢有跟屁虫跟着呢!我喜欢自由自在,又没人认识我。”她嘟起嘴说。 “你敢不听爸爸的话,爸爸把你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哼!你把我当犯人啊!” 陈翰观突然意识到金举文的存在,说:“你先回去吧!” “是!” 金举文正要转身离去。陈翰观女儿问道:“他是谁啊?” “他是金团长!”陈翰观替金举文回答。 金举文止住脚步,朝她腼腆地笑笑。 “我女儿陈羽!”陈翰观介绍道。 金举文对陈羽说了声“你好!”,陈羽却嘟着嘴,把头不屑地别过一边。金举文还想找话跟她说,陈翰观再次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 金举文只好不大情愿里转身离去。 一路上,他满脑海都是陈羽水灵可爱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二章 失踪谜案 三 金举文走访了冯家兴所有的亲朋好友、鬼林附近的居民以及当初侦办此案的警察,均一无所获。冯家兴失踪前没有和人结怨,没有仇家。被仇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冯家有三十六口人,如果是仇杀,冯家人会拼死反抗的。但是冯宅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劫财的可能性也不大,案发后,冯家里仍留有许多财物。冯家兴带领全家人偷偷离开,到别处隐居?那也不大可能,他刚搬到鬼林没多久,况且还在附近购置了大片土地。那晚又刮风下雨的,他能到哪里去?他带人进鬼林看过,鬼林里头阴暗潮湿,林间灌木丛生。他带领手下打着照明灯在地面仔细寻找,也一无所获。 冯家兴一家到底到哪里去了呢?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金举文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手下来报,冯宅来了三个陌生人。他心头顿起疑团,立即带领十五名士兵,赶往冯宅。 远远地,还没到冯宅,金举文看到鬼林前站着一男一女,地上躺着一名浑身鲜血淋漓的男子。他一惊,纵身跳下马,飞奔过去。 他刚到受伤男子跟前,受伤男子大张着眼睛,拼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鬼林…..佛珠…..宝藏……” 男子的话令他心头一震,男子可能知道什么秘密,他正想走过去扶起他问个究竟,忽然,一件暗器飞过来,扑的一声,没入男子的喉咙。男子顿时瞳孔放大,不再动弹。 金举文抬头一看,鬼林里有个人影晃动。他纵身追进去,那人已经无踪。他只好退出来,回到男子身边,弯下身子,探了一下男子的鼻息,已没了呼吸。他合上了男子大张着的双眼。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起身望着眼前站着的年轻男女。 年轻男子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也刚到!” 金举文的手下下马走过来。到来的还有一名50多岁的老者。老者古铜色皮肤,目光炯炯右手,手上青筋暴突。 金举文指着已经死亡的男子,问年轻男子:“你认识他吗?” 年轻男子摇摇头,说:“不认识!” 老者近前问金举文:“你是?” “放肆!这是我们金团长!”金举文一名手下喝道。 老者慌忙抱拳说:“原来是金团长,在下海飞涛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金举文不理睬他,拔出已死亡男子喉咙插着的镖细看着。此镖用铁打造,长约三寸,外形像极了鱼刺。 “鱼刺镖,用此镖的会是什么人呢?”他自言自语道。 “团长,要不要进去搜一搜?”一名士兵问道。 “不用!”金举文说。凶手早就逃跑远了。他耳边回响着那男子临死前说的话:鬼林……佛珠……宝藏……,难道鬼林里有佛珠有宝藏?死者是什么人? 他让两名士兵把尸首先带回去,然后给其他士兵下了命令:“你们几个给我守住鬼林的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入鬼林。” 接着,他走到海飞涛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不是本地口音?” “没错!”海飞涛从容答道:“我们三人是外地人,来这里谋生。我们刚刚和冯宅和鬼林的主人签了租约,准备在这里在种田过日子。” “哦!”金举文深感意外,料不到光顾冯宅的就是这三人,且他们还要长住冯宅。 他问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这里是不祥之地?你们不怕魔鬼把你们掳走?” “人比魔鬼还坏,我们更怕人!我们已经被逼得没有活路了,巴不得有妖魔鬼怪将我们带走,省得在人间受苦受难。”海飞涛说。 金举文突然一拳击向他头部。 那对青年男女没料到金举文会有此举,不由惊叫一声。 海飞涛侧身躲过了金举文的突袭。金举文上前一步,又一记重拳击向他胸部。海飞涛不躲闪,右手一伸,抓住金举文的手腕。金举文对着海飞涛小腹,踢出一腿。海飞涛往后一跃,避开了。 金举文拔出手枪,指着他:“你们刚到这里没多久就发生了凶杀案。而且,你又会武功,该如何解释?” 海飞涛这才知道金举文是有意试他,看他是否会武功。他却毫无惧色,不慌不忙地说:“会武功就一定是杀人凶手?你也会武功啊!你不也刚到这里?” 金举文被驳得哑了口。他怀疑海飞涛是冲着男子所说的佛珠和宝藏才租下鬼林和冯宅的,苦于找不到证据证明海飞涛就是杀害刚才那名男子的凶手,他只好收起枪,说:“这案子,我会调查清楚的!” 他安排三名士兵留下来守住鬼林的主要入口,随后带领其他人离开。 四 金举文询问得知,海飞涛和那对男女都是外地人。年轻女子叫海霞,是海飞涛的女儿;男的叫谢天恩,是海霞的男朋友。他仔细观察,谢天恩步履稳健,眼神机警,看上去也像是习过武。 他当然不相信,他们三人仅仅是来这里谋生的。很多地方都可以谋生,他们为何偏偏选中偏僻且不祥的鬼林和冯宅?何况,他们还会武功!显然,他们是冲着死亡男子临死前所说的佛珠和宝藏而来的。他检查过死亡男子的尸体,身上并没有证明他身份的材料,除了他手臂上纹着的一具骷髅图案。据此图案,金举文猜测,他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他怀疑海飞涛他们三人跟此男子是同一组织的成员。但是,经检查,海飞涛他们三人手臂上并没有刻有骷髅图案。 男子的身份成了个谜。如果他临死前所说的话是真的,那鬼林今夜会很“热闹”。 金举文辗转反侧,后悔没有多派些人守着鬼林。 次日,天刚蒙蒙亮,他火速赶往鬼林。 三名士兵困乏地坐在鬼林附近路口边的草皮上。他们见到金举文,仿佛被电着了似的,嗖地站起来,朝他敬礼。 金举文问他们:“昨晚有状况没?” 一士兵说:“报告团长,昨晚没有状况!” 金举文点点头,拿出一支手电筒,朝鬼林走去。鬼林里林木成荫,光线较暗。他刚迈进几步,一年轻男子赫然横在地上,喉咙插着一支镖,眼睛大张,表情十分恐怖。他拔出镖,仔细一看,竟然也是鱼刺镖,和白天那支一模一样。他在鬼林里转了一圈,总共发现九具尸体,均没有腐烂,可见刚遇害不久,且喉咙都插着一只鱼刺镖。他以为这九人手臂上也会刻着骷髅图案,但是脱去衣服检查,结果没有。显然这九人跟昨天死去的那人不是同一组织的。事后,他查到,这九人是冯家坡附近的小混混。显然,鬼林里有佛珠、宝藏的消息早已传开了,冯家坡人人皆知。这九人必定是来寻宝被人杀死的。凶手跟昨天杀害那名男子的凶手是同一人。此人镖法奇准,显然会武功,会不会是海飞涛? 金举文命令士兵将鬼林给包围了起来。 “谁要是敢擅闯鬼林,统统给我抓起来。”他说。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影响很恶劣,陈翰观知道了,又要冲他发火了。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寻宝者冒然闯入,无辜丧命。 海飞涛对此很不满,他说:“金团长,您这么做,似乎不妥吧!鬼林我已经租下,租期为两年。这两年内,鬼林是属于我的。进不进鬼林,让谁进鬼林,我说了算。” “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金举文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查办这起恶劣的凶杀案。你难道想妨碍公务?” 海飞涛无奈地说:“不敢,不敢!” 金举文问他:“昨晚你干吗去了?” 海飞涛说:“哪儿都没去,睡觉,不信你问问我侄儿!”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鬼林发生了如此惨不忍睹的凶手案,海飞涛却当没事似的,他显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绝不是普通百姓人家。他相信,他是有来头的。 凶杀案、佛珠、宝藏还有铜锣声、失踪案……金举文仿佛走进了迷宫,看不到出口在何方。 一队人马驰来,是周威裕。他见到金举文颇感意外。他下马和金举文打了声招呼,然后对海飞涛说:“鬼林和冯宅,我不准备出租了!” 海飞涛不解地问他:“这是为何?” “不为何!我的土地和房子,想租就租,不想租就收回!”周威裕的态度很蛮横。 海飞涛不动声色,说:“咱们是签了租约的,白纸黑字,岂能当儿戏?” 周威裕说:“大不了,我赔偿你的损失!” 一名手下把嘴巴凑到他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他转头看到鬼林被国军团团包围,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问金举文:“金团长,您为何派人将鬼林给包围起来了?” 金举文心里明亮,周威裕必定也知道佛珠和宝藏的传言了,他收回鬼林的目的不言自明。 金举文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说:“办案!” 周威裕问道:“金团长,鬼林是我的,我也不能进去?” “不错,不单单是你,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去。”金举文的口气强硬。 周威裕喘着粗气,心有不满却又不敢发作。 海飞涛问他:“你刚才说想毁约,赔偿我的损失?” 周威裕把气撒到他身上,喝道:“不毁了,想要我赔偿你?门都没有!” 他转身上马,愤怒地离去。 金举文让手下去通知死者家属来辨认尸体。手下刚走,又一队人马赶来,是当地警察,为首的是警察局局长许文富。他五十岁上下,肥头大耳,眼睛细小。百姓怕警察,警察怕兵痞。许文富见是国军士兵,脸上堆着笑,问一士兵,他们是那个连队的?士兵回答他,是第一团,并带他去见金举文。许文富点头哈腰地说:“这案子就让我们警察局来处理吧,哪敢劳烦金老弟您!” 金举文说:“许局长,此案跟在下有莫大关系,就由在下越职侦办吧!” 许文富推辞了一番,见金举文侦办此案的态度很坚决,只好说:“那就有劳您了,需要人手您尽管跟我说,我随时听从您的调遣。” 金举文冷冷地说:“暂时还不需要!” 许文富知趣地带人离开。 金举文眉头深锁。包括昨天的那名男子,总共已经有十人死于鬼林。这十人喉咙都中了鱼刺镖,显然死于同一凶手,而凶手至今是个谜。他问过看守鬼林的士兵,士兵说,昨晚没看到有人进鬼林。 附近的居民都在议论纷纷,说这十人都被魔鬼带走了。他们警告自家人,千万不要进鬼林。金举文当然不相信魔鬼之说,魔鬼会用鱼刺镖杀人?他猜测,凶手是武功高强之人,能杀人于眨眼之间,且来去自如。 鬼林里到底有没有佛珠,有没有宝藏。他必须尽快澄清事实,要不然还会有更多贪财之人闯进来,无辜丧命。他再次带人进鬼林。 鬼林里的每一棵树树干均非常粗大,且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林间空地长满了齐腰高的灌木丛,每走一步都必须用力拨开杂乱的枝条。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没有风,林间静悄悄的,唯有头顶偶尔传来几声古怪的鸟叫声。 金举文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拨开灌木丛,费力地往前走,突然,微光中,左前方飞来一物件。他往旁边一闪,那物件啪的一声,扎进他身后的树干中。前方有个黑影晃动,他拔出手枪砰砰砰开了三枪。枪声过后,他和手下举着手电筒照去,前方没人,只有枝条在晃动。 手下拔出钉在树干上的物件,递给他,声音颤抖着说:“团长,是鱼刺镖!” 金举文接过细看,此镖跟杀死那十人的镖一模一样,均是鱼刺镖。可惜林间灌木丛太茂密,且光线又暗,否则他肯定带兵追赶朝他投掷鱼刺镖的人。那人胆子也真够大,竟然朝他投掷鱼刺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朝自己投掷鱼刺镖难道是怕自己在鬼林找到佛珠和宝藏?抑或警告自己不要插手此案?金举文犹豫片刻,带领手下撤出了鬼林。 外面,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跟鬼林里面是两个世界。 金举文问包围鬼林的士兵,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进鬼林?士兵说,没有!金举文心一动,大步走进冯宅。冯宅院子里,海飞涛、谢天恩、海霞在晒稻谷。 “金团长,您有事?”海飞涛若无其事地问道。 金举文一言不发,阴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九名死者家属接到通知赶来。他们见到自己亲人的尸体竟然二话不说,抬着尸体恐惧地匆匆离去,大概是害怕有魔鬼将他们带走。(未完待续) 第三章 凶杀案 五 从鬼林回来,金举文又去见陈翰观。上次,他跟陈翰观说,去调查冯家人失踪案仅仅是因为冯家兴是他父亲救命恩人。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鬼林有佛珠、宝藏,他怕陈翰观误解他有意隐瞒真相,以为他是为了佛珠和宝藏才去调查冯家兴全家失踪案的。此外,案情现在变得很复杂,还闹出了十条人命,他必须跟他解释清楚,争取他的支持。毕竟他是琼崖绥靖委员,是全省最大的官。 他在陈翰观家意外见到周威裕。他在和陈翰观谈事,身旁还站着个英俊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样子。 周威裕见到金举文很尴尬。金举文想回避,却被陈翰观拉住了:“来,我介绍一下!” “旅座,我们认识的!”金举文说。 “哦!那就用不着我介绍了!”陈翰观说。 周威裕跟金举文打了声招呼,指着旁边的年轻人说:“这是我儿子周阳生,他刚师范毕业,找不到工作,我想请陈委员帮忙,给他谋份差事。” 周威裕扯了一下儿子的手:“快,叫金叔叔!” 周阳生腼腆地叫了金举文一声:“金叔叔!” 金举文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周阳生模样老实、正直,给他印象不错。 陈翰观对周威裕说:“年轻人嘛,就应该给他锻炼的机会。改天我再让人给他安排个位子。” 他把脸转向周阳生:“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是,晚辈一定会努力的!”周阳生很礼貌地说。 陈翰观又把脸转向周威裕:“你还有事吗?” 周威裕看看金举文,欲言又止。 “有话你尽管说,金团长是我的人!”陈翰观说。 周威裕才吞吞吐吐地说:“鬼林和冯宅是我舅哥的家产,不知金团长办完案子没有,能不能尽快解禁鬼林,归还于我?” 金举文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与不安,上次跟陈翰观提到调查冯家兴失踪案一事时,陈翰观很不高兴。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周威裕没头没脑,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举文心提到嗓子眼,垂下头,不敢正视陈翰观。 “这个嘛,等金团长结了案再说吧。要是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陈翰观下了逐客令。 周威裕唯唯诺诺地走了。 金举文偷偷瞟了陈翰观一眼,见他脸色平静,心稍微宽了宽。 “举文,失踪案进展如何?”陈翰观慢条斯理地问道。 “报告旅座,失踪案还没一点眉目,鬼林又发生了凶杀案,死了十人……” 金举文将鬼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凶杀案、佛珠、宝藏之说,全都如实说出,毫无保留。他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不想,陈翰观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悬案,还延续至今。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人命关天,你一定要查清楚,给百姓一个交代!我支持你,从今以后,你不必参与剿共,全力侦办此案,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 “是!” 金举文应道,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他难免产生疑问,陈翰观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举文,你今年多大了?”陈翰观问道。 “二十七!” “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有对象了没有?” “还没有!” 金举文回答道,他脑海蓦然现出了陈羽的模样,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其实,出发前,他早就希翼再次见到陈羽。他实在喜欢她那水样的身材、美丽的脸蛋。今生要是娶到这么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做妻子,该多幸福!他一一列举了自己的条件,觉得自己是配得上她的。黄埔军校毕业生,东洋留过学,现在是国军团长,这样的男人提灯笼都找不到,她陈羽要嫁皇帝不成?他多希望陈翰观往这方面说,把他当作未来女婿考虑对象。 陈翰观却转移话题,谈论别的事情。 金举文汇报完情况,走出陈公馆,在门口见到了陈羽。她迎面走来,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他盯着她的面孔看,心扑扑直跳。她却当他不存在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不愿错过这难得的接触机会,对她说了声:“你好!” 她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他:“你是!” 他窘得红了脸,心里很失落,原来她早已不记得他了。 “我……” 他刚一开口,她大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金团长!” “没错,就是我!”他腼腆地笑了笑。 她也冲他笑笑,擦着他的肩膀,轻盈地走了进去。 他懊悔没抓住机会多和她说几句话,自己枪林弹雨他都不怕,今儿个见了她会这么紧张,真是太失败了。他回头追着她的背影,她拐进左边走廊,没了踪影。 他正发着呆,突然,右边走廊走出个人,看到他又迅速缩回去。这一动作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他没看清那人的面容,但觉得身影很熟悉。很明显,那人是有意躲他。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他没有追过去看个究竟,这毕竟是委员的家。 他回到住所的时候,才猛然记起,那身影像是他的手下林居安。林居安为何到陈翰观家,见到自己为何躲起来? 他满脑子疑问。 六 金举文发布了认尸启事,但是一周过去了,那具手臂纹有骷髅图案的尸体始终没人认领。尸体渐渐腐烂,他只好让人埋了。 他将鱼刺镖保存下来。鱼刺镖是用铁打成的,跟普通飞镖不同的是,它较长较细,如没有很大的臂力,投掷出去力量不会很足,杀伤力不强。可见用此镖之人臂力非同小可。若非如此,那人不可能连杀十人。 凶杀案和失踪案是否有关联?为何偏偏在他着手侦办失踪案的时候发生?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转移他的注意力,把他引入迷宫之中,让他找不到方向,最后不得已放弃?佛珠、宝藏到底存不存在?他隐隐觉得海飞涛三人是周威裕的人,周威裕故意跟他们演戏给他看,以此迷惑他。但是细细分析又不像。海飞涛会武功,城府极深,相比之下,周威裕有点粗鲁,做事欠考虑,他不可能收服海飞涛这样的人。 狐狸的尾巴总会露出来的,他早已派人监视着周威裕和海飞涛他们。鬼林,也仍继续派人包围着。昨天,有一名士兵违反命令,擅自离岗进入鬼林。不用说,是为了佛珠和宝藏。贪财是人的本性,但要取之有道。他最恨为了财富而漠视纪律和生命之人。他当场一枪打残了该士兵。这么做是很残忍,但若非如此,其他士兵会效仿他进入鬼林,军心就乱了。 林居安走了进来:“团长!” “居安,你来了,坐!”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金举文给林居安倒茶。 林居安慌忙说:“团长,让我来!” 金举文说:“你我别客气!” 他还是坚持给林居安倒了茶。林居安谦恭地双手接过。 金举文抿了口茶:“鬼林那边有没动静?” 林居安的行为并无异常,他想,也许那天在陈翰观家见到的人不是林居安。 “没有!”林居安端起茶杯回答道。 “二十多年的悬案啊!要是不家父再三要求,我才不会自寻烦恼!”金举文放下茶杯说。 “团长,好歹现在出现了新情况,只要抓住了这条线索,然后顺藤摸瓜,应该有所收获的。” “你指的是那两起凶杀案?” “嗯!” “你觉得凶杀案和失踪案之间有联系吗?” “应该有联系!” “哦,你说说看!” 林居安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依我看啊,冯家兴偶然间得知鬼林里有佛珠和宝藏的秘密,于是搬家到那儿,想暗中寻宝。后来,有一伙歹徒也知道了此秘密。他们将冯家兴全家杀害,并毁尸灭迹。凶手害怕官府追捕,逃离鬼林。等风声平静了,才回来寻宝。无奈,佛珠和宝藏藏得很隐秘,这伙人暗中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咱们来调查此案,引起那伙人的惊慌,那伙人不知为何起了内讧,自相残杀。那无名尸便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宝藏的秘密泄露后,附近的小混混闯进鬼林想找宝藏,也被他们杀死。” “嗯,你的分析有点道理。真是这样,那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 “没错!” “他们会是谁呢?” 金举文正蹙眉沉思,突然,窗外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嗖的一声,一支暗器从窗口飞进来。金举文赶紧低头躲闪。暗器并不飞向他,而是扎在桌子上,是一把飞刀,还夹着一张纸条。 林居安起身欲追出去,金举文拦住他:“追不上了!” 金举文拔出飞刀,取下纸条,展开细看。上面写着:“往事如烟,莫再回首!”没有落款,旁边画着一把枪。显然,对方警告他,不要再调查冯家兴全家人失踪案。 金举文把纸条递给林居安看。 林居安看了,怒道:“谁这么大胆!” 金举文狠狠地喘了口粗气,满腔怒火。他堂堂一团长竟然受人威胁!对方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团长,我这就叫人去调查!一查出来,非毙了他不可!”林居安说。 金举文摆摆手:“不用了,对方敢威胁我,自然早就做好了防范准备,不会让我们调查出来的。” “可是团长,这关系到您的人身安全啊!” “是祸躲不过,我等着他!” “那、那……团长,您千万要小心啊!”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忙忙走进来:“报告团长,海飞涛他们三个逃跑了!” “怎么回事?”金举文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该士兵是负责监视海飞涛他们三人的,他说:“那晚,我躲在海飞涛和谢天恩的卧室外,听到他们在谈论佛珠的事。刚开始,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后来,海飞涛的声音大起来,我才听清了。原来,海飞涛在问谢天恩佛珠的下落。谢天恩不肯说,海飞涛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杀他。” 金举文打断他:“你是说,谢天恩知道佛珠的下落?” 士兵答道;“没错,我听到谢天恩亲口说,佛珠不在鬼林里,只有他才知道在哪里,还说,佛珠里藏着宝藏的秘密。” “后来呢?” “后来,谢天恩不肯说,海飞涛的女儿海霞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硬逼海飞涛放了谢天恩,海霞和谢天恩逃出了冯宅。他们刚走不久,海飞涛也收拾东西离开了。” 林居安问道:“你没有跟踪他?” 士兵说:“海飞涛走得很快,眨眼就不见了,我、我跟不上啊!” 金举文一顿足:“这三人果然跟佛珠、宝藏有关!” 他后悔当初没有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 他命令道:“通知警察局,在各个路口设卡,见到这三人统统抓起来!” 士兵领命出去了。 金举文和林居安带领几名士兵来到冯宅。冯宅已空无一人。海飞涛他们三人只留下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除了两个房间被收拾干净当作卧室外,冯宅其余房间均保留原样,什么也没少。 他刚走出冯宅,周威裕带着几名手下迎面走来。周威裕见到他,慌忙下马,点头哈腰地说:“巧啊,金团长!” 金举文对上次在陈翰观家的事仍耿耿于怀,阴着脸,正眼不瞧他一下。 周威裕尴尬地解释道:“那三个兔崽子一声不哼地走了。我来看看!” 金举文冷冷地说:“你消息蛮灵通啊!” 周威裕唯唯诺诺地说:“刚得到消息,刚得到消息!” 金举文白了他一眼,带人离去。(未完待续) 第四章 迷雾重重 七 鬼林没有佛珠的消息很快传开,鬼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金举文也撤了兵。他不知此消息为何这么快就传出去。监视海飞涛的士兵信誓旦旦告诉他,他没有走漏消息。林居安跟随他多时,是他的心腹,他了解林居安,他是管得住自己嘴巴的人。到底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呢? 金举文估计监视海飞涛的不单单是他,还另外有人。他突然想起,海飞涛离开冯宅的那天,周威裕也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很有可能,周威裕也派人监视海飞涛。他不禁怒从心头起,这个周威裕竟敢干扰他办案,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问林居安:“周威裕那边有没什么动静?” 林居安按照金举文的吩咐,派人监视着周威裕,他刚从那边回来。 他说:“没什么动静!” 金举文有点失落,他多想抓到周威裕的把柄,狠狠地治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林居安叹息说:“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却让海飞涛他们跑了。” 金举文问他:“警察局那边有没消息?” 林居安摇摇头:“还不知道,今天还没给他们电话,他们也不主动汇报。” 金举文想了想,带人径直去了警察局。许文富二话不说,硬拉他和林居安到饭馆。 “你们难得来一次,有什么事,咱们饭桌上聊。” 酒菜上来后,他却一个劲地给金举文敬酒,只字不提工作上的事。金举文有个习惯,办事时,喝酒不超三杯。三杯酒下肚后,他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许局长,咱们谈事吧!” 许文富一愣,接着打哈哈地说:“好,好!” “许局长,您安排人设卡了吗?有没有那三人的消息?”林居安替金举文问道。 “看把你们急的!”许文富笑呵呵地说:“一接到你们的电话,我立即安排人设了卡,但是几天过去了,没见那三人的踪影。我估计,他们可能早已抄小道逃得无踪了。局里人手不够,最近事儿又多,要不然,我早派人搜遍全县每个角落,把他们揪出来了。” 许文富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没给金举文和林居安挑刺的机会。 “没找到那三人,我心里也很不安。我许某人办事不力,自己罚酒三杯!” 说完,还没等金举文和林居安表态,他便自己斟酒,连干了三杯。 金举文觉得他说话、做事很圆滑,不好对付。 许文富吃了点菜,继续说:“金老弟,咱俩虽然相识不久,但老哥觉得跟你很投缘。不管你爱不爱听,老哥有些话想对你说。这些话可是我在官场多年的体会。做人做事不要锋芒毕露,最好给自己给别人要留三分。处世不邀功,无过便是功。有些事,你尽力去做了,不一定会得到好处,反而碰一鼻子灰。所以,我们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过去的事,我们更不要计较,否则那是跟作古之人过不去啊,你说是不是?” 金举文知道,他是委婉地劝说自己不要再调查冯家兴失踪案。他这人有个脾气,凡是做了的事,不轻易半途而废。 他反问许文富:“您是劝我不要侦办此案?” 许文富说:“我哪敢干涉金团长的事?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即便你破了此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不办倒还落个轻松,你说是不?” 金举文跟他谈不来,毫不客气地起身离开。许文富竟也不留他,不追他。 他刚走出饭馆不远,见到一年轻人,觉得有点面熟。 年轻人看了看他,喊了他一声:“金团长!” 金举文突然想起来了,他就是周威裕的儿子周阳生。周阳生一副憨厚模样给他印象不错。 他站住脚步,朝他点点头。 周阳生说:“我爸原本想要我到省里工作,但省里没有空缺职位,只好回到县里,在警察局从事文书工作。” 金举文随口客套道:“那也不错了,好好干!” 他心里暗暗好笑,自己又没问他,他一股脑儿什么都跟他说。 周阳生继续说:“其实,我根本不想在这些部门工作。整天没什么事可做,无聊死了。” 金举文心一动,假装无意地问道:“你们警察局最近不是很忙吗?” “哪儿呀!”周阳生说,“什么事都没有,都好几天没出警了!” 金举文一愣,又问:“警察局最近不是出警设卡了吗?” 周阳生摇摇头:“没有的事,这几天根本没出过警。” 金举文顿时火冒三丈,许文富竟然把他当猴儿耍!他恨不得返回去,狠狠地将他揍一顿。但他忍住了,他不是许文富的上司,许文富又没犯什么大错,这么做影响不好。 上了车,林居安愤愤地说:“许文富这只老狐狸太可恶了!” 金举文说:“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除非是上司的命令,没有好处,甭想请动他们。党国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类?” 可以想象,冯家兴一家等处失踪时,警察局根本不重视,没有用心去侦查。这么大一个案子,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幸好周阳生没有城府,捅出警察局的烂疮,否则他还被蒙在鼓里的。金举文想到这里,对周阳生又增添了好感。 他倒车回到周阳生身边,把他叫上车,开到一条偏僻的乡村公路。他想,周威裕有可能向他隐瞒了一些事,周阳生没有城府,问问他或许有些收获。 他跟周阳生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切入正题问道:“你知道你伯父全家失踪的事吗?” “知道,我们全镇的人都知道。” “一家人好好,怎么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真是让人费解。”金举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周阳生。 “我们镇的的人都说,伯父一家是被魔鬼带走了。” “那是胡说,世上哪有魔鬼?” “我也这么认为,可每次我跟我爸不是魔鬼带走,他就骂我,要我别理这些事。”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他很反感我们提伯父一家失踪的事。” “你妈呢,她也反感你提这事吗?” “这倒没有,我妈对伯父一家失踪的事一直念念不忘的。她经常给伯父一家做法事。对了,她还藏着我伯父的照片呢。” “哦,是你伯父的全家照还是单人照?” “单人照!我听我妈说,她以前有我伯父全家的合影,被我爸发现后给烧掉了。伯父的这张单人照,我妈偷偷藏着,不敢给我爸看到,要不然也会被烧掉的。”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 “我还有个妹妹叫周伶俐。” “对了,金团长,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跟我爸说啊,要不然他会冲我发火的。”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你也不要告诉你爸,我们俩见过面。” “好!”周阳生有点不解地点点头。 金举文不想问太多,怕引起周阳生的怀疑。上次,他去调查周威裕夫妇时没见到周阳生。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正在调查冯家兴失踪案。 他让林居安调转车头,把周阳生送回去。周阳生下车时,他喊住他:“你能不能把你妈藏的照片拿给我看看?” 周阳生不解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金举文笑笑说:“我对过去的照相技术很感兴趣。” 周阳生犹豫片刻说:“我跟妈说说,她要是同意就没问题。” 说完,他转身走了。 林居安说:“团长,看样子,周威裕和他老婆在失踪案上态度不一样。说不定单独约谈他老婆会有收获。” 金举文说:“我也想到这点,但是周威裕肯定会从中阻挠的。” 林居安愤愤地说:“说不定那案子就是他干的,干脆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得了。” 金举文说:“那不行,周威裕在县政府有后台的,咱们要是问出什么来还好,要是问不出,他的后台往上告状,上头怪罪下来,咱们也不好收场啊!”(未完待续) 第五章 迷雾重重 九 金举文对警察局已经不抱希望,他派自己的士兵在各个路口设卡,拦截海飞涛、海霞和谢天恩三人。这三人身份很可疑,他们可能知道冯家兴失踪案的一些内情。 几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海飞涛三人的消息。 一个闷热的午后,金举文穿着便装,独自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很烦闷。冯家兴失踪案不能就这么无期限地拖下去,他耗不起这个时间。可此案是父亲的遗愿,他又不能轻易放弃。他现在处于两难境地,进也不是,退又不能退。 不知不觉,他走进一条行人稀少的小巷。 突然,前方拐弯处闪出一个蒙面人,拿枪指着他,低声喝道:“金举文,你的死期到了!” 金举文先是一惊,随之镇定下来:“阁下是谁?我跟你有仇吗?” 蒙面人:“你跟我没仇,但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他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让我死得明白?” 蒙面人说:“知道是死,不知道也是死,知道又有何用?” “不明不白就死了,岂不是死得冤?你不怕我成了冤鬼缠你身?”他手悄悄摸向腰间,不幸被蒙面人发现。 “你还想拔枪?拿命来!” 砰的一声,枪响了。金举文身体一颤,倒下的不是他,而是蒙面人。他环顾四周,有个人背对着他,朝东奔去。 “阁下请留步!”他追了几步,那人没了影。 他返回蒙面人身边,蒙面人手上拿的是火药枪。他摘下黑面罩,是一名尖鼻男子,二十多岁左右,他并不认识。尖鼻瞳孔大张,已经没了呼吸。子弹是从太阳穴穿进去的,枪法竟是如此之准。 看来上次的警告并非闹着玩的,确实有人想要他的命,那人到底是谁?刚才又是谁救了他? 他给林居安打了个电话,林居安驱车赶来接他,顺便把尸体运回团部。 回到团部,林居安要给警察局打电话,让他们查清幕后凶手。金举文不让,他信不过许文富,要亲自调查。 尖鼻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他让人照了尖鼻的相,以团部的名义到处张贴悬赏启事,奖赏认出此人的人。林居安领命出去了。 他亲自操刀,从尖鼻头颅里取出了弹头。抹去脑髓和血迹,上面刻着一个圆圈。此圆圈显然是有人刻意刻上去的,他会是谁?为什么会出手救自己? 他拿出白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弹头裹起来,放进口袋中。总有一天,他要找到救命恩人,报答他的。 他觉得自己很窝囊,案情还没进展,就遭到别人警告、暗杀。幕后指使会是谁呢?那天去周威裕家,周威裕曾跟他打哈哈,要他不要调查冯家兴全家人失踪案。会不会是他?他应该知道暗杀失败、阴谋暴露的后果有多严重,他有那么大胆吗?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陈翰观打来电话,问他没事吧?金举文没料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不安地详述了事情的经过。 陈翰观说:“谁这么大胆,竟敢暗杀国军军官,此事你一定要调查清楚,将幕后凶手揪出来,好好惩治惩治他。” 金举文说:“都怪属下办事不力,给旅座丢脸了。” 陈翰观问他:“失踪案最近有没进展?佛珠有下落了没?” 金举文说:“案情没什么进展,佛珠也还没下落。” 陈翰观说:“剿共当头,时间紧迫,你要抓紧时间,尽快破案,找到佛珠!” 他说:“旅座请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快破案的。” 他心一惊,突然明白陈翰观兜了这么多圈子,原来目的是为了佛珠。佛珠、宝藏……猛然间,他悟到了陈翰观的意图,震惊不已。 他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起,竟然是许文富。 “金团长,听说你遭人暗杀未遂。你没事吧?” “许局长消息够灵通啊,我没事!” “没事就好,谁这么大胆,简直无法无天!老弟,你放心,老哥一定揪出幕后凶手,把他交给你。” “谢谢你,许局长!” “老弟,你别跟老哥客气,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老哥我过不去,我饶不了他!你受惊了,今晚,老哥请你喝酒,给你压压惊!” “许局长的心意,兄弟领了。喝酒就免了,兄弟公务在身,实在没空。” “那就改天吧!” 挂了电话,金举文把手下叫来,大发雷霆:“是谁走漏了消息?警察局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被别人暗杀?” 手下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做声。他细看每个人的脸色,没有人有心虚的表情。他了解他手下是守纪律的人,不经过他的同意,不会轻易把团部的事情透露出去。更何况,他们跟许文富又不熟悉。那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呢? 陈翰观是他的上司,许文富跟他不同部门,且有一定的后台。此事不了了之。 十 悬赏启事张贴出去才一天,尖鼻的身份就被确认了,是东岸镇西樵村人,外号尖鼻三。此人是当地一个打手,专门收人钱,帮人摆平纠纷。 金举文亲自带了一个排的士兵到村里调查。尖鼻三没有父母,只有一个智障的弟弟叫大财。 这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大财听见脚步声,高兴地叫道:“哥,你回来了?” 金举文他们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吓得往里躲,一脸茫然。他衣着破烂、肮脏,像个乞丐。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带路的村长点头哈腰地说:“金团长,这就是尖鼻三的家。那是他的智障弟弟。” 金举文扫了一眼这个破败、凄凉的家还有那张茫然的面孔,心头涌起一阵酸楚,没了来时的愤恨。尖鼻三毕竟是别人的工具! “最近什么人来过你家?”金举文和声问道。 大财怯怯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村长喝道:“大财,团长问你话呢,快说!” 大财吓得又往里躲了躲。 金举文打手势制止他,和声说:“大财,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告诉我。” 好一会儿,大财才细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肚子饿,我等我哥回来给我做饭吃。” 金举文让村长拿来几个馒头,大财狼吞虎咽起来。 待他吃饱了,金举文问道:“你好好想想,你哥最近和谁来往?” 大财挠挠头,想了好一会儿,说:“虎仔!” 金举文问村长:“虎仔是谁?” 村长说:“虎仔是隔壁东溪村的,他是个神通广大的人,黑白两道都有朋友,不仅跟我们这儿的土匪称兄道弟,在县政府也认识很多人。我们这儿的人有麻烦都找他。” 金举文命令道:“走,抓虎仔!” 他掉头要走,看到孤苦伶仃的大财,心又一阵怜悯,不觉停住了脚步。待其他人都出去了,他偷偷拿出两块大洋,塞到大财兜里。 金举文赶到虎仔家,虎仔早已闻风逃脱。他不但自己逃脱,还把家人也转移走了。此人既然黑白两道都认识他,消息必定很灵通,埋伏守候他肯定知道。金举文无功而返。 他刚回到团部,见周阳生守候在门口。周阳生是拿来冯家兴的照片来给他看的。他把他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周阳生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他。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约五寸大。照片上的冯家兴三十多岁的样子,浓眉大鼻,目光深邃。照片背面画着一尊小佛像,底下写着几个字:六月初八。 “这小佛像和日期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周阳生摇摇头:“不知道!” “你没问过你母亲?” “没有!依我看,六月初八应该是我伯父照相的时间吧。”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六月初八是照相的时间说得过去,但是佛像呢?他仔细搜查过冯宅,里面可没有任何跟佛有关的物件。据冯家兴的亲友反应,他也没有信佛。 周阳生说:“这张照片是我伯父失踪后,我妈在他家找到的。” 金举文问道:“这佛像和日期,该不会是你妈后来写上去的吧?” “不是!我问过我妈的,我妈说,是伯父的笔迹。我妈念过书的,认得我伯父的笔迹。” “你们家最近来了些什么客人?”金举文假装随意地问道。他怀疑周威裕可能是暗杀自己的幕后凶手。 周阳生想了想说:“没来什么客人啊,不过,我爸最近倒是经常外出。” “去什么地方?” “饭馆、酒楼,政府里的人帮我找到工作,他请他们吃饭,感谢他们。” 金举文暗暗记下了照片背后写着的日期,把照片还给了周阳生。 他嘱咐道:“我只是对过去的照相技术感兴趣,让你把照片拿来研究研究,你不要告诉你父亲。” 周阳生说:“那当然,我哪敢啊?我爸要是知道了,这照片肯定被烧,我还得挨一顿骂。” 送走了周阳生,金举文根据记忆,把那副佛像画了出来。佛像很简单,并没有藏有什么特殊图案。他研究了好久,也研究不出什么奥妙,只好把他锁进抽屉里。 次日上午,林居安进来报告:“团长,找到谢天恩和海霞了!” “哦,他们在哪里?”金举文精神为之一振。 “士兵回来报告说,他们进了周威裕家!” “没看错吧!” “错不了,负责监视的士兵亲眼见到的,他们偷偷摸摸溜进去的。” “走,去周家!”金举文说。 金举文的突然到来令周威裕大惊失色。 他神色慌张地问道:“金团长来访,不知为了何事?,” 他的神态更加使金举文相信,谢天恩和海霞就藏在周家。 金举文反问他:“你说呢?” 周威裕颤抖着声音,赔笑说:“我、我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金举文说:“有人看到租冯宅的其中两个人,也就是谢天恩和海霞进了你家。这两人跟前段时间鬼林发生的凶杀案有关,我要带他们回去调查。希望你配合!” 周威裕情绪稳定下来,没了刚才的慌张:“原来是这样啊,我听下人说,刚才好像是有两个陌生人进了我家。但是我没找着。” 一旁的林居安喝道:“别在我们团长面前耍滑,识相的,快点交出来!” “我没有耍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威裕说。 金举文目光直逼着他:“你是想逼我强行搜查?” 周威裕哭丧着脸说:“我没撒谎啊,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周威裕是只狡猾的狐狸,金举文怕他拖延时间让谢天恩和海霞逃跑,他朝林居安点了一下头。林居安转头朝身后的士兵命令道:“嗖!” 金举文和林居安带着十几个士兵冲进了周家。 周威裕在身后急得大喊道:“金团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家没那两人……” 周家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房间,金举文搜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找到谢天恩和海霞。在正屋右边一个房间,他推门进去,看到周阳生和他母亲冯家梅。冯家梅泪痕未干,脸上有五个清晰的掌印,显然刚挨过打。在周家,能打她的除了周威裕还有谁? 周阳生见到金举文甚是意外,问他有何事? 金举文说:“我找两个嫌犯,有人看到他们进了你家。” “嫌犯?”周阳生问道:“我们家怎么可能藏嫌犯,嫌犯长什么样?” 金举文说:“一对年轻男女。” “年轻男女,他们是嫌犯?他们作了什么案?”周阳生很吃惊地问道。 “这个一时说不清楚。你有没有看到他们?”金举文问道。 “我、我……” 冯家梅给周阳生递了个眼色,金举文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几分。 周阳生吞吞吐吐:“我没看到!” “是啊,我们家不许人随便进来的,更何况那对男女又是嫌犯,跟我们又不认识。他们不可能进我们家的。”冯家梅慌忙解释说。 他们母子的表情逃不过金举文的眼睛,金举文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搜不到人给了周威裕责难的机会。周威裕不满地说:“我早就说了嘛,那对男女没再我们家,你偏不信!” 金举文淡淡地说:“打扰了!” 周威裕说:“金团长,你急于破案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办案要有证据。你无根无据,两次闯入我家,惊扰了我家人。难不成你把我当嫌犯?” “放肆!”林居安掏出手枪指着他:“不得对我们团长无礼!” 周威裕立即噤声,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林居安才收了枪。 金举文带领手下离开周家。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周家四周的景物朦朦胧胧。 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周家院子后边一个小门走出来。 为首的是周阳生。他看了看四周,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轻声说:“没人,可以走了!” 三人正蹑手蹑脚地走着,突然,前方竹林里响起一声哨响。三人吓了一跳,扭头就要跑。竹林里冲出十几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束亮光照过来,刺得三人睁不开眼。 一个声音响起:“阳生兄弟,天已经黑了,你要带他们到哪里?” 问话的是金举文,他离开周家后并没有回去,冯家梅和周阳生慌张的神色告诉他,谢天恩和海霞就在周家。他带领手下埋伏在周家附近。 “金团长,是你?”周阳生惊讶地说。 “没错,兄弟,是我,不要怕!!” “金团长,你们,你们这是干么?”周阳生明知故问。 “兄弟,你这是要带他们去哪里?” “我、我……”周阳生支支吾吾。 “兄弟,我要带他们俩回去调查一桩案件。麻烦你让开一下!”金举文说。 “金团长,他们俩并没有犯什么罪啊,您不要为难他们,行吗?”周阳生祈求道。 谢天恩抽出一把短刀说:“周兄弟,你别求他了,大不了我跟他们拼了!” 金举文朝手下点一下头,几个士兵举枪瞄准谢天恩。 谢天恩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犹豫片刻,哐的一声,把刀丢到地上,说:“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我什么都知道。你们别为难我的两个朋友。” 几个士兵把他和海霞绑了起来。 谢天恩怒吼道:“你们到底想干吗?快放了我朋友。” 周阳生走到金举文跟前,哀求说:“金团长,我这两个朋友都是好人,他们没做犯法的事。您放了他们吧?” 金举文说:“兄弟,他们有没有犯法要调查才知道。我这次就是要带他们回去调查的。他们要是没做坏事,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但他们要是真牵扯到凶杀案,那我只能依法办事。” 周阳生仍苦苦哀求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周威裕率领家丁,举着火把,风风火火赶来。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周威裕看了看周阳生身后的谢天恩和海霞,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狠狠地扇了周阳生一耳光,骂道:“畜生!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他们领到家里的?” 周阳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做声。 周威裕对金举文说:“金团长,在下教子无方,逆子胆敢窝藏嫌犯,您尽管把他抓走依法处置。” 金举文不想为难周阳生,说:“此两人是不是罪犯,还有待调查。” 金举文押着谢天恩和海霞连夜赶回省城。(未完待续) 第六章 迷雾重重 十一 从周家到县城有八十多里远。天上没有月亮,漆黑的天空好像一口大黑锅密密地罩着大地。四周的景物只看到模糊的轮廓。 行至一林间小道,前方有腰粗大树和碎石堆挡路。两旁的树林一片寂静,偶尔传出几声古怪的动物叫声,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没有刮风,如此大树怎么倒地?金举文命令道:“保护好嫌犯!” 士兵将谢天恩和海霞围在中间。十几束灯光扫向两边树林。树林里,树影幢幢,树叶摇动,没有人影。金举文松了口气,命令几个士兵将大树搬开。士兵刚搬开大树,突然,砰的一声,左边林间枪响。谢天恩中弹,一声惨叫。士兵一阵骚乱。 金举文大声喝道:“关掉手电筒!” 十几支手电筒应声关掉。四周漆黑不见五指。砰砰砰,左边林间又接连响起枪声,均朝着金举文的方向。金举文早已跃开,子弹啾啾地撕裂身边的空气。金举文带头朝枪响的方向开枪射击。 一阵枪响过后,林间又恢复了平静。过好一会儿,手电筒又亮起,射向左边树林,林间只有树叶在晃动。金举文持着手电筒朝谢天恩走去。谢天恩腹部中弹,身上血迹斑斑,已经昏迷过去。一名士兵扶着他,衣服也被他的鲜血染红。 海霞瞪大眼睛盯着谢天恩,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泪直流。她身上绑着绳子,口中塞着毛巾,不能呼叫,只能使劲地挣扎。 金举文不敢冒然追击,命令士兵搬开大树和碎石堆,队伍继续前进。 杀手显然想要他和谢天恩的命,到底是何人,又为何这么做?此杀手和上次暗杀他的凶手幕后指使会不会是同一人?金举文感到黑暗中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在跟他作对,试图阻止他调查失踪案。 深夜十一点多,队伍达到县城。他找来医生,争分夺秒抢救谢天恩。 林居安说:“团长。您回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金举文等待医生给谢天恩做完手术。医生告诉他,谢天恩已脱离生命危险,但因大量失血,处于昏迷状态。他才松了口气,托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回去。林居安安排两个士兵看守谢天恩。 次日一大早,他还在睡梦中,一名士兵慌慌张张来报,谢天恩和两名站岗的士兵都不见了。 金举文睡意全无,怒道:“怎么回事?” 士兵怯怯地说:“不知道,我刚去医院换岗,到了病房,不见咱们的兄弟,谢天恩也不见了。” “那女的呢?” “女的还在!”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不做声,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过不去?周威裕?他就是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能耐!难道是海飞涛的同党?幸好海霞没被劫走,或许从她嘴里能问出点什么。 林居安也得知了消息,急匆匆走进来,说:“团长,都怪我,我应该多安排些人站岗。” 金举文要他到医院仔细调查,自己去审问海霞。 海霞口中的毛巾已取出,身上仍绑着绳子,头发有点凌乱。折腾了一整夜,此刻她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听到脚步声,她嗖地坐起来。 见是金举文,她眼睛快要喷出火似的盯着他:“天恩哥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金举文不想刺激她,隐瞒了谢天恩被劫走的事。 他若无其事地说:“他没事!” 海霞急得掉了眼泪:“天恩哥明明中弹了,怎么会没事?你快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 金举文说:“我找医生给他做了手术,取出他体内的子弹,他已经脱离危险。” 海霞说:“他要是有事,我做鬼也绕不了你。” 她给了他一个白眼,将脸别过一边。 金举文背着手,在她面前踱了一个来回,停在她面前,说:“海小姐,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此次来鬼林是为了佛珠和宝藏,对吧?” 海霞沉默着,仍正眼不瞧他。 金举文继续说:“其实,我早就对你们的身份产生怀疑。我之所以把你们请来,是想向你们了解些情况。” “你这叫请吗?”海霞冷冷地问道。 “没错,这种方式是粗鲁了点?如果你保证不逃走,好好配合我,我会以非常友好的方式来招待你。” “那你给我松绑啊!” “你就别跟我耍花招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到底想了解什么?”海霞的语气仍冷冰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背后有一个组织,对吧?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组织的情况。因为,我正在查办一个案件。”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放了我和天恩哥。”海霞说。 金举文见她丝毫没有慌乱,料定她不是普通女子,这更加使他确定自己没有抓错人。 他说:“鬼林前段时间发生了凶杀案。你和你父亲也就是海飞涛,还有谢天恩三人就住在旁边。案发后没多久,你们突然离去。你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吗?” 海霞不理睬她,干脆闭上眼睛。 这时,林居安走进来,低声告诉金举文:“谢天恩和守卫的两个士兵被许文富的人抓走了!” 金举文一愣,许文富竟然敢抓他的人,目的何在?昨晚的暗杀事件跟他是否有关? “走!”他转身出了房间,林居安跟在后面。 金举文和林居安带领几名士兵赶到警察局,却被拦在门口。 门卫说:“局长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入!” 林居安大怒,喝道:“放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 门卫说:“对不起,局长特别交代过的……” 还没等他说完,林居安拔枪指着他脑袋,他身后几个士兵也举枪对准他和另外一个门卫。 两个门卫变了脸色。林居安缴了他们的枪,金举文大步走进去,胸中填满怒火。警察局又不是军事禁地,何须搞得风声鹤唳、神神秘秘?显然,许文富知道他要来。海南岛全置于他们旅的统治之下,地方警察局向来敬他们三分。许文富有何能耐,敢跟他对抗? 金举文越想越气,步伐迈得很大、很响。 局长办公室在二楼左边房间。许文富或许早已预感金举文要来,金举文他们还没走到门口,他听到脚步声走了出来。 “哟,金老弟,你怎么来了?”他脸上堆着笑。 金举文暗地佩服他的狡猾,到现在还绵里藏针。 他不想跟他啰嗦,阴着脸,问道:“谢天恩在哪里?” “原来金老弟是为了这事啊?”许文富也收了笑容:“没错,昨晚,我确实把你的人带走了。” “那还不快放人!”林居安喝道。 许文富用不满的眼光扫了他一眼,脸色平静如水,淡淡地说:“是这样的,金老弟,鬼林的案子是在我们县发生的。案件发生次日,我就带人赶到现场,没想到见到老弟你。我敬重老弟,听老弟说想侦办此案,于是撤走了我的人。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老弟你是部队的,带兵打仗是你的职责,破案是我们警察局的职责。如果我把案件交给你来办,传出去,我脸上无光啊。现在警察厅还有县政府都在批评我,说我玩忽职守、警察局成了个摆设。所以,我才决定将此案接过来。昨晚之事本来想跟你打声招呼,却又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才没通知你。” 金举文阴着脸说:“我既然已经着手调查此案,就不会轻易放弃。贵县又不是没有案件可办,许局长盯着此案。闲言碎语,你也大可不必在意。” 许文富脸上又堆起了笑容:“金老弟,瞧你说的,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脸上挂不住啊。” 金举文生怕谢天恩遭遇不测,怒道:“废话少说,谢天恩到底在哪里?” 许文富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地说:“金团长,实话告诉你,谢天恩我不打算交给你。” 金举文拔出手枪,对准他的脑袋:“把人交出来!” 十几名警察从周围几个房间冲出来,举枪对着金举文和他的手下。 许文富说:“金老弟,对不起,冒犯了!” 金举文眼睛直逼着他:“许文富,什么人给你撑腰?你知不知道,我是奉了谁的命办此案?” “奉谁的命?” “陈委员!” 许文富脸色一变,迅即平静下来:“金团长,你就别拿陈委员来吓唬我了。谁不知道,你们部队都忙于剿共。你放着正事不做来破案,你这是失职,陈委员要是知道了,恐怕你难逃罪责。” 金举文冷冷地说:“你办公室里有电话,你给陈委员打个电话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许文富被吓住了,欲言又止。 金举文冷笑一声说:“怎么?还不够资格给陈委员打电话吧?” 许文富说:“你有资格你打去!” 金举文收了枪,大步走进许文富办公室。两名警察仍拿枪指着他,跟进去。 金举文拨通了陈翰观的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把电话递给许文富。许文富惴惴地接过话筒。 他通话完毕,堆起了笑容,点头哈腰、无比谦卑地说:“金老弟,真对不起,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金举文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派人暗杀我,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许文富捂着脸,连连摇头:“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最好不是,否则我一枪轰了你脑袋。” 许文富:“金团长,我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这么做啊。” “谢天恩在哪里?” “就、就在隔壁、隔壁!” 金举文铁青着脸:“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好看!” 谢天恩被关在警察局的一个房间里。他仍旧昏迷未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金举文着林居安将他送到省城救治,并增派了五名士兵看守。 他从警察局出来,见到周阳生躲在附近一个墙角。周阳生见到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小跑到他跟前,低声问道:“金团长,我那两个朋友怎么样?” 金举文让他上了军车,将车开到一幽静之处,问他:“你是怎么认识谢天恩和海霞的?” 周阳生吃惊地问道:“怎么,他们真是犯人?” 金举文说:“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他们是不是跟你父亲很早就认识?” 他怀疑谢天恩、海霞跟周威裕是一伙的,后来闹了矛盾才反目。 “不是的!”周阳生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我、我……” 金举文说:“跟我说实话!” 周阳生把认识谢天恩和海霞的经过告诉了金举文。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周阳生到离自己家十几里远的海边钓鱼。他坐在一块突兀出来的巨石上等待鱼儿上钩。温柔的海风把他吹得迷迷糊糊,鱼竿动了一下,他慌忙站起,突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到海里去,溅起一堆雪白的浪花。他不会游泳,拼命地挣扎着,挥舞着双手。海水呛进他喉咙里,咸又腥。他身体慢慢下沉,眼看就要葬身海底。紧要关头,只听扑通一声,一个人跳入海水中,几个浮沉便游到他身边。他抓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抱着她。 她喝道:“想活命就松手!” 他才发现救自己的是个女孩。他记起乡里的老人讲过,救落水之人最怕的就是落水者死拽住救人者不放,救人者动弹不得,终将沉入水底,两人都没得救。 他松开了手。她将他托起,奋力朝岸上划去。他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海水温柔地抚摸着他,那感觉美妙极了。 上了岸,他连声向她道谢,却见她浑身湿漉漉,衣服粘着她的身体,她动人的身材展露无遗。他看着她细嫩的皮肤,不觉脸颊发烫。 她大大方方地抹去脸上的水珠,问他:“你不会游泳,下海干什么?” 他说:“是摔下去的!” 她笑了:“这么大一个人怎么摔海里了?”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犯迷糊就掉海里了。你游泳真厉害!” 她说,她叫海霞,从小在海水里泡大。她有个要好的同伴叫谢天恩,就在附近。她带他去见了谢天恩。他看得出,她和谢天恩是恋人关系。海霞告诉他,他们离家多日,钱花光了,饿了几天肚子,只好来海边钓鱼。他问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海霞说:“我们家已经被毁了!” 他问:“被谁毁了?为什么不报官?”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不做声。 他也不好多问,说:“你们要是暂时无处可去,不如先到我家。” 海霞和谢天恩答应了。他就这样把他们俩带回了自己家。 “这就是我和他们认识的过程。”周阳生说。 “后来呢?”金举文问道。 “回家之后……”周阳生欲言又止。 金举文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有什么你尽管说。” 周阳生说:“金团长,我说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 “什么条件?” “你让我去见见海霞,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 周阳生说:“我把他们俩带回家,告诉我父母,说海霞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父亲却把他们给抓了起来。我和我妈求他放了他们俩,父亲不但不听,还打了我母亲。你带人来的时候,我父亲叫人将他们俩藏到了地下室。” “你父亲为何要抓他们?”金举文有意问道。他猜测,周威裕必定早就知道谢天恩知道佛珠的下落,抓谢天恩和海霞是为了佛珠和宝藏。 周阳生说:“我不知道。” 金举文带他去见了海霞。 海霞大怒,骂道:“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早知这样,那天让你在海里淹死算了。” 周阳生急了,说:“不,不是这样的,海小姐。我、我……” 他把目光投向金举文,希望他给他解释清楚。金举文明白他的意思,却闭口不说话。他知道,怎么解释,海霞也不会相信的。 周阳生走到海霞面前,说:“海霞,金团长他在办案,我真不是跟他一伙的。他半完案,就会放了你的。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金举文暗暗观察他看海霞的目光,知道他喜欢海霞。(未完待续) 第七章 奇怪歌曲 十二 谢天恩和海霞必定知道佛珠和宝藏的一些秘密,他们对破案很有帮助。金举文不会轻易将他们放走。可是,他俩一个受了重伤尚未苏醒,一个什么都不肯说,这使他非常苦恼。林居安建议对海霞用刑,他断然拒绝。他看得出,海霞是个刚烈的女子,用刑只会加深她对他的仇恨,效果恰得其反。在他们两人中,谢天恩尤为关键,他知道佛珠的下落,且又遭人暗杀,还一度被序文富抢走。他如此“炙手可热”,可见知道不少秘密。 门被推开,林居安走了进来:“团长,她来了!” 金举文朝他点一下头,他又退了出去。没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冯家梅和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拘谨而谦恭地说:“金团长,你要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金举文说:“嗯,你先回去吧!” 中年男子应答着,转身举步就要出去。冯家梅叫出他:“乡长,你不是有事要跟我商量吗?” 中年男子止步回头说:“不是我,是金团长!” 中年男子说完,转身出去了。冯家梅也要离去,金举文叫住了她。 她警惕而又紧张地问道:“你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想干吗?” 金举文说:“周太太,你不用害怕。请原谅我用这种小伎俩。我把你叫来,是想向你了解些事情。” “你想了解什么?我只是个普通村妇,什么都不懂,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有关你哥失踪的事。”金举文紧盯着她的眼睛说。 冯家梅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旋即消失:“你上次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她看上去满怀介意,显然不信任金举文。 金举文说:“上次你丈夫在场,不一样。” 冯家梅沉默片刻,说:“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金举文说:“你和你丈夫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对吗?” 冯家梅说:“没有,我们夫妇关系一直很好。” 金举文眼睛直逼着他:“是吗?那前几天,他为什么打你呢?” 冯家梅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哪有的事!他,从没打过我。” 金举文问她:“我希望你说实话,如果你想你哥全家失踪的真相早日大白的话。” 冯家梅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金举文说:“因为你哥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他把冯家兴借米给他父亲的事告诉了她。 冯家梅这才说:“我和我丈夫最近确实闹得挺僵。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最近都跟些什么人来往,你知道吗?” 冯家梅摇摇头:“不知道,最近他经常早出晚归。我问他去哪了,他不肯说。那天我儿子带两个朋友回家,他莫名其妙地把他们抓起来。我说他几句,就挨了打。” 停了一会儿,她记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那个男的脖子上带的玉坠是我哥的!” 金举文惊喜道:“哦,你没认错吧?” 冯家梅说:“绝对错不了。我哥娶了三个太太,生了五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戴有一个玉坠。这五个玉坠还是我专门去定做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错不了。” “这么说,谢天恩有可能是你哥的儿子?”金举文问道。冯家梅所说的玉坠,他给谢天恩包扎伤口的时候见过,是个佛像玉坠。 “没错!”冯家梅说:“他的模样也跟我哥有点相似,我看,十有八九他是我哥的儿子。我问过他,他说他今年二十三,应该是我哥最小的儿子。” “你有没有问过他的家庭背景?” “问过,他只说,他父亲刚去世不久,然后什么都不肯说了。” “你哥的小孩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比如胎痣什么的。”金举文说。他还想找到更确凿的证据,证明谢天恩就是冯家兴的儿子。 冯家梅沉思片刻,摇摇头说:“这个我就没有印象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对了,他现在怎么样?” “他……”金举文不想让她担心,说:“他很好。” 冯家梅说:“我能见见他吗?” “现在不行,过一段时间吧。” 金举文其实很想让冯家梅见谢天恩,让她和他好好聊,或许还能从他们的谈话中发现什么线索。只是,谢天恩目前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谢天恩如果真的是冯家兴的儿子,那就证明冯家兴一家失踪是人祸,而不是被魔鬼掳走之类的迷信说法。冯家兴一家可能还有人活着。他们是被人劫走,还是有意躲避世人,现在藏在何处?谢天恩身上的玉坠、照片背后的佛像跟佛珠有没有什么关联? 金举文送别冯家梅,匆匆赶回省城。他心里挂念着谢天恩的伤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直奔医院。 病房门口有两名士兵守护。病房里,林居安背着手悠然地站着。一名医生在给谢天恩敷冷毛巾。谢天恩脸色发紫,眼睛微闭,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林居安见到他,迎上来:“团长,谢天恩他伤口感染,发着高烧呢。” “那还不快去把林军医请来,敷什么毛巾?”金举文急道。 林军医是旅里医术最高明的军医,专门给部队里连长级以上的军官看病。去年有个连长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经他抢救,活了过来。 林居安说:“林军医刚看过不久,给他打了针,还服了药,烧还是没退。” 金举文急得在病房里踱来踱去,硬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陈翰观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陈羽和几名警卫。金举文料不到是陈翰观,甚感意外。当看到陈翰观身后的陈羽时,他的心突突跳起来。但他很快收起了心绪,陈翰观在场,他不敢造次。 他说:“旅座,您怎么来了?” 陈翰观说:“我听说,你抓了个小毛贼,就顺路过来看看。” 金举文指着病床上的谢天恩说:“就是他,他受了重伤,现在还没苏醒。” 陈翰观问道:“他怎么受的伤?” “我押他回来的半路上被人开枪击伤的。” “谁那么大胆?” “属下正在调查。” “听说这个小贼知道佛珠的下落?” 金举文一惊,谢天恩才送到省城没多久,陈翰观这么快就了解清楚了!他想隐瞒都隐瞒不了。 “没错!”他承认说:“他确实知道一些情况的。” 陈翰观说:“那就全力抢救他,争取早日破案。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提。” 两人正交谈着,突然,一阵轻轻的歌声响起,是谢天恩唱的。众人均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仍微闭着眼睛。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歌声饱含着感情,歌曲旋律非常优美,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得入了谜。唱完歌,谢天恩又喃喃自语,众人听不清他说什么。 金举文走到病床前,蹲下身子,轻声呼唤道:“谢天恩,谢天恩,你醒醒,醒醒啊……” 谢天恩仍旧意识模糊,没有睁开眼睛。金举文摸了一下他额头,热得烫手。他心里隐隐地担忧,冯家兴是他救命恩人。谢天恩要真是他的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他?还有,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也断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愁云笼罩着心头。 陈羽走过来,指着谢天恩,问他:“他叫什么名字?他唱的歌好好听!” “他叫谢天恩!”金举文回过神,慌乱地答道。她站得离他如此近,他闻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肯定是装的!”陈羽使劲地推谢天恩:“喂,你别装了!你刚才唱的歌很好听,再唱给我们听听好吗?” 谢天恩没有反应,金举文却吓了一跳说:“他伤得很重,你不要这样。” 陈羽双手抓住谢天恩的手,弓着腰,使劲地将他往外拽:“我叫你装,我叫你装!” 金举文大惊,拦住她说:“陈小姐,你不要这样,他会死的!” 陈羽却不听,使劲地拽。 陈翰观大声喝道:“住手!” 陈羽这才松开了手,不服气地说:“爸,他是故意装的!哪有病重的人会唱歌的?” 陈翰观阴着脸说:“你又不是医生,你懂什么?一个女孩子家的,行为举止一点都不文雅,像什么话!” “爸!”陈羽嘟起嘴。 “回去!”陈翰观命令道。他转身大步走出病房,陈羽回头看了谢天恩一眼,甩头悻悻地跟了出去。 金举文松了口气。他真害怕陈羽继续闹下去,把谢天恩的气给闹断了。这小丫头从小被娇惯,无法无天,又好气,又惹人怜。(未完待续) 第八章 悠悠醒来 十三 大地被烤得像一口烧得通红的锅,一场大雨浇下,滋的一声,立马降了温。植物酣畅地饮着雨水,腰杆又往上挺了挺。 谢天恩烧了两天才退。他慢慢睁开眼睛,惊奇地环顾四周,微弱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举文安排医生二十四小时轮流看护他。 值班的医生说:“医院!” 他皱了皱眉头,费劲地想了想,记起了事情的经过,挣扎着要坐起来。值班医生将他按住说:“你的伤还没好,别乱动!” 他大声抗议道:“放我出去!” 门口守卫的士兵闻声走进来,紧盯着他:“喊什么喊?你给老子乖乖躺着,哪儿都别想去!” 谢天恩伤口一阵剧痛,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士兵,躺了下来。门口有士兵把守,自己伤还没好,根本逃不掉,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金举文知他苏醒,第一时间赶到病房。他看到他脸上有了血色,心头的愁云消散了许多。谢天恩满怀敌意地看了他一眼,将头别过一边。金举文怕他情绪波动大影响病情,没有多说什么,要他安心养伤。 谢天恩冷冷地说:“你不要假慈悲了。你把海霞怎么样了?” 金举文说:“她很好,你不必为她操心。” 谢天恩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放不过你。” 金举文说:“那是以后的事,你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他知道再和他多说几句,他就要上火了。他干脆转身出了病房。 一周之后,谢天恩伤愈。他打伤值班医生想逃跑,门口的士兵拿枪指着他,将他绑起来,带到团部关进牢房。 金举文带周阳生来看他。他像海霞那样,一见到周阳生便破口大骂:“好你只狡猾的狐狸,竟敢和别人暗算我们,亏我们那么相信你。我饶不了你!” 周阳生急得连连跺脚:“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何和他在一起?”谢天恩怒道。 “我、我……”周阳生百口莫辩。 谢天恩问道:“你们把海霞怎么样了?” 金举文回省城的时候,顺便把海霞也给带了回来。周阳生刚才特意买了礼物来看海霞。海霞仍旧恨他,把他的礼物丢到地上,使劲地踩烂。周阳生快急哭了,拼命地解释,她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嚷着要见谢天恩。 周阳生暗暗喜欢着海霞,他看出海霞和谢天恩感情深厚,心里泛酸。 他伤感地说:“海霞她没事,我刚刚才见了她。” 谢天恩说:“你带我去见她,或者把她带来见我!” 周阳生看了金举文一眼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没有和金团长合谋抓你们,这事我做不了主。” 海霞就关在附近的牢房。金举文让手下将海霞带来,让他们俩见面。 海霞一下子扑进谢天恩怀里,仰起头,满脸关切:“天恩哥,你没事吧,你伤好了没有?” 谢天恩紧握着她的手说:“我没事!他们没打你吧?” 海霞摇摇头,将头靠在他怀里。 这一幕看得周阳生心生妒恨。他不知道谢天恩受伤之事,对他们的谈话感到愕然。他正想发问,谢天恩朝金举文怒吼道:“姓谢的,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快放了我们!” 金举文朝手下点了一下头,手下将海霞拉出了房间。海霞挣扎着大叫:“我要和天恩哥在一起,你们放手啊!” 谢天恩冲着门口大叫:“海霞,海霞……” 海霞被拉了出去,谢天恩对金举文破口大骂。周阳生要给她求情,金举文朝海霞努努嘴,低声说:“你去安慰安慰她” 周阳生巴不得和海霞在一起,转身跟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金举文和谢天恩。 金举文背着手,踱到谢天恩跟前说:“她没事,你放心!咱们谈正事吧!” 谢天恩怒目圆瞪:“姓金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金举文盯着他胸前的佛像说:“你能告诉我,你的家庭情况吗?” 这几天,他对谢天恩的佛像玉坠琢磨了好久,一点头绪都没有。 谢天恩将头别过一边,冷冷地说:“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金举文踱了几个来回,轻叹一声说:“我知道,你当我是坏人。但你要清楚,到目前为止,除了不得已将你捆绑外,我没有伤害过你和你的朋友。之所以把你们带来,是因为我正在办理一桩陈年悬案。” 他将冯家兴大方借米他父亲和冯家兴全家失踪的事告诉谢天恩。 谢天恩听得入了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回过神问道。 “当然有关系!”金举文指着他胸前的佛像玉坠说:“冯家兴的妹妹说,你所戴的玉坠是他哥哥的。而且,你长得跟冯家兴有点像。所以,我怀疑,你是冯家兴最小的儿子。” 谢天恩大笑:“简直太荒谬了,我父亲姓谢,不姓冯。你搞错了!” 随之,他垂头黯然神伤:“我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我理解你的心情。”金举文说:“你能告诉我,你以前生活在什么地方,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吗?” 谢天恩猛地抬起头,泪水盈眶:“我父亲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冯家兴,我不许你将我父亲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联系在一起。” “那好!”金举文不想刺痛他的伤处,说:“听说你知道佛珠的下落?你能告诉我佛珠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谢天恩警惕地盯着他,冷笑一声:“哼,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为了佛珠。你要是直说,我或许会告诉你些什么。我最痛恨狡猾的人!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傲然将头扭过一边。 金举文感觉一股怒气自心底而起,直冲脑门。但他喘了几口粗气,拼命地压了下去。他知道,乱发脾只会坏事。 他说:“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你。请原谅我暂时还不能放你走。除了海飞涛,还有其他人想杀你,你在这里比在外面安全。” 谢天恩冷笑一声:“你的借口蛮不错的,明明是囚禁我,这么说,反倒成了保护我似的。” 金举文不想跟他较嘴,转身出了牢房。 十四 陈翰观亲自去见谢天恩,可见他对此案有极大的兴趣。他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佛珠和宝藏,这点金举文很清楚。他位高权重,在琼崖,没人敢与他抗衡,一切由他说了算。他的脾气,金举文也很了解,忤逆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金举文深知佛珠和宝藏轮不到自己,他打算查清冯家兴全家失踪案便收手。 他去陈公馆见陈翰观,报告谢天恩的最新情况。陈翰观又在和左桥一下棋。跟上次不同,这次陈翰观见到他,热情地叫他坐,要他等一会儿。 左桥一也笑眯眯地说:“陈委员的棋艺非常了得。金团长,要不你来给我指导指导?” 金举文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对棋艺一窍不通,哪有资格指导您?” 他站在一旁静候。 过了一会儿,他正发着愣,陈羽从门口探出头,朝他打了个嘘声,然后招招手。金举文心跳加快,看看陈翰观和左桥一正下得入迷,不由自主地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他刚迈出门口,陈羽拉着他往院子里的假山疾步走去。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刹那间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他感到掌心酥软如棉,一直软到心底,仿佛被一个仙女牵着似的,腾云驾雾般来到了假山后面。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道:“陈小姐,你、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她松开他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眨着狡黠的双眼,问道:“那个死人活了没有?” 他哭笑不得:“人死了,还能复活?” 她说:“我是说那个装死的人,叫谢什么来着?” “谢天恩!” “对,谢天恩,他醒了没有?” “醒了,他的伤已经痊愈了。” “哦,太好了!” 他一愣,谢天恩痊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何须这么高兴? 她问道:“他还在医院吗?” “不,他已经被转移到团部牢房。” “等下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她问道。 “你去见他做什么?”他原以为她把他叫来有什么悄悄话要告诉他,原来她是为了见谢天恩。 “你别问那么多了。说,带还是不带?” “他是个坏人,我担心他对你不利。” “我才不怕呢,有你在我身边,他敢怎么样,你一枪毙了他!” 他微微一笑。这句话,他听了很受用。他十分乐意当她的保护神。 “诶,你到底答不答应?”她追问道。 他猛然警觉离开太久,这会儿陈翰观可能下完棋了。他没有回答她,慌慌张张地朝客厅走去。 她一跺脚,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诶,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翰观仍然和左桥易入迷地吓着棋,不曾觉察到他进来。他有点后悔没跟陈羽多聊一会。他傻愣愣地站着,回味刚才短暂而美妙的时刻。他实在喜欢她玲珑可爱的模样,调皮捣蛋的性格。 不知什么时候,陈翰观和左桥易下完了棋。左桥一已经告别离去,陈翰观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陈翰观狐疑地望着他,问道。 他慌乱地答道:“没、没想什么!” “案子办得怎么样了?”陈翰观问道。 “报告旅座,谢天恩什么都不肯说,目前还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肯说?哼!”陈翰观脸色阴沉下来:“你用刑了没有?” “还没!” “那就用刑啊,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陈翰观微怒道。 “使不得啊,旅座!”金举文说:“他这人性格非常刚强,用刑他更不会说。” 他不想对谢天恩用刑是有顾虑的,万一谢天恩是冯家兴的儿子,他怎么对得起冯家兴?再说,谢天恩又不是犯人,怎么能随便用刑?他实在下不了手。 “我就不信这世上如此刚强的人。” “旅座……” “什么都不用说了,用刑!两天后,我要结果!” 陈翰观甩头离开了。 金举文心事重重地走出客厅。陈翰观的脾气他太了解了,自己要是不用刑,恐怕要遭他冷落甚至革职。他也会派他人对谢天恩用刑。谢天恩很可能就是冯家兴的儿子,他不想他受折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他让说出佛珠的下落。 他走出陈公馆,刚要上车,陈羽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还没等他发话,她便钻进了他的汽车。 他不解地问道:“陈小姐,你、你这是干嘛?” 陈羽说:“快带我去见谢天恩!” 他急了:“这不行!你父亲要是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你快下来吧!” “怕什么?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扛。走吧!” 他发自内心地想和她在一起。但他知道,陈翰观把陈羽视若掌上明珠,平时管她很严,不许她随便乱泡。她要是有什么闪失,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急得涨红了脸:“这怎么行呢?没有旅座的许可,我不能带你走!” 她眼睛咕噜一转,语气缓了下来:“好吧,你上车吧,我下去!” 他松了口气,打开车门,上了车。她则下了车。 他发动车子就要走时,她却突然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他哭丧着脸:“拜托你了,陈大小姐,你别为难我了,行不?” 他一不留神,她猛踩了一下油门,汽车飞一般开出去。 他吓得大叫,双手牢牢地掌控着方向盘。她干脆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开车。他怕出车祸伤到她,只好答应带她去见谢天恩。 十五 陈羽进了牢房,一屁股坐在金举文为她搬来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对谢天恩说:“喂,你唱歌给我听听!” 谢天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谁,干吗叫我唱歌?” 陈羽瞪着他:“哟,你还装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是有意装糊涂的?” 谢天恩更加糊涂了:“我装糊涂?装什么糊涂?” 金举文给他做了解释:“前几天,你发高烧意识模糊的时候,唱了一首歌,她说好听,要你再唱一次。” 谢天恩把脸别过一边:“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诡计?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你什么意思,你?”陈羽站起来,气恼地说:“我是看得起才叫你唱。你别不识趣啊!” 谢天恩上下打量她:“你是谁啊?” 陈羽说:“我、我是……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觉得你的歌唱得好,那是瞧得起你!你要是唱得差,鬼才想听!” 谢天恩冷笑一声:“既然你看得起我,就应该对我礼貌点。你们这么绑着我,也叫看得起我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陈羽对金举文命令道:“给他松绑!” 金举文哭笑不得:“陈小姐,这使不得啊!” “什么使得使不得!我说使得就使得,快给他松绑,出了事我负责!” 金举文刚刚才领略了她的脾气,知道她想做什么事就一定做到。他只好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走过去,给谢天恩松了绑,然后持枪看着他。 谢天恩看了看对着自己的两只黑乎乎的枪口说:“这跟没松绑有什么区别?” 陈羽来了气:“诶,你想耍我?你知不知道耍我的后果?” 谢天恩又看了看金举文以及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大概知道自己无法逃走,无奈地说:“好吧,你想听什么歌?” “就是那天你唱的那首。” 谢天恩活动活动手脚,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唱起来:“树下有一群鸡,一只公鸡,一只母鸡,身后跟着一群小鸡。大鸡带着小鸡,一起去找吃……” 他那滑稽模样令看着他的两个士兵忍俊不禁,窃笑不已。 陈羽脸一阵青一阵紫,捂着耳朵大喊道:“停,停……” 谢天恩停了下来:“歌我已经唱了,是你叫我停的!” 陈羽说:“不是这首,是那首!” “哪一首?”谢天恩反问道。 陈羽想了想,轻轻哼起了那天听到的那首歌的前两句: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 她说:“就是这首” 谢天恩脸色一变:“你怎么会唱这首歌?” 陈羽说:“是你那天唱的,我学到的。” “你既然学到了,还叫我唱干吗?” “我只学了两句!” 谢天恩阴着脸说:“这首歌,我不能随便唱的!” 陈羽真发怒了:“你到底唱不唱?” 谢天恩干脆别过脸不看她。 陈羽抢过旁边士兵手中的枪,对着他,喝道:“你到底唱不唱?” 谢天恩闭上双眼:“你杀了我吧!” 金举文惊叫道:“陈小姐,使不得啊!” 他对这个爱耍脾气的家伙实在头痛,真怕她扣动扳机,后果不堪设想。她是陈翰观的女儿,杀了谢天恩什么事都没有。他则不但挨罚,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也断了。 过了一会儿,陈羽缓缓地放下枪:“真没劲,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她把枪丢到地下,转身出了牢房。 金举文跟上去:“陈小姐,你去哪儿?我送你!” 她回过头:“不许跟着我!”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举文返回牢房,士兵已经将谢天恩重新绑上。 谢天恩白了他一眼:“哼,想用这种方式来套出我的底细,亏你想得出!” 金举文轻叹一声说:“你的疑心太重了。我如果想套你的话,也不至于请她吧?她那脾气你也看到了!” 他知道谢天恩对他满怀戒备与敌意,不相信他。只有消除这些障碍,谢天恩才能向他吐露出心声。但要做到这点很难。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想的什么诡计?”谢天恩冷冷地说。 金举文没有把陈翰观要自己对他用刑的事告诉他。他出了牢房,安排手下去接来冯家梅。或许她撬开他的口。 下午四点多,冯家梅来到。金举文把自己想问的一些问题告诉她,再让她进去。他自己在隔壁房间静听。 冯家梅跟谢天恩是见过面的。周阳生带他和海霞回家的时候,她第一眼就觉得谢天恩有点像她哥哥冯家兴。当看到他胸前挂着的佛像玉坠时,她十分震惊。他哥当年托她找人定做五个一模一样的玉坠,这五个玉坠她记得非常清楚。谢天恩所戴的玉坠正是她的哥,谢天恩有可能是她哥最小的儿子。她问他,这玉坠哪儿来的?谢天恩说,他自小就戴着的。她问起他父亲的情况?他说他母亲早已不在人世,父亲不久在意外事故中去世。她认定他父亲就是他哥,伤感不已。谢天恩对她较有好感,她问什么他答什么。要不是周威裕把他和海霞抓起来,她还可以了解到更多情况。 她走进牢房,痴痴地看着谢天恩,眼里不觉噙满了泪水。谢天恩见到她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冯家梅喃喃地说:“孩子,你受苦了!” 谢天恩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来干吗?” 冯家梅走到他跟前,轻轻拿起他胸前的玉坠,沉浸于往事之中:“这玉坠是二十几年前,我到省城专门找人定做的。我永远都记得,错不了的。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就是我哥哥最小的儿子,我的侄儿。” 谢天恩仍旧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家梅眼泪滑落下来,说:“孩子啊,二十多年前,你们全家一夜之间没了踪影。别人都说,你们被魔鬼掳走了。姑姑我其实不大相信。这些年,你们都在哪儿生活?你的兄弟姐妹呢,他们都在哪儿?” “你认错人了吧,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我没有兄弟姐妹。”话一出口,谢天恩就后悔了,瞪着冯家梅,怒道:“没想到你慈眉善目的,也和那姓金的一起算计我,想套我的话。你、你太卑鄙了!” 冯家梅从怀里拿出冯家兴的照片,给他看,说:“这是我哥哥。也就是你爸的照片,你看看。” 谢天恩瞄了一眼照片,皱了一下眉头,随即面带怒色说:“这人不是我父亲,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冯家梅有点懵了:“他不是你父亲?你父亲长什么样?” 谢天恩冷笑一声:“哼!露马脚了吧?” 冯家梅皱了皱眉头:“你能告诉你,你的玉坠的来历吗?这玉坠真是我哥的。” 谢天恩白了她一眼:“想套我的话,门都没有!” 冯家梅又问了一些问题,谢天恩均冷嘲热讽,不予回答。隔壁的金举文听不下去了,来到牢房。 谢天恩得意一笑:“你终于现身了!” 金举文给冯家梅使了个眼色,冯家梅退了出去。金举文心里窝着火,走到谢天恩跟前,揪着他的衣服:“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之内,你要再什么也不肯说,我让你和你的同伴吃尽苦头!” 谢天恩又是一阵冷笑:“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哈哈……” “那也是被你逼的!”金举文甩头而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牢狱之灾 十六 关押谢天恩的牢房在一幢带院子的三层楼的地下室。院子和楼房门口均有士兵把守,楼道里设有警铃,一旦有事,士兵将按下警铃,附近团部的人都能听到。 夜晚,院门口两盏灯困乏地眨着眼。 陈羽手拿一盒糖果,哼着小曲,朝院子走来。站岗的士兵见过她,也知道她是陈翰观的女儿。即便如此,一名士兵还是拦住她。 她分别给两人各扔了一个糖果,说:“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士兵说:“可是……” 她瞪了他一眼:“可是什么?不行啊?” 士兵说:“行,行……” 她大步走了进去。俩士兵对视一眼,剥开糖果,丢进嘴里吃起来。 陈羽用此法来到了关押谢天恩的牢房。牢房里点着一盏马灯,明明灭灭,灯光昏暗。 谢天恩使劲地看了看,认出是陈羽,有点惊讶地说:“是你!” 陈羽嘘了一声,要他别说话。她丢掉手中的糖果,走到他跟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快跟我走!”她低声说。 她的糖果都混有迷魂药,牢房、楼房以及院子的士兵都已倒下。她带着他,从后院一个小门逃了出去。 两人毫无目的地狂奔了好久,来到一片小树林前。 她上气不接下气:“我跑不动了!” 他也喘着粗气。 气顺了,他问她:“你为什么救我?” 她还继续喘了几口气才说:“想听你唱歌啊!” 眼前就他和她,他可以逃走,也可以对她下毒手。他知道,这并不是金举文的计谋,她是真心救他的。 他不解地问她:“你救我,仅仅为了听我唱歌?” 她说:“是啊,怎么?不相信?” “相信,只是我觉得不值得你冒这个险。” “哪里险了?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你真的很想听我唱那首歌?” 他觉得她的行为有点不可思议。 “是啊,我知道,你恨那个金举文,现在他不在,你可以唱给我听了吧?” “你就不怕我伤害你?” “我救了你啊,你怎么会伤害我呢?” 他哭笑不得,她做事像个小孩子,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幸好,他不是坏心肠的人。 “诶,你到底唱不唱?” 天上,月亮很圆,月光恍恍地照着大地,树影幢幢。他拣一片草皮坐下,她挨坐在他旁边。 他抬头望了望月亮,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唱了起来: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柔风轻拂,月影婆娑,她听得入了迷,轻轻地跟着他唱起来: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他唱了两遍才停了下来。 她回过神说:“这歌真好听,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他摇摇头:“不是,是别人创作的。”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哦!是谁?” 他陷入了美好的往事中,喃喃地说道: 我生长在一个小岛上,那里四面环海,鸟语花香。我有一大群朋友,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那里没有战争,也没有官兵管我们,我们自己管自己,过着神仙般的快乐生活…… 她来了兴趣,问道:“那个小岛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玩玩?” 他凄然一笑:“那里已经荒芜,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她惊问道:“怎么回事?” 他叹息一声,继续说:“有一天,岛上起了风波,分成两派,互相杀戮。我父亲在械斗中牺牲,我和我的朋友含泪离开了那个小岛。以前的我就像你一样快乐无忧,天真单纯。经过这次岛上的变故以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明白了人心的险恶,我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这么说,连我你也不相信?”陈羽问道。 谢天恩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不全信!” 她叹息一声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理解你!” 她从小在蜜罐中长大,不曾感受到痛苦。谢天恩的遭遇,博得了她深深的同情。 沉默片刻,她记起什么似的问道:“今天你唱的那首什么鸡啊的歌,是谁教你的!” 他微微一笑说:“那是我自己临时编的。” “真的!那你再唱给我听听!” 他推辞说:“那么难听的歌还是别唱了!” 她撒娇说:“不嘛,挺有意思的!” 他回忆片刻,唱了起来: 树下有一群鸡,一只公鸡,一只母鸡,身后跟着一群小鸡。大鸡带着小鸡,一起去找吃…… 她忍不住捧腹大笑。他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寂静的夜里,两人的笑声传得很远。突然,他收住笑容,惊叫道:“不行,我得回去救海霞。” 陈羽也止住笑容,问道:“海霞是谁?” 谢天恩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站起身子,往回走。 陈羽跟上来,拦住他:“喂,你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我也要回去,就算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块,我不能自己一个人逃走!” 如此生死相依的感情世间难得!陈羽被他的义气感动。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她觉得他身上有种魔力在吸引着她。 她说:“我跟你一起去救她!” 两人很快回到牢房附近,躲在一片灌木丛中,探视周围的动静。牢房附近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陈羽说:“我先出去看看!” 谢天恩点点头。她刚从灌木丛中站起来,突然四面八方射来一道道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金举文带领士兵围了上来。陈羽带领谢天恩逃走后没多久,他便得知消息。他估计他们逃不了多远,于是带兵追赶。他刚带兵出来,手下便来报说见到谢天恩和陈羽躲在灌木丛中。他便带人悄悄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谢天恩大惊,慌忙起身挡在陈羽前面。 陈羽悄悄递给他一把尖刀,低声说:“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你把我当人质,要挟他们放了你的朋友。” 这把小刀是她救谢天恩时割断绳索用的,此刻又派上了用场。 谢天恩接过尖刀,架在她脖子上,喝道:“把枪放下!” 金举文见状大惊。陈羽是陈翰观的女儿,也是他心上人,他不敢也不能伤害她。 他大喊道:“谢天恩,你快放了她,我让你走!” 谢天恩说:“快把海霞放了,否则,我要她好看!” 陈羽有意惊恐地大叫:“金团长救我!” 金举文朝手下大喊:“快,把海霞放了!” 两名士兵领命而去。 金举文急道:“谢天恩,我已经叫人去放海霞了,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不多时,海霞被带到。金举文让手下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放了她。 金举文大喊道:“海霞我已经放了,你快放人!” 谢天恩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你马上带人撤退,人我一定会放的!” 金举文无奈只好带兵撤退。谢天恩挟持陈羽,和海霞离开团部约两里多远,才放了陈羽。金举文挂念着陈羽的安全,没有带兵追赶。 他问陈羽:“为什么这么做?” 他已经从士兵口中得知,谢天恩是她放出来的。 陈羽撅起嘴巴说:“什么这么做?我只不过想来听他唱歌,哪料到会被他挟持!” 金举文明明知道她撒了谎,却顾着她的面子,不想揭穿她,谁叫她是陈翰观的女儿?谢天恩知道很多秘密,他不能让他轻易逃掉。他打电话给警察厅,派人在各个路口设了卡。他怕谢天恩遭受酷刑,也希望他暂时逃脱。(未完待续) 第十章 遭遇阻力 十七 次日一大早,金举文去陈公馆当面向陈翰观汇报情况。 陈翰观大发雷霆:“这么多人,连个犯人都看不住?我真搞不懂,是不是你有意放的?” 金举文说:“谢天恩是破案的关键人物,属下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陈翰观问道:“那他怎么有那么的本事逃脱?” “这个……”金举文正寻思着该如何回答,陈羽闪了进来。 她朝陈翰观撒娇道:“爸,这都是我的错。上次,我听到谢天恩唱歌很好听,昨晚偷偷到牢房见他,想让让唱歌给我听,谁知道中了他的诡计,被他挟持为人质!金团长是为了救我才放走了他们的。爸,你不要怪金团长了,要怪就怪我吧!” 陈翰观眼睛直逼着金举文:“真是这么回事?” 金举文点点头。他心里很感激陈羽,她还算懂得替他人考虑、分忧。 陈翰观责备陈羽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去牢房干吗?那地方是你去的吗?从今天开始,不许再随便乱跑,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陈羽嘟起嘴说:“爸,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陈翰观转过身,给她一个背影。陈羽朝金举文扮了个鬼脸,嫣然一笑。 从陈公馆出来,金举文在门口又遇见陈羽。 陈羽说:“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金举文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意放走谢天恩!” 陈羽笑嘻嘻地说:“知道又怎么样?” 金举文说:“以后不要这样了,否则,我只好如实告诉你父亲。” 陈羽哼了一声转身离去。金举文心里顿生醋意。她对他视而不见,却舍身去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他在她心中就这么微不足道? 金举文忧心忡忡,谢天恩知道佛珠的下落,有人想杀他,他真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两天过去了,仍没有他的消息。陈羽天天都来问他,找到谢天恩了没有?他问她,为什么这么关心谢天恩?她说,人是她放走的,她感到内疚,对不起他!他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明明是关心谢天恩。 第三天,有士兵来报,说谢天恩和海霞出现在鬼林附近。金举文立即带人马不停蹄赶往鬼林。 自从谢天恩放话说知道佛珠下落后,鬼林恢复了以往的冷清。但金举文觉得鬼林是个疑点,仍然派三名士兵轮流在暗处看守着鬼林和冯宅,一有动静立即向他汇报。 很快,鬼林就在眼前。早就等候的路边的士兵报告说,谢天恩和海霞就在鬼林里。金举文刚走近鬼林便听到海飞涛的声音。他一惊,海飞涛怎么也来鬼林?他和手下悄悄摸进鬼林,藏身在一片灌木丛中。眼前,看到海飞涛正将一把短刀架在谢天恩脖子上。 谢天恩看着海霞,脸上的肌肉抽出着:“海霞,为什么连你也出卖我?” 海霞说:“天恩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要是老老实实告诉我爸,你不知道佛珠下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干吗要骗他说,你知道佛珠下落?” 谢天恩冷笑一声:“说到底,你们父女俩是为了佛珠!” 海飞涛说:“你现在才知道?哈哈,太迟了!在送你去见阎王爷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父亲也是我杀的。” 谢天恩惊叫道:“你说什么?我父亲,他、他是你杀的?” “没错!”海飞涛狰狞地大笑:“谁叫他不肯说出佛珠的下落,想独吞宝藏?他该死!” 谢天恩痛苦地大叫:“你胡说,我父亲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迟迟没有说出佛珠的下落,是有他的原因的,他不是贪财之人!” 不知哪个士兵弄出了一点声响,引起了海飞涛的警觉。 海飞涛喝道:“谁?” 金举文从灌木丛中站出来,拿枪指着他:“把刀放下!” 海飞涛一惊,猛地一脚将谢天恩踢向他,拉着海霞转身消失在身后的灌木丛中。金举文上前扶住谢天恩。几名士兵追赶海飞涛,只见一物件飞来,没入一名士兵的喉咙中,那名士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金举文命令道:“别追了!” 鬼林里,林木茂盛,灌木丛生,盲目追赶,只会让更多的士兵无辜丧命。 他问谢天恩:“你没事吧!” 谢天恩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直流,恨恨地说:“海飞涛,我饶不了你!”全然不顾金举文他们的存在。金举文体会到,他心中的仇恨有多深。他没有让人捆绑谢天恩,谢天恩也没有逃走的意思,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金举文去查看那名倒地的士兵,已经没了呼吸,喉咙里插着的是鱼刺镖。此镖跟前段时间在鬼林发生的凶杀案凶手用的镖一模一样。显然,那十名死者也是海飞涛杀的。他后悔当初没把海飞涛抓起来严刑拷问。 他合上那士兵的双眼,走到谢天恩面前:“走吧!” 他转身离去,一名士兵推了谢天恩一下,谢天恩失魂落魄地跟了上去。 金举文把谢天恩又带回了团部。谢天恩仿佛丢了魂似的,目光呆滞,成天不说一句话。他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海霞是他心爱的人,也是是他杀父仇人女儿,现在又背叛了他,这种打击谁都受不了。谢天恩既然不知道佛珠的下落,那佛珠有可能还在鬼林里。他早已派人暗中监视着鬼林和冯宅。 这次,他没有把谢天恩关在牢房里,而是带进一间单人间,里面有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干净、舒适。 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谢天恩木然地接过,却只拿着不喝。 他问道:“现在你该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 好久,谢天恩才喃喃说:“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什么人是坏人,什么人是好人!” 他说:“海飞涛是你的杀父仇人,难道你不想报仇?” “当然想!”谢天恩抬起头,目光十分坚决:“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金举文说:“他是杀人凶手,我迟早要把他捉拿归案。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 谢天恩说:“你想知道什么?” 金举文说:“我刚刚清楚了你的身份,现在需要你确认。” “哦,你怎么知道的?” “鱼刺镖!”金举文踱到谢天恩面前说:“其实,我要是留意你那天唱的那首歌,我早就猜到了。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海霞和海飞涛都是海盗。你那天唱的歌是海盗歌,对不对?” 谢天恩说:“算是对了一半!我父亲和海飞涛以前是海盗,后来,形势发生了变化,他们就不再当海盗了。我是海盗的儿子,所以算半个海盗吧。” 金举文说:“但是我仍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我知道,你们此次来到冯家坡是为了佛珠,而佛珠藏着宝藏的秘密。我想问问你,佛珠到底有什么来历?你们海盗集团发生了什么变故?” 谢天恩回忆往事,叹息一声,眼里噙满了泪水。金举文猜的没错,他、海霞和海飞涛确实是海盗。他们生活在东海一个小岛上。他父亲谢水勇是船长,也就是海盗头目。海飞涛是二副,是谢水勇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所有的海盗成员都知道,谢水勇有一颗佛珠,佛珠里藏着宝藏的秘密。谢水勇不止一次向众人宣告,宝藏是大家共有的。哪一天散伙了,他会找到宝藏,把宝物分给每一个人。近几年,社会动荡不安,民不聊生,加之政府的船舰越来越先进,他们作案成功率越来越低,日子难以为继。有人提议,找到宝藏分赃各自谋出路。谢水勇却一再找借口推辞。终于有一天,团伙起了内讧,三当家乌贼也就是最初在鬼林丧命的那名男子怂恿一部分人,围攻谢水勇。当时,他和海霞在海边戏水。他闻讯赶回来,却见到父亲躺在海飞涛怀里,浑身血迹斑斑。 父亲看了海飞涛一眼,又看看他,拼尽全力说:“佛珠……鬼林……”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 他大哭。海飞涛告诉他,他父亲是乌贼害死的。他翻遍了他父亲的房间,没有找到佛珠。海飞涛说,佛珠在鬼林。他问他,鬼林在哪里?海飞涛说,他知道在哪里!海飞涛烧了岛上所有的房屋,带着他和海霞前来鬼林寻找佛珠。他一直相信海飞涛,以为乌贼才是杀他父亲的凶手,没想到海飞涛才是。他只会一点功夫,海飞涛则武功高强。海飞涛完全可以杀死他,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海飞涛一直以为他知道佛珠的具体下落。 “佛珠是哪里来的?”金举文问道。 谢天恩摇摇头:“我不知道!以前,我每次问这个问题,父亲都骂我。现在看来,我父亲手里并没有佛珠。他怕激起众怒,不敢说真话。可最终,还是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你有兄弟姐妹吗?”金举文又问。他仍怀疑谢天恩就是冯家兴的儿子。可冯家兴是个生意人,怎么跟海盗有关系呢?如果谢天恩真是冯家兴儿子,那他的其他孩子应该还活着。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我母亲很早就没了,我对母亲一点印象都没有。”谢天恩说。 金举文大为失望,也许谢天恩根本就不是冯家兴的儿子。他的玉坠可能是他父亲从什么人手里抢来的。他长得喝冯家兴有点相像也许只是偶然。 “佛珠既然藏着宝藏的秘密,你父亲为何把它藏在鬼林呢?”金举文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我想过多次。我猜测,我父亲不是有意把佛珠藏在鬼林,可能是不小心把佛珠落在了鬼林。他一直记不起来,直到临终才突然想起。” 金举文点点头,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再问:“前段时间,鬼林死的那十人都是海飞涛杀的,对吧?” 谢天恩说:“这个我不大清楚,我知道他武功好,但不知道他使用什么武器,他从不在我们面前显露武功。我一直非常信任他,把他当做我的亲人。没想到,他是我的仇人。还有他女儿海霞,她跟我青梅竹马,感情非常要好。那天,在冯宅,海飞涛拿刀威逼我,要我说出佛珠的下落。他以为我父亲一定将佛珠的下落告诉我。我为了保命才有意说我确实知道佛珠的下落。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海霞舍身救我,我以为她是爱我才救我,没想到,这也是他们父女的计谋,她是为了套出我的秘密。我信任她,才告诉她,我不知道佛珠的下落,佛珠可能还在鬼林。唉,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金举文暗暗吃惊,看来海飞涛是个城府极深且十分狡猾的家伙。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的了,说:“外面不安全,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谢天恩叹息了一声,低垂着头,一脸悲伤。 金举文刚走出房间,一名士兵迎面走来,报告说,有名男子想见他。他让士兵把那人带到他办公室。 那男子中等身材,宽额大耳,一见到他,立即下跪,哭道:“金团长,我什么都告诉您,您一定救救我!” 金举文一愣:“你是什么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说:“我、我叫孙虎,人家叫我虎仔。”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觉得虎仔的名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孙虎继续说:“我、我就是你前段时间要抓的那那个虎仔。” 金举文猛然记起来了。前段时间,自己遭到尖鼻暗杀,尖鼻正是受了一个叫虎仔的人的指使。 “你就是虎仔?”金举文掏出手枪指着孙虎,怒道:“你还好意思来找我!” 孙虎大哭道:“金团长,您请息怒,听我把话说完!” 金举文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收起了手枪。孙虎跟他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暗杀他,他应该也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孙虎说:“前段时间,许文富和周威裕把我叫去。要我找人暗杀你。我不同意。我又不是刽子手,不想无缘无故杀人,也不想卷入这复杂的是是非非中。许文富威胁我,说我如果不答应,就杀了我。周威裕说,我要是帮这个忙就给我一大笔钱。我走投无路,只好答应了。我找了尖鼻三杀你。幸好尖鼻三没有得手。” 金举文大怒,许文富和周威裕竟敢雇凶杀自己,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他问道:“许文富和周威裕为什么要杀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的事,我不敢问。就是问了也白问,他们不会告诉我的。”孙虎说。 金举文其实已经猜测到,他们杀他的原因可能是为了佛珠和宝藏。但是,他们也太自不量力了,佛珠和宝藏已经被陈翰观盯上,岂能轮到他们? 孙虎继续说:“那天夜里,你押送谢天恩和海霞回去的路上,不是又遭到暗杀了吗?那也是他们俩指使我叫人干的。我找了土匪头子吴占财,吴占财安排他的二当家王云来去暗杀谢天恩和你。我只是个被胁迫的中间人,不得已才这么做。这两件事过后,他们想杀人灭口,到处追杀我,我东躲西藏,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反正都是死,我干脆把事情告诉你算了。你要杀就杀吧!” 他闭上了双眼。 金举文喘了几口粗气,从兜里掏出一叠钱,丢给他:“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孙连连给金举文磕头:“谢谢金团长的不杀之恩……” 他捡起钱,起身离去。 金举文大喊道:“林居安,林居安……” 却没人应答。一名士兵走进来说:“林助理不在!” 金举文纳闷。林居安平日里经常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今天跑哪儿去了?许文富和周威裕敢派人暗杀他,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安排一连连长云进带兵去抓周威裕,他特别交代,只抓周威裕一人,不许伤害其家属。周阳生和冯家梅是好人。他自己带兵去找许文富。 许文富似乎早已料到金举文会来似的,一见到他,呵呵地笑道:“金老弟,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金举文的手下早已领命,二话不说,将他绑起来。 许文富竟然丝毫不畏惧,面不改色:“金团长,你这是为何?” 金举文冷冷地说:“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心里清楚得很!”许文富仍旧呵呵一笑说:“你这是何苦呢?你现在抓我,等一会还不乖乖把我放了?” 金举文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跟他耍滑头,气得掏出手枪指着他脑袋:“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许文富说:“你领了谁的命令?你知道的,我是个警察局局长。我犯了什么罪?你有证据吗?轮到你来抓我杀我吗?你杀了我,逃脱得了罪责吗?” 他说的句句有理,金举文喘了几口粗气,恨恨地收了枪,大步离去。手下将许文富带走。金举文当然不会放过许文富,他想回到省城,先给陈翰观汇报,得到他许可后,不杀了他,至少也要将他关进监狱,否则难泄他心头之气。 他回到团部,前去抓周威裕的云进也刚好回来。两人在团部门口相遇。云进说,周威裕已经逃跑。他恨恨地说,周威裕不掉的! 他正准备去见陈翰观,林居安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谦恭地问他:“团长,您是不是抓了许文富?” 金举文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是!” 林居安说:“刚才陈委员来电了,要你放了他!” “什么?”金举文甚感吃惊,他还没向陈翰观汇报,陈翰观怎么就知道此事了?还要他放许文富!必定是许文富事先疏通了陈翰观这一层关系。他抓走了许文富之后,许文富的人给陈翰观打了电话。 他有点不相信陈翰观不顾他的感受,要他放许文富。 他问林居安:“陈委员真这么说?” 林居安点点头:“真的,不信您给陈委员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金举文没有打电话,他相信林居安没有胆量假传陈翰观的命令。他心有不满,自己遭许文富的暗算,陈翰观竟然还帮许文富。陈翰观必定收了许文富不少好处。 他越想越心凉,无奈只好命令手下放了许文富。 许文富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他面前,阴阳怪调地说:“怎么样,金团长,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会放了我的。” 金举文白了他一眼,不理睬他。(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魔咒重现 十八 金举文告诉陈翰观,谢天恩不知道佛珠的下落,佛珠很有可能藏在鬼林。陈翰观不相信,固执地认定,谢天恩肯定知道佛珠的具体位置!他要他立即给谢天恩上酷刑,逼他说出佛珠的具体下落。金举文百般解释,苦苦哀求,他给了他三天的期限,三天后,要是没有佛珠的具体下落就对谢天恩上酷刑。 金举文犯了难。谢天恩已经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他相信他没有撒谎,谢天恩确实不知道佛珠的下落。他跟他无冤无仇,实在不忍心对他用刑。他曾向谢天恩承诺过,不会伤害他。他要是对他用刑,岂不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可陈翰观说一不二,违抗他命令后果有多严重,他心里清楚。要想谢天恩不受酷刑折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去鬼林找到佛珠。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领二十几名士兵赶往鬼林。在鬼林边守护的三个士兵说,这几天没发现鬼林有什么异常。但当他进入林内,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一片约二十平米宽的灌木丛被砍光,地面被挖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坑。他估计,有人来找过佛珠,就是不知道是否找着。他扫视四周,不远处还有一片灌木丛被清除,但地面还没来得及翻过。他松了口气,对方应该还没找到佛珠。这到底是谁干的?他猜测,不是海飞涛就是周威裕。他们俩一直留意着佛珠的下落。 他让士兵找来铁铲、锄头等工具,翻土寻找佛珠。士兵不知道那佛珠什么模样,一见到圆形之物,均捡起来交给他。他看了又看,全是小石头。 没有风,鬼林里很安静,士兵们的吆喝声惊得树上的怪鸟乱飞,枯叶盘旋而下。 地面被翻了一米多深,旁边堆起了两米多高的土堆,仍不见佛珠的踪影。 一士兵抱怨说:“团长,这么大一片地,咱们挖到什么时候啊?” 金举文望了一眼阴森森、望不到边的林丛,皱了皱眉头。确实,这么大一片树林,士兵们既要砍灌木又要翻土,估计要七八天才能翻完。而陈翰观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他要是找不到佛珠,就必须对谢天恩用酷刑。他不想伤害谢天恩,唯一的办法就是撞运气,希望在偌大的鬼林里找到佛珠。 下午,他增派了一个连的兵力来挖佛珠。挖到鬼林中间的时候,有个士兵啊呀一声惊叫。众人纷纷围过去。一个浅坑里赫然躺着一具骷髅,旁边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围观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恐惧。 金举文捡起那把长刀细看,刀背较厚,长约一米,重大概五斤左右。他对古代的兵器有过研究,认出是清代中后期的武器,具体哪个年代,他不记得了。他用此刀将那具骷髅挑到一边,骷髅底下没有棺材,显然是暴尸野外。他又挑了挑骷髅周围的泥土,没什么发现。 他将刀丢到地上,对士兵说:“没什么可怕的,继续工作!” 士兵将骷髅铲到土堆上,继续翻土寻找佛珠。 没多久,又一名士兵挖到骷髅尖叫起来。此具骷髅跟第一具一样没有棺材装着,不同的是,旁边有一把长矛。长矛款式陈旧,矛头锈迹斑斑,显然也是古代之物。士兵在此骷髅周围没有找到佛珠。随后,接连不断地,第三、第四……,士兵们总共挖出了九具骷髅。这些骷髅全都没有棺材装,埋在约一米深的地面下,身旁要么有一样武器,要么有盾牌。地面上的森森白骨,令人脊背发凉。 鬼林地下为何有这么多骷髅?金举文猜测,古时,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战斗。这些人战死在这里。 不少士兵被吓住了。 一名士兵悄声说:“这些人都是被杀死的,他们的魂是冤魂,这里阴气太重了!” 另一士兵凑过来,低声说:“你还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住在附近的一户人家三十六口人全被魔鬼掳走了!” 那名士兵打了个寒颤:“那咱们……” 金举文怒喝道:“谁再敢胡说八道,我毙了他!” 那两名士兵噤若寒蝉。 金举文大声说:“这世上没有魔鬼,你们是国军士兵,不许疑神疑鬼!” 第一天,士兵们挖了三分之一鬼林地面,挖出了十一具骷髅,佛珠却仍然不见踪影。金举文心急如焚,找不到佛珠,谢天恩受尽折磨,性命也难保。而且,陈翰观疑心很重,即便他找不到佛珠,他也很可能怀疑是他贪了。陈翰观发起脾气来,他吃不消。 第二天,他早早带人来到鬼林。士兵们挖了一个上午,仍然找不到佛珠。下午,天突然暗下来,地面黄叶翻卷,尘土飞扬。起风了,约五六级,林木大幅摇摆,树叶互相摩擦发出一阵又一阵沙沙声。林木上方突然响起一阵哐哐当当的铜锣声。那声音像是来自天上,又像是来自树顶。风越来越大,呜呜作响,犹如鬼哭狼嚎。铜锣声也越来越响亮,仿佛在召唤着什么。鬼林傍着大海,远处的海涛声滚滚而来,似要将鬼林淹没。 一个士兵终于忍不住惊恐地大叫,撒腿往外跑。其他士兵也纷纷丢掉工具,尖叫着掉头往外跑。 金举文勃然大怒,朝天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声将逃跑的士兵都震住了,个个立在原地不动。 金举文严厉地喝道:“谁敢逃跑,我毙了他!” 士兵们耷拉着脑袋,像是打了败仗。 金举文继续训道:“军队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我没下命令,你们想当逃兵是不是?你们知道当逃兵的后果不……” 鬼林里阴风阵阵,铜锣声越来越大。不仅一处,仿佛整片鬼林顶上都有铜锣声在响。他抬头往上望,茂密的树叶遮天蔽日,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隐隐约约地,偶尔有黑影掠过。他心里也不免发怵,树顶上怎么会有铜锣声? 蓦然间,一道亮光在他脑海里闪过:莫非树顶有玄机,佛珠会不会藏在上面?地面已经挖了一大半还没佛珠的影子,为什么不到树上上找找看?他为自己的想法欣喜不已。 他扫视了一下众士兵,大声问道:“你们怕不怕死?” 士兵众口一声答道:“不怕!” “很好!”他指着树顶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铜锣声肯定跟妖魔鬼怪无关。谁愿意上去查个清楚?” 好一会儿,一名士兵站出来说:“团长,让我来!” 金举文朝他点了一下头。他将手中的铁铲丢到地上,朝前方的一棵几人才环抱过来的大树走去,此树上方有铜锣声。他挽起袖子和裤腿,蹭蹭地爬上去。其他人仰头屏息观看。此树枝繁叶茂,士兵爬了约三米多高,便被树叶遮挡着,底下的人只隐约看见他臀部。 突然,那士兵“啊”一声惨叫,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金举文和云进走过去,打着手电筒照他,只见他脸色发黑,嘴巴紧闭,双眼大睁,瞳孔已经放大。他探了一下他的鼻子,已没了呼吸。仔细查看士兵的身体其他部位,并无异常。他举着手电筒往树上照,顶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树叶随风摆动。他合上那士兵的双眼,返回原处。 他不知道那士兵是怎么死的。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不揭开谜底,他不罢休。 他扫视全场,问道:“还有谁愿意上去看看?” 士兵早已惊骇万分,抖着双腿,无人应答。 连长云进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团长,刚才那名弟兄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先缓一缓?” 金举文不服气,喝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他加重的语气,大声问众士兵:“还有谁?” 没有人应答。金举文不满地看了云进一眼。 云进大怒,喝道:“你们全都是孬种!难道要我点名叫你们是不是?” 一名士兵站出来:“团长,我上去看看!” “很好!”金举文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那士兵点点头,卷起袖子,三下两下爬上去。金举文、云进和其他士兵打手电筒给他照明。他刚没入树叶,便惨叫一声,跌落下来,没了呼吸。他的死状跟刚才的士兵很相似,不同的是,他嘴巴大张着。金举文蹲下身子,拿手电筒照进他嘴巴,里面竟然有一条中指长的小眼镜蛇。他将小蛇抽出来,小蛇左右晃动。他将这条小蛇远远甩出,然后来到刚才那名士兵尸体前,撬开那士兵的嘴巴,里面竟然也有一条小眼镜蛇。他猜测,两名士兵均死于蛇毒。 他将小蛇给众士兵展示了一下,说:“都看到了吧?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魔鬼!他们俩都是被蛇咬死的。” 士兵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风还在刮,四面八方的树顶还有铜锣声在响。 金举文继续问道:“谁愿意上去探个究竟?” 两名士兵的死因大白,没了刚才的恐惧,几个士兵争着要上去。金举文挑出一名体格强壮的士兵。他让那士兵带上枪,叮嘱他多加小心。 那名士兵卷起裤腿,蹭蹭蹭地爬上去。快接近茂密的树叶的时候,他踩在一根树枝上,右手拿枪,左手拨开树叶往上看。底下,金举文和其他士兵顺着他的目光拿手电筒给他照明。 那名士兵举枪朝上面砰砰连开了五枪。枪声刚落,哗啦啦一声,一条手腕粗的眼镜蛇以及许多条小蛇掉下来。大蛇中弹已经死亡,小蛇还是活的,在地上乱窜。士兵拿脚乱踩。 云进双手放在嘴边,圈成喇叭状,朝那名士兵喊道:“上面还有蛇没有?” “没有了!”那士兵答道。 云进说:“好,继续往上爬!” 那名士兵将枪插到腰间,抓着树枝,继续往上爬,很快没入茂密的树叶中,没了踪影。 云进每隔几分钟就问他:“你没事吧?” 士兵回答了几次后,声音越来越小。这意味着,他已经爬到高处。 风一阵接一阵,不曾停过。鬼林里,铜锣声依旧响个不停,林外绵远的海涛声此起彼伏。 云进又大声问道:“你没事吧?”(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魔咒重现 上面没有应答声。众人正诧异间,上方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树枝折断声,紧接着,嘭的一声,那名士兵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众人吓了一跳。 金举文和云进走过去,举灯照着他,他眼睛和嘴巴均大张着,一动不动。金举文伸手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他拿手电筒往他嘴里照,什么也没有。他仔细查看他全身,只是手脚有一些擦伤,没有被蛰或咬的伤口。这些擦伤显然是爬树时,树皮磨破皮肤造成的,根本不足以要命。 他想,该士兵应该是失足摔死的,他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内脏肯定已经被震烂。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为何云进问该士兵时,他没有回答?为何该士兵摔下来的过程中没有一声惨叫?显然,该士兵在树上的时就已经没命或者濒临死亡。可是,他身上没致命的伤口,也没有毒物蛰咬的痕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丧命呢? 他和云进对视一眼,两人都紧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士兵们又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风还在呼啸,鬼林里仍旧阴暗,一股恐怖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心头。 云进低声说:“团长,这事有点蹊跷,要不先停一停?” 金举文不忍心士兵无辜丧命,点头答应了。 十九 三名士兵莫名死亡的消息在冯家坡很快家喻户晓。村民都说,是魔鬼将他们掳走了。金举文到附近的一个小村打听以前有没有人在鬼林莫名死亡,村民见了他,像是见到瘟神似的,纷纷躲闪。 一老者听说是他手下在鬼林遭遇不测,摇头晃脑地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没人敢靠近鬼林,更别提进入鬼林了。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进去了,远离那个地方!那是个魔鬼聚集的地方!” 金举文走访了几个村,都没有收获。他当然不相信魔鬼的说法,可是第三名士兵到底怎么死的呢?如果说前两名士兵是被蛇咬到中毒而死说得过去的话,那第三名士兵呢?他并没有被毒蛇咬到。他身上也并没有致命的伤口,不哼一声便莫名死去。这也太奇怪了!还有树顶为何有铜锣声?佛珠到底藏在哪里? 找不到佛珠,谢天恩只能是死路一条。谢天恩是无辜的,他的身世还没有查清,是不是冯家兴的儿子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他不想他受酷刑,不想他被杀。他打算,明天要是再找不到佛珠就将他偷偷放走。所有的后果,他自己承担,大不了不当这个团长。 谢天恩被软禁在一间条件较好的房间里。他还没从海霞带给他的感情伤害中走出来,情绪很低落。金举文告诉他,自己这两天去鬼林找佛珠了。他丝毫提不起兴趣,木然地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金举文叹息了一声,将三名士兵莫名死亡的事告诉他。 金举文问他:“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鬼林?” “没有!”谢天恩无精打采地说:“我真希望这个世界上不曾有这么一片树林和一颗佛珠。” 金举文理解他的心情,要是没有佛珠,他们的海盗集团就不会起内讧,他父亲就不会被杀害,海霞也不会背叛他。 他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不知该到何处停泊。” 傍晚时分,周阳生求见。一见面,他就要给金举文下跪。金举文赶忙拦住他,问他,这是为何?周阳生说:“我求您别杀我父亲。” 原来,云进带人到他家后,把他父亲暗杀金举文的事告诉他。那时,周威裕早已闻声逃跑。他深深地为父亲的命运担忧。 “金团长,我父亲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我求您放过他吧!”周阳生苦苦哀求道。 金举文在办案过程中,周阳生曾给过他一些帮助,周阳生和他母亲冯家梅都是善良之人,且又是冯家兴的亲戚。金举文不会伤害他们母子俩。但是周威裕不一样。周威裕指使人暗杀过他,而且,目前还不能确定,周威裕是否卷入冯家兴失踪案。冯家兴全家如果真的是被周威裕所害,他绝对放不能过他。他不能给周阳生肯定的答案。 他问周阳生:“你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 周阳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金举文说:“你实话告诉我!” 周阳生这才说:“我父亲他、他投奔了土匪吴占财。”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清楚,暗杀他绝非周威裕一个人的主意,至少许文富也参与了其中。周威裕要是负荆请罪,他或许会发慈悲,放他一马。可他却偏偏投奔了土匪,这不明摆着要跟他对抗吗?就算他答应放过周威裕,周威裕未必放过他。 他说:“这事以后再说吧!” 周阳生想听他的肯定回答,他却总是给他模糊的答案。 他刚送走周阳生,陈翰观打来电话,要他到他家一趟。 他赶到陈翰观家,看到陈翰观在跟一和尚交谈。陈翰观给他介绍,这是悟真法师。他细看悟真法师,仙风道骨,慈眉善目。他正纳闷,陈翰观极少和僧人来往,今天怎么请来了个和尚?陈翰观告诉他,跟悟真法师聊聊,对寻找佛珠或许有帮助。 原来,悟真法师是净空寺院的僧人。净空寺院是四十多年前,一个名叫钟声远的人捐建的。钟声远不但捐建了此寺院,还在那里当和尚,法号慧尘。镇院之宝是一颗鸡蛋大的佛珠,也是钟声远捐献的。钟声远在寺院里终了此生。二十多年前,此佛珠莫名失踪了。 陈翰观说:“举文,依你看,悟真法师所说的佛珠,会不会就是咱们要找的佛珠呢?”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说:“这个难说!” 如果悟真法师所说的佛珠跟他要找的佛珠是同一颗佛珠,那佛珠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了,寻找起来困难很大。 他问悟真法师:“大师,您见过那佛珠吗?” “见过!”悟真法师点点头,回忆道:“那颗佛珠是用千年黄花梨木雕刻而成,外表圆滑,纹理飘逸、美观,最主要的是,佛珠中间有一圆孔,圆孔里嵌有纯水晶。你知道的,水晶和砗磲、玛瑙、珊瑚、琥珀、珍珠、麝香合称佛家七宝。那佛珠可以说是一件稀世珍宝。” “那佛珠是不是跟什么宝藏有关联?”金举文问道。 悟真法师说:“这个贫僧倒没有听说过。” “慧尘法师出家前是做什么的?他哪来那么多钱修建寺院?”金举文继续问道。慧尘法师和那佛珠对他来说都是个谜。 “这个贫僧也不清楚!”悟真法师说:“我们出家人向来不过问世间恩怨。” 金举文接着问清了净空寺院的地址,就在离省城约六十多里远的先安镇上。 送走了悟真法师,金举文给陈翰观汇报了这两天到鬼林寻找佛珠的情况。 陈翰观大为不满:“没有查清佛珠的具体位置盲目乱找要找到什么时候?你给谢天恩上刑,他不什么都说了?何须兴师动众,害三个士兵白白送命?” 金举文解释说:“属下已经多方面调查过,谢天恩确实不知道佛珠的下落。上刑估计也没用。” 陈翰观不耐烦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三天后,我要见到佛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完走进里间,把金举文一人撂在客厅。 次日,金举文早早带兵来到鬼林。风还在呼啸,一阵紧过一阵,铜锣声仍哐哐当当地响着。 云进问他:“团长,还要派人上去吗?” 金举文点点头。他已经没有退路,不调查清楚铜锣声的来源,他在士兵中就没有威信。找不到佛珠,他不但救不了谢天恩,自己的处境也很可能十分危险。 云进扫视一眼他手下的士兵,问道:“谁愿意上去?” 这些士兵均目睹了昨日三名士兵莫名死亡的经过,心存恐惧,没人应答。 云进喊了三遍,一名士兵才走出来,底气不是很足地说:“团长,连长,我愿意上去!” 他脱掉鞋子,卷起袖子、裤腿,蹭蹭蹭地怕爬一棵顶上有铜锣声的大树。底下的人打手电筒照着他,每个人都绷紧神经,为那士兵捏了把汗。 那士兵爬到三米高的地方时,停止攀爬,拿出手枪仔细往上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才又继续攀爬。头顶上已是茂密的树叶,他钻进叶子堆中,没了踪影。 云进大声叮嘱道:“一定要小心,有蛇你立马开枪!” “知道了,连长!”那名士兵答道。话音刚落,他突然呻吟了一小声,紧接着跌落下来。他的身体噼噼啪啪地撞断许多树枝,重重地砸到地面上,然后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 金举文走过去,弯身探了探,已经没了呼吸。士兵身体没有致命的伤口,也没有被毒虫、毒蛇咬的痕迹。 有士兵低声嘀咕道:“魔鬼又出现了!” 金举文朝天砰地开了一枪,怒道:“谁敢再胡说八道,我就地处决他!” 士兵鸦雀无声。 金举文心里窝着气,树上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几个士兵上去都莫名地死去? 他脱掉军靴和外衣,对云进说:“我要亲自上去看看,我偏不信这个邪!” 云进大惊,劝说道:“团长,这使不得啊,还是让士兵们上去吧?您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旅长交代啊?” 金举文自信地说:“我不会有事的!” 他走到那棵大树旁,深呼吸了一口,双手抱着树干,双脚一蹬,蹭蹭蹭往上爬。 云进和其他士兵打手电筒给他照明。云进不停地叮嘱道:“团长小心啊!” 不多时,金举文爬上去了三米多,头上盖着茂密的树叶。他掏出手电筒,衔在嘴里,然后仰起头,手电筒灯光便照向顶部。只见树叶随风晃动,影影绰绰。他深呼吸了几口,顺了一下气,继续往上爬,没入一簇簇树叶中。树叶拂着他的脸颊,又酥又痒。他越爬越高,爬到了树干中间。 底下不时传来云进的声音:“团长,您没事吧?” 金举文边爬边回答他:“没事!” 高处,枝叶越来越茂盛,他爬得越来越慢。不是因为没力气,而是担心有危险。那几名士兵都是爬到高处才莫名其妙地摔下来死掉的。他先是用手电筒照顶上的树叶,确定没有异常情况才继续攀爬。 他刚拨开一片树叶,突然看到树干上有白色汁液顺着树皮滴落。刹那间,他眼睛一亮,心猛地一震,想到了什么。他停止向上攀爬,小心翼翼地下来。 云进看到他,欣喜地问道:“团长,你终于下来了!上面到底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 金举文没有回答他,聚精会神地下到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然后纵身跳下。 云进迎上来:“团长,您没事吧?” 金举文摇摇头:“我没事!” 云进说:“没事就好!” 金举文命令道:“你去抓一只小动物来!” 云进问他:“什么小动物?” 金举文说:“什么小动物都行,只要是活的就可以!” 云进领命带两名士兵离开。(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魔咒重现 金举文走到大树前,抽出腰间的小刀,使劲地划了几刀,树干出现三道深深的口子。没过多久,那三道口子有白色液体渗出,顺着粗糙的树皮一滴一滴往下滴。 云进他们抓回来了只田鼠。金举文从云进接过田鼠,用小刀在田鼠的腿部划了一道伤口,霎时有鲜血渗出,染红了周围的毛。他用刀刃接了一滴树干上的白色汁液,涂抹到田鼠的伤口上。众人被他的动作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田鼠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 金举文对云进命令道:“你去牵一头小牛来!” 云进走出鬼林,到附近的草坡向一农户买了一头小黄牛。他把小黄牛牵到金举文身边。金举文先将牛绑在树上,然后拿刀在小黄牛背部划了一道小伤口。他照样用刀刃接了一滴树干上的白色汁液,涂抹到小黄牛背后的伤口上。骇人的事情发生了,片刻之后,小黄牛挣扎了几下,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云进和众士兵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金举文将沾有白色汁液的小刀,朝众人举了举说:“这就是杀死咱们弟兄的魔鬼。” 士兵们似懂非懂,愕然地望着他。 金举文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参天大树,问道:“你们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树吗?” 士兵们看着此树,茫然地摇摇头。 金举文解释道:“这棵树是有名的毒树‘见血封喉’。这种树的汁液含有剧毒,只要人或动物的血液沾上它们的汁液很快就会被毒死。咱们的几个弟兄在爬树的过程中,手脚均不同程度地被磨破。同时磨破的还有树皮。这几个弟兄的伤口沾上见血封喉树的汁液,眨眼之间便被毒死,从树上摔下来。” 他暗自庆幸自己在爬树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没有磨破手脚,否则自己也将像那几个士兵一样,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便突然暴毙。 士兵们看看地面上横着的尸体,又看看眼前的见血封喉大树,满脸惊诧。他们听说过毒蛇、毒虫,还没听过有如此剧毒的树。 几个士兵死亡的真相终于大白了,金举文决定再上去看看,铜锣声到底怎么回事。这次,为了防止手脚被磨破,他穿上袜子,戴上厚厚的手套。他明白了几个士兵的死因,不再有顾虑,爬树的速度也比刚才要快。没多久,他便爬到了接近树冠的地方。他双手紧抱着树干,跨坐在一根手腕粗的树枝上。 树冠在风的吹刮下左右摇晃,树叶扫来扫去,沙沙作响。铜锣声更加清晰了,哐哐当当就在左上方。 金举文将手电筒拿在手里,朝铜锣声传来的方向照去。茂密的枝叶中藏着一个圆圆而又黑乎乎的东西。树叶摇摆不定,那物件时隐时现。哐哐当当声正是发自那物。金举文抓住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朝物件藏身的方向挪去。离那物件约有两米多远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其“面容”,不禁哑然失笑,竟然是一只铜锣。那铜锣被一条铁链拴着,套在一根小腿粗的枝条上。刮风时,树枝随风左右大幅度摇摆,铜锣也随着晃动,于是发出了哐哐当当声。 他朝前又迈了几步,将铜锣拿在手里仔细端详。铜锣约有簸箕那么大,两面均已锈迹斑斑。拴着铜锣的铁链套在树枝上,并已经深深嵌入其中。他拿出小刀,连撬带割,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铜锣取了下来。 二十 金举文拿着铜锣从树上下来。 他将铜锣朝众人扬了扬,开玩笑说:“魔鬼被我抓到了!” 他使劲敲了几下铜锣,铜锣发出哐哐当当的声。士兵们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云进走过来,问道:“团长,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谁吃饱没事干,把铜锣挂到树上?专门吓唬人啊,这是?” 金举文也很纳闷,据附近的村民反映,他们的祖辈们早已听到过鬼林的铜锣声,这说明此铜锣挂在树上起码有好几十年的历史。 铜锣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挂到树上,目的何在?云进猜测说,可能是古人迷信,将铜锣挂在树上驱赶妖魔鬼怪。或者,鬼林前种植了庄稼,将铜锣挂在上面驱赶麻雀。 金举文想起在鬼林里挖出的那些带着兵器的骷髅,刹那间,眼睛一亮,大概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几十年前,鬼林里的树木还没长大,较矮小。有官兵路过此地,将铜锣挂在小树枝上,坐着休息。趁他们不注意,有一伙什么人,突然袭击他们。他们来不及拿铜锣和武器便被杀害。铜锣一直挂在树枝上,随着树的长大而不断升高。有风吹过,树枝摇晃,铜锣就发出哐哐当当声。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云进,云进恍然大悟说:“没错,肯定是这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风呼呼地扫过,天阴着,却不下雨,鬼林里昏天暗地。林木随风摇摆,头顶还不时传来哐哐当当的铜锣声,粗略估计有七八处。 佛珠到底在哪里?埋在地底下?那么大一片地,要翻到什么时候才能翻着?在树上?那么多棵树,小小一颗佛珠会藏在哪一棵、什么位置? 金举文看看地面,又抬头看看树顶,心里直犯愁。他决定先将树上的铜锣全取下来,说不定某个铜锣上刻有佛珠的藏匿地图呢。 他让士兵根据铜锣声传来的方向,找出铜锣所在的大树,做上记号。总共有九棵树顶上响有铜锣声。接着,他让士兵一棵接一棵地爬上去取铜锣。他没有命令九个士兵同时爬树取铜锣是担心某个士兵取到佛珠私自藏起来。士兵每取下一个铜锣,他都亲自搜查他全身,看他是否藏有佛珠。 他觉得很苦恼,他来冯家坡只不过是想调查清楚冯家兴全家失踪案,却不料卷入佛珠与宝藏谜案中。佛珠他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模样,怎么找?找不到佛珠,谢天恩性命难保。还有,找了这么久,耗费了这么多财力、人力,还害四个士兵白白送命,万一上级追查,他如何交代? 士兵接连取下了五个铜锣,五个铜锣跟他先前取下的铜锣均是一样的,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又一名士兵爬上第六棵树。此树也是一棵高耸入天的见血封喉树。士兵手脚均戴上了临时用裤腿做成的简易护套。众人仰望着他蹭蹭地往上爬,没入茂密的枝叶之中。 之前取下五个铜锣都没事,众人以为该士兵也会顺利取下铜锣。谁知,过了一会儿,该士兵突然“妈呀”一声惊叫,从树上摔了下来,扑的一声砸到地上。此处地面上的灌木丛尚未被清除,粗大的枝条缓冲了他跌落的速度,他摔得并不重。 金举文心里一惊,以为该士兵遭遇了不测。他正想过去看看,那士兵很快站起来,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手、手……” 云进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没事吧?” 士兵指着树上,惊魂未定地说:“手、手、血淋淋的手……” 云进说:“慢点说!” 士兵喘了喘气,定了一下心神说:“上面有一只血淋淋的手!” 云进和金举文对视了一眼,均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树上怎么会有血淋淋的手? 金举文问道:“你没看错吧?” “没错,真的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士兵仍心有余悸。 树上怎么会有血淋淋的手?金举文挽起袖子,要亲自爬上去看个究竟。 云进拦住他说:“团长,让我来!” 金举文点点头:“小心点!” 云进做好保护手脚的准备,蹭蹭地爬上去。那士兵说,血淋淋的断手在一根斜出来的树枝上。他爬到了半腰,仍不见士兵所说的手。 他低头大声问道:“那断手在什么地方?” 那士兵情绪已经稳定,仰头看了看云进,回答道:“还要继续往上爬!” 云进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上爬了一段。蓦然间,他看到一只断手赫然挂在左边一枝条上。手腕和手掌被透明树脂覆盖着,五指握成拳头,沾满斑斑血迹。手腕到手肘之间部分早已没了皮肉,唯有一段森森白骨,乍地看上去,着实吓人。 云进所在的位置够得着那只断手。他拔出腰间尖刀,小心翼翼切下断手,慢慢爬下来。 金举文从他手里接过断手,仔细看了又看,发现拳头里好像握着一个圆形物体。他心头一喜,拿出小刀,切开胶状树脂。手掌皮肉已经腐烂,一碰便成浆糊状。他轻轻掰开五指,掌心赫然有一鸡蛋般大小的圆珠。莫非这就是佛珠?他心里狂喜,仔细擦去珠子外表的污迹。只见珠子周身布满如少女秀发般乌黑、飘逸的木纹。珠子中间用以穿线的细小圆孔塞满了玻璃似的晶状物。 他猜测,此珠子应该就是他苦苦寻找多时的佛珠,也是净空寺院丢失的佛珠。中间填塞的晶状物可能就是悟真法师所说的水晶。只是为何佛珠会握在一只断掌里挂在树上?这也太蹊跷了! 云进惊喜说:“团长,这珠子应该就是您要找的佛珠吧?” 金举文点点头。他已经厌倦了大海捞针般寻找佛珠,他希望此珠就是传说中的佛珠,他好向陈翰观交差。 士兵们围上来,观看他手中的佛珠,议论纷纷。 他带领手下刚撤出鬼林,旁边小树林里冲出一队人马将他们拦住。约有十几人,个个举枪对着他们,为首的是名彪形大汉。金举文手下也赶忙举枪跟他们对峙着。 云进喝道:“你们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竟敢拦国军的路,是不是想找死?” 彪形大汉冷笑一声,说:“国军算个屁,老子吴占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要拦国军的路。” 金举文记起虎仔说过,吴占财是冯家坡附近的一名土匪,周威裕曾雇他手下王云来暗杀他。 云进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占财问道:“你是金举文?” 云进喝道:“放肆,我们团长的名字是你乱叫的吗?” 吴占财目光落在金举文身上,说:“你就是金举文吧?” 金举文觉得如不承认,是懦弱的表现,点头承认:“我就是!” 他被一个土匪盛气凌人地直呼名字,胸中填满怒火。但考虑双方如果开枪火拼,后果难料。他咬咬牙,忍住了。 吴占财说:“听说你找到了佛珠?” “你消息挺灵通嘛!”金举文暗暗吃惊。他刚刚才找到佛珠,这个土匪怎么就知道了呢?难道他有通天本领? “好说,好说!”吴占财说:“金团长,只要你把佛珠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金举文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手枪,佛珠他是不可能交出来的,他是名团长,怎么可能受制于一土匪?交出佛珠,他还有脸去见陈翰观吗? 他的手刚触到手枪,身后一士兵突然拿枪指着他,喝道:“不许动!” 金举文一惊,脑袋一片空白,自己人怎么成了叛徒? 云进也大吃一惊,朝那士兵喝道:“反了你?” 他细看那士兵,虽然穿着军装,但满脸尘土,脸很陌生,不是他的兵。 吴占财哈哈大笑:“金团长没料到吧?告诉你吧,他是我的人。我们干掉了你的一个士兵,派我的这个兄弟扮作你的人,混进你们的队伍中。” 金举文又惊又怒,自己一门心思找佛珠,没料到还有人敢暗算他。 身后的土匪走上前来,喝道:“快把佛珠交出来!” 金举文一动不动。那土匪干脆搜他的身。 突然,砰,一声枪响,身旁的土匪不知被谁开枪击中脑袋,脑浆喷射出来,扑通一声倒地。金举文趁机拔出手枪,朝吴占财开枪,击中其左肩。吴占财掉头狂奔,他手下舍身掩护,他趁机逃进小树林中,没了踪影。 双方开枪火拼,枪声大作。短短几十秒,倒下了十几人,大半是土匪。金举文躲避及时,加上手下掩护,没有受伤。 清理完战场,他问手下:“刚才那一枪是谁开的?是谁救了我?”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应答。金举文环顾四周,并无他人。他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突然心一动,走到那假扮士兵的土匪身边。他蹲下身子,抽出小刀,从那土匪脑袋里取出子弹头。他掏出手帕,拭去上面的血迹和脑浆。子弹头上竟然也刻又一个圆圈,跟前段时间击毙欲暗杀他的凶手的子弹头竟然是一样的。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对方到底是谁?为何两次出手救了他都不愿露面? 云进走过来,耷拉着脑袋说:“团长,您处罚我吧!都怪我麻痹大意,让奸细混进来,差点酿成大错。” 金举文心里想着救他的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深深地为自己感到悲哀,他两次遭人暗算,差点没命。这个团长当得太窝囊了。救他的人,早就知道有人暗算他,是个不简单的人。他自恃自己不是平庸之辈,此两件事给他打击不小。幸好那人不是他的敌人,否则他还有命吗?(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 二十一 金举文将佛珠交给陈翰观,并告诉他佛珠的发现经过以及案情进展情况。 陈翰观丝毫不关心他差点没命的惊险经历,而是拿毛巾将佛珠擦得干干净净,入神地端详着。佛珠被擦去污迹,愈发光滑、油亮,外表飘逸、鬼脸似的墨色纹理叫人百看不厌,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陈翰观把玩着,由衷地赞叹。继而,他眉头紧锁,沉思着。 他问金举文:“此佛珠不是藏有宝藏图吗?藏宝图在哪里?” 金举文说:“那只是传说,不一定是真的!” 陈翰观说:“无风不起浪,即便是传说也一定有根据的。佛珠肯定跟宝藏有联系。你来看看!” 他把佛珠交给金举文。金举文接过,用放大镜观察,佛珠外表纹理自然、飘逸,绝非人工涂染,但毫无规则可言,不可能藏有藏宝图。他将佛珠圆孔贴近眼睛细看,圆孔非常之小,里面的晶状物是透明的,什么也没有。 他将佛珠交还给陈翰观说:“属下看不出!” 陈翰观派人将悟真法师请来,将佛珠交给他辨认。 悟真法师一见到佛珠,两眼发光,激动地说:“没错,就是这颗佛珠,我认得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绝对没错,这绝对是净空寺院的镇寺之宝。” 他将佛珠托在掌心,仔细观赏着,脸色因为激动而潮红。 陈翰观说:“听说此佛珠藏有藏宝图,不知大师是否肯赐教?” 悟真大师皱了皱眉头说:“此珠有藏宝图?贫僧可从未曾听说过!” 陈翰观说:“大师悟道高,不妨仔细看看,或许能看出端倪。” 悟真大师拇指和食指夹起佛珠,看了好几遍,摇摇头说:“贫僧实在看不出!” “大师,你说此珠是个宝物?”陈翰观问道。 悟真大师说:“这要看对什么人,我们是出家人,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对我们来说,都是身外之物。贫僧只能说,此佛珠非一般佛珠。此佛珠是用千年黄花梨木材的内核做成的,你看它浑身乌黑、油亮,纹理华美,一看就是非凡品。佛珠中间的圆孔填充的是纯度极高的天然水晶。不论是黄花梨还是水晶,都是世间难得之物。” 陈翰观知道黄花梨是上等木材,明清两代就是朝廷制作家具的首选木料。上百年树龄的黄花梨现已少见,千年树龄黄花梨就更不用说了。他自己收藏有一些黄花梨家具,这些家具的木料也只不过五六十年树龄。佛珠如果真是用千年黄花梨做的,那价值当然不菲。 他懂得黄花梨的鉴别方法:一看二闻。首先看其木纹,黄花梨的木纹如墨般自然地瓢泼开,飘逸、俊秀,好像鬼脸。佛珠外表的木纹跟黄花梨的特征是符合的。二闻,就是烧一片黄花梨,闻其香。黄花梨燃烧后,能散发出类似沉香香味般的淡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当即从佛珠上刮下极薄的一小片,将其点燃。薄薄的青烟慢慢扩散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扩散开来。他闭目凝神,嗅了几下,没错,是真正海南黄花梨。此佛珠毫无疑问就是净空寺院失窃的佛珠了。 他知道此佛珠很珍贵,但相比之下,宝藏对他更有吸引力。他有点怀疑,藏宝图就藏在佛珠里面,想砸开看看。 悟真法师闻言变色,劝说道:“佛珠一旦被砸开了,就永远无法修复。此珠乃佛家物品,望施主归还净空寺院。您的功德将无量,佛主会保佑您的!” 陈翰观当然不会将佛珠归还净空寺院,他找了借口将悟真法师强行打发走了。 陈翰观问金举文:“依你看,藏宝图会在哪里?” 金举文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属下认为,那只是传说,并不一定是真的!” 陈翰观大为不满:“不是真的?那为何那几个海盗如此疯狂地要寻找佛珠?佛珠是你在一只断掌中找到的对吧?那只手掌为什么会断?肯定是在争抢佛珠的时候被砍断的。佛珠对出家人来说才是价值连城,对我们凡人来说,未必那么值钱。既然过去人们对佛珠争抢如此激烈,可见佛珠肯定跟宝藏有关。不找到藏宝图,我誓不罢休!” 金举文了解他的脾气,他决定做了的事,手下没人能说服他。他不想再卷进复杂的谜案中,找到宝藏,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找不到,陈翰观只会怪罪他。 他说:“旅座分析得有道理,属下能力实在有限,旅座不如找个专业人士来寻找藏宝图。” 陈翰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这事由你继续负责。案情已渐渐明朗,你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给我找到藏宝图!” 金举文暗暗叫苦,还想找借口推辞。 陈翰观看透了他的心思说:“你什么都别说了,抓紧时间寻找藏宝图。用到佛珠的时候,你随时来找我!” 陈翰观转身走进了书房,丢给他一个背影。 金举文满脸沮丧。找佛珠虽然辛苦,但至少知道大概位置是在鬼林。宝藏到底有没有,还不确定。藏宝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找? 他心事重重地刚走到陈公馆门口,迎面遇见左桥一。他对左桥一没什么好感,只朝他点了点头。左桥一却面带微笑地跟他打招呼:“金团长,近来可好?” 他见金举文满面愁容,继而问道:“金团长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金举文不耐烦地答道:“没什么!” 他大步迈出了陈公馆。左桥一竟然跟了出来,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金团长,你瞒不了我,你看你拉着一张苦瓜脸,还说没事?” 金举文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有事,也不关你的事!” 他举步要走。左桥一拦住他,微微一笑说:“金团长,莫急!我想跟你谈点事!” “什么事?”金举文停住脚步问道。 左桥一压低声音说:“金团长,我的工厂最近订单很多,生意非常好。我手下没一个得力的助手,你在我们国家留过学,能力很不错,不知你是否有意到我工厂工作?我给你的待遇绝对要高过你现在的待遇!” 金举文断然拒绝:“对不起,我没兴趣!” 他转身大步走开了。左桥一买通官府毫无节制地开采海南岛的锡矿,破坏农田,压榨工人的事,他早有耳闻。他对他厌恶之极,怎么可能给他工作,当帮凶?要不是看在陈翰观的面子上,他真想将他奚落、痛骂一顿。 二十二 金举文至少有一点安慰,找到了佛珠谢天恩可以免受酷刑。他仍怀疑谢天恩是冯家兴的最小儿子,不希望谢天恩有什么不测。他将自己找到佛珠的经过告诉谢天恩。 谢天恩很吃惊:“真的有这么一颗佛珠?佛珠在哪里,能让我看看吗?” 金举文说:“在陈委员手上!” 谢天恩问:“陈委员是谁?你让他把佛珠给我看看好吗?哪怕只看一眼也行!” 他以前生活在小岛上,对海南的事并不了解,不知道陈委员就是陈翰观,是当时海南最大的官。他父亲是因佛珠而死,他确实想看看佛珠到底怎么样! 金举文说给他简要介绍了陈翰观,说:“你不要急,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看的。” 他刚从陈翰观那里回来,突然返回找陈翰观要佛珠。陈翰观要是问起原因,他答不上来。 谢天恩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金举文问他:“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过佛珠的秘密吗?” “没有!”谢天恩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提及佛珠。” 金举文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胸前,心一动,问道:“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玉坠?” 谢天恩迟疑片刻,摘下玉坠递给他。他至少已经相信金举文不是他的敌人,不会对他不利。 金举文接过玉坠仔细端详着,玉坠是一尊普通的小佛像,并无特殊之处。 寺院、佛珠、佛像、鬼林、断掌……他心里一一闪过这些事物,却无法将他们连成一个整体,做出合理解释。冯家兴全家失踪案到底和佛珠有没有关联?到底有没有宝藏,藏宝图到底在哪里…… 谢天恩打断了他的思路:“金团长,你、你最近有没有看到海霞?” 金举文回过神说:“没有!” 他知道他心里仍放不下海霞,毕竟他们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虽然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谢天恩喃喃地说:“不知道她怎样了!” 金举文正想安慰他几句,陈羽闪了进来。 “是你!” 金举文和谢天恩异口同声地说。同一句话,两人的语气不同。金举文饱含着惊喜与激动,谢天恩则纯粹是惊讶。 “是我!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陈羽说。 金举文不禁心跳加速,问她:“你、你有什么事?” 陈羽说:“我来看看不行吗?” 金举文又紧张又激动,不知该说什么。 陈羽把头转向谢天恩,上下打量他:“诶,几天不见,你怎么变憔悴了?” 随即,她眼睛直逼着金举文:“该不是你欺负他吧?” 金举文又吃醋,又哭笑不得:“我怎么欺负他?” 陈羽说:“你把他抓到这里还不算欺负?” 金举文说:“上次是我抓他,可这次不是。你没看到吗?他身上并没有绑着绳子。” 谢天恩问她:“你来找我?” 陈羽点点头。 谢天恩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羽说:“我向别人打听啊。你知道吗,上次我救了你之后,被我爸知道,关了我好几天。” 谢天恩问她:“你爸是谁?他怎么管你这么严?” “我爸是……”话到嘴边,她吞了回去,改了口:“总之,我爸对我要求很严,不许我随便出去。” 金举文将玉坠还给谢天恩,对陈羽说:“陈小姐,这里是军营,要是没事,你还是请回去吧,被你父亲知道了,又要关你几天了。” 陈羽朝他扮了个鬼脸,拉起谢天恩的手说:“走!” 谢天恩抽回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陈羽白了金举文一眼,对他说:“军队里没有一个是好人,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金举文蓦地心一惊:陈翰观势必要找到藏宝图,万一他认为谢天恩知道藏宝图的秘密,他肯定将谢天恩抓起来严刑拷问。谢天恩岂不再陷险境? 他说:“没错,你赶快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翰观的心腹张参谋带领几名士兵闯进来。金举文心头一紧,预感大事不妙。 他迎上去,问道:“张参谋急匆匆来此,不知有何事?” 张参谋上下打量谢天恩,问他:“他就是谢天恩?” 金举文想不承认却又不敢,为难地点点头:“没错,他就是谢天恩!” 张参谋朝手下点一下头,手下冲上去,将谢天恩绑起来。 金举文急问道:“张参谋,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参谋说:“金团长,这是委员的命令,冒犯之处,请多包涵!” 张参谋欲将谢天恩带走,陈羽拦在他面前,大叫道:“你们到底想干吗?快放了他!” 张参谋说:“陈小姐,请你让开!” 张参谋带来的两名士兵将陈羽拉开,陈羽边挣扎边大叫,却根本无济于事。 金举文的担心不无道理,陈翰观抓谢天恩确实是想对他上刑,逼他说出藏宝图的下落。金举文到陈公馆拼命给他解释,说谢天恩根本不知道藏宝图的下落。陈翰观却根本不信,他的理由是,佛珠和宝藏的秘密是从海盗口中传出的,海盗肯定知道藏宝图的下落。谢天恩是海盗团伙中的一员,他必定也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金举文说服不了他,只有干着急。(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又起迷雾 二十三 佛珠原本是净空寺院的镇院之宝,后来才被窃走。寺院里会不会藏有藏宝图?冯家兴在照片背后画上佛像,还给自己的孩子戴佛像玉坠,难道他是信佛之人?他全家失踪跟佛珠没有关系?金举文决定去净空寺院看看。 净空寺院就在先安镇上,环绕在花草丛中,幽远清静。院门口左右两侧各种有一株高耸入天的松树。 悟真法师热情接待了他,并没有因陈翰观不把佛珠还给寺院而嫌恶他。这让他很意外和感动。 悟真法师带他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净空寺院,而后问他:“施主想了解什么?” 金举文问他,慧尘法师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 悟真法师说,慧尘法师捐钱修建了寺院后,已经身无分文。他出家的时候什么都都没带。圆寂后,只留下五颗舍利子,并无他物。悟真法师带他去看五颗舍利子,颗颗均是花生米般大小,纯洁的白色,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显然跟藏宝图无关。 悟真法师说:“这五颗舍利子是大师圆寂火化之后出现的。后来,一些信徒在火炉前跪拜,祈求舍利子。火炉里竟然源源不掉先后掉出的二十几颗,大师满足了每个信徒的要求。” 金举文知道,一般情况下,只有得道的高僧圆寂火化之后才有舍利子。慧尘法师火化之后有那么多舍利子,可见他佛法造诣很高。 慧尘法师出家是什么身份?为何捐这么多钱修建寺院,又为什么选择出家?他有没有家人?他问悟真法师,悟真法师摇摇头说,他从不过问这些凡间俗事。这使金举文觉得慧尘法师有点神秘,对他充满极大的兴趣。 金举文转入正题,问道:“大师,您还记得佛珠失窃的经过吗?” “当然记得!”悟真法师说。 由于此佛珠中间的穿线孔填充满水晶,它无法跟别的佛珠串在一起。慧尘法师将佛珠放在佛像的掌心。慧尘法师圆寂后,寺院里的住持延续他的做法,依旧将佛珠放在佛像的掌心。多少年来,除了院里的住持,没有人知道此佛珠是用千年黄花梨和水晶做成的,也就没有人知道此佛珠价值不菲。佛珠一直很安全,没人去关注,我们也没有刻意去保护。二十四年前的一个夏日晚上,天刮着大风,下着暴雨。没有香客,我们早早关了院门。风雨声中,我们都在念佛。第二天一大早,寺院的门莫名地大开着。我们才发现佛珠不见了,佛像前的地面有一行脚印。很明显,有小偷溜进来,盗走了佛珠。具体是什么人,我们不得而知。 “佛像失窃前几天,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入寺院?”金举文问道。 悟真法师摇摇头:“这个我们都没有印象!” 金举文心里很疑惑,净空寺院修建得非常气派,肯定花了不少钱。钟声远也就是慧尘法师,既然修建得起这么气派的寺院,他藏有宝藏的可能性较大,宝藏可能真的存在。可他为何不告诉寺院里的僧人?他有没有家人呢?他会不会连家人也不告知? 金举文问悟真法师,能不能带他去看那尊佛像? 悟真法师说,当然可以。说话间,两人来到佛像前。此佛像约一米多高,浑身镀金,圆脸含笑,双目明净。 金举文看着佛像,突然心一动,此佛像跟冯家兴照片背后的佛像和谢天恩的玉坠佛像模样是一样的。难道这仅仅是巧合?抑或里面有玄机?据冯家梅反映,冯家兴以前不信佛,直到失踪前的一年才突然信佛。一个从不信佛的人突然信佛,令人有点费解。难道盗走佛珠的就是冯家兴?佛珠后来为何被握在一只断掌里,挂在树上? 金举文继续问道:“佛珠失窃那年有没有报官查过?” 悟真法师叹息了一声说:“没有,那年社会动荡不安,官府没空理这事。再说,我们寺院也怕消息走漏出去,一些贪婪之人会以为寺院里有很多宝物,前来行窃,所以没有报官。我们寺院的人自己调查过,但一无所获。” 金举文告别悟真法师,径直去周威裕家。他想向冯家梅了解冯家兴信佛、拜佛的事。他到了周家,惊奇地发现,周威裕的宅第已经易主,卖给了当地一有钱人。周威裕不见踪影,冯家梅和周阳生、周伶俐蜗居在附近一间破旧的瓦房里。 冯家梅告诉他,周威裕不知暗中做什么买卖,将家产全抵押给别人。后来,买卖失败了,他只好将周家的家产拱让给别人。他自己投奔了土匪,至今未归。 金举文心里清楚,周威裕所做的买卖就是雇凶暗杀自己。要不是那名未曾谋面的好心人救自己,自己早就没命了。这个周威裕患得患失,不但没有暗杀掉自己,反而丢了家产,真是愚蠢之极!可周威裕难道仅仅因为他去调查冯家失踪案就倾家荡产暗杀他?抑或还有别的原因?这点,他想不通。 冯家梅说,冯家兴起先在县城做生意,收入不错。后来,他不知怎地,开始信佛,并四处拜佛。 金举文分析,净空寺离县城不远,冯家兴肯定去那里拜过佛。他有盗窃佛珠的可能。问题是,除了净空寺的高僧,别人都不知道此佛珠价值不菲,冯家兴怎么就知道了呢?是谁向他透露的消息?他是否知道宝藏的传说? 周阳生情绪很低落,见到他,不停地说周威裕的好话,要他放周威裕一马。他不知道周威裕以后还会对他使什么坏,没有给他肯定答复。 二十四 陈翰观好像着了魔般,天天研究佛珠,想参透个中奥秘,找到藏宝图。他先是怀疑佛珠表面涂有特殊化学药物,温度升高才会显露出来。于是,他用文火烘烤佛珠表面。可即便佛珠被烘烤得发烫,表面的木纹仍没有什么变化。他接着将佛珠丢到水中、化学药水中,佛珠表面的木纹照样没有变化。 他尝试了诸多办法,仍参不透佛珠的秘密,气恼得大嚷着要对谢天恩用刑,逼他说出佛珠的秘密。陈羽却跟他作对,以死抗议,不许他伤害谢天恩。他只好暂时打消对谢天恩用酷刑的想法。 他老婆黄苗兰经常外出求神拜佛。一日,黄苗兰领回一个道士,道士说:“佛珠乃佛家信物,只有给佛珠做佛法,才能使它显露出秘密。” 陈翰观“病急乱投医”,相信了道士的话。 法事活动安排在晚上。道士让陈翰观将佛珠放在一个盘子里。道士身穿一身红袍,手持白纸扇,面向佛珠,一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咒语,他烧了一叠纸钱,丢到盘子里。眨眼功夫,纸钱烧得只剩下灰烬,覆盖着佛珠。烧罢纸钱,道士打开白纸扇,手舞足蹈,唱起了没人听得懂的曲子。突然,他快速地转着圈,手掠过盘子,继而,朝门口走去,口中吟唱不曾停止。 陈翰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快走到门口时,他才猛然醒悟。他抹去盘子中的灰烬,佛珠已经没了踪影。 他大喊道:“抓住那个道士!” 他身旁几名士兵起步追赶道士。门口两个士兵举枪对着道士就要开枪。紧要关头,只见道士抛出两只镖,分别没入俩士兵喉咙。俩士兵闷哼一声,扑通倒地。道士冲出了大门,往左拐,身后传来枪声和子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啾啾声。道士正狂奔,突然,旁边冲出一蒙面人,伸出左脚,将他绊倒在地。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蒙面人狠狠一脚踩在他握着佛珠的右手上。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蒙面人捡起佛珠,消失在夜色中。身后几个士兵追到,道士鱼跃翻起身子,握拳左右开弓,扑扑几声,将那几个士兵打倒在地。身后又有更多的士兵呐喊着追来,他几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做法事不但没有使藏宝图显现,反而丢了佛珠,陈翰观气得将老婆臭骂一顿。他下令全城戒严,凡见到道士都抓起来。他下了命令之后,才惊觉,那道士始终戴着帽子,长须飘飘,显然是伪装过的。没有人见过他的真正面貌。 他正气呼呼地骂人,手下来报,谢天恩逃跑了。他又是一惊,谢天恩手脚戴着镣铐,怎么可能逃走?难道有人故意放他?他赶到关押谢天恩的牢房,门口两名士兵倒在血泊中,牢房里一根柱子挂着一副已经被打开的镣铐。 他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将他放走的?” 张参谋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跟前,无比谦恭地说:“旅座,据弟兄们反映,镣铐是谢天恩自己打开的,不是有人故意放他走。” 陈翰观捡起镣铐仔细看了看,他实在想不通,谢天恩怎么可能打开这副无比坚固的镣铐。他不相信张参谋的话,坚信必定有人放了谢天恩。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女儿陈羽。他将陈羽喊来,陈羽却说,她一直呆在房间,下人都给她作证。陈翰观继而怀疑是金举文所为,但经过调查,金举文那时还在外地办案,不能是他。 难道真是谢天恩自己打开镣铐逃跑了?他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个道士又是什么人?陈翰观窝了一肚子的气,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佛珠,藏宝图还没一点眉目,佛珠就被骗走了。而且,还是在他眼皮底下被骗走的,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被那道士玩弄于股掌。 抢走佛珠的人是谢天恩。 谢天恩除了会一点武功,还有一项特长就是开锁。他能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内用铁丝打开一把锁。这是他父亲谢水勇交给他的。那天,张参谋带兵去抓他之前,他早已悄悄藏了一根铁丝在身上。有了这根铁丝,他自信自己不论被关到哪里都能逃出来。所以,张参谋将他带走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紧张。 陈翰观坚信谢天恩知道藏宝图的下落,没有把他和其他重犯关在一起,而是关在自家一间地下室里。 晚上,谢天恩趁没人注意,悄悄打开了身上的镣铐,然后,装肚子痛,呱呱惨叫。门口的两名士兵闻声走过来,问他有什么事?他趁他们不备,果断地将他们放倒,终于成功逃了出来。 他还想偷走佛珠,可又不知道佛珠藏在哪里,只好毫无目的地寻找。他刚从一个房间出来,便见到道士在做法事。那道士虽然化了妆,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是海飞涛。他知道,海飞涛把佛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海飞涛必定是为佛珠而来。他躲在暗处留心观察,清楚地看到海飞涛从盘子里取走一颗珠子。他断定,那珠子必定就是佛珠,于是暗中跟踪他,将他绊倒,抢走佛珠。 他逃到一片偏僻的树林,方停住脚步,拿出佛珠看了又看,泪水像雨滴不断洒落。要不是这颗佛珠,父亲就不会惨死,海霞也不会背叛他,是它使他失去了父亲和心上人。他恨不得将它烧掉,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他不能,父亲是因它而死的。他还没弄清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就这么将它毁了,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亲。 他捡了一些干柴和干草,铺在地上当床躺下。夜晚,雾浓霜重,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他回想起过去有亲情、爱情时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如今,却孑然一身,处处为家,身若浮萍,心无所托。他想着自己的凄凉处境,泪水不由自主地滴落。(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情与仇 二十四 金举文听到谢天恩逃走的消息,心头一松。陈翰观既狡猾又阴险,谢天恩落在他手里,迟早会没命的。同时,他对佛珠被盗感到很意外,谁那么大胆,竟敢从陈翰观眼皮底下窃走佛珠?难道是谢天恩? 陈翰观派人送来两只镖,说那道士投掷两只镖杀死了俩士兵。金举文看了一眼此镖,便认出是鱼刺镖,是海飞涛惯用的暗器。他才知道,原来那道士是海飞涛。他将情况反馈给陈翰观,陈翰观要他尽快抓到海飞涛,夺回佛珠。金举文实话告诉他,海飞涛武功高强,来去自如,要抓到他不容易。 陈翰观蛮横地说:“他武功再高强,也高强不过子弹。你别给我找借口,尽快找到他。另外,藏宝图你也要抓紧。” 金举文除了答应他,别无选择。他在陈翰观手下做事从来都只是服从。陈翰观很固执,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本来,他只是想利用空余时间去调查冯家兴全家失踪一案,却无意卷入了佛珠与宝藏的是是非非中。他知道,陈翰观支持他办案完全是看中了宝藏。这足可见陈翰观的贪婪。他每次想到这点就难免心寒,觉得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自己仿佛成了工具。但在这乱世,谋生不易,多少人想在国军中谋一职位都不能,他没有理由抛弃这么好的工作。 金举文和林居安开车到各个路口巡查。在一个路口,他刚下车,一个穿着破烂、满面尘土的小男孩走过来,拦在他面前。林居安走过来驱赶小男孩,小男孩不肯走,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问他:“请问您是金团长吗?” 林居安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信,问道:“谁给你的?” 小男孩说:“我不认识他/她!” 小男孩掉头跑了。 林居安扫了一眼信封,将信交给了金举文。金举文抽出信纸,上面写着一句话:下午六点一庙见,只许一人前往,有重要物件呈交。 金举文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皱了皱眉头。对方是敌是友?到底要给他什么物件?去还是不去? 林居安吞吞吐吐地问他:“团长,上面写的是什么?” “没什么!”金举文随口答道。对方既然只要他一人去,他就没有必要将此事到处宣扬。 他仅思考了几分钟便决定去赴约。他想起自己两次遇刺都被一神秘人出手相救。他有点怀疑此信就是那人送的,那人可能想送给他对破案有帮助的物件。 林居安满眼狐疑地看着他,张嘴想要问什么,却又把话吞了回去。 下午五点多,金举文换上便服,悄悄出了门。一庙是个较大的庙,供奉着几尊比人还高的神像,坐落在郊区。白天去庙里拜神的人较多。过了下午五点,庙里便开始冷清。 金举文从没去过该庙,一路向好几个人打听,才寻来。他走在一条通往该庙的小道上。经过一片小树林时,他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猛地一转头,见一个黑影闪进树林里。他猜想,可能是约他见面的人。可旋即,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那人要和他见面就不应该如此鬼鬼祟祟。究竟是谁跟踪他?他没有追上去,这时候,对方必定早已逃远。 一庙就在前方,是一座古朴的琉璃顶瓦房。残阳如血,霞光给古庙披上一条薄金衣。一阵微风吹过,庙前的几株大树随风将霞光摇晃得迷离、恍惚。 金举文信步走进庙里,机警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庙里已经没有人,一尊比人还要大的神像端坐着,神态安详地注视着他。香炉里一大簇还没燃尽的香明明灭灭,青烟袅娜上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他正上下打量着神像,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传来一女声低喝:“不许动!” 这样的结果,他预料过。他不是很震惊,慢慢地举起双手,缓缓地转过身子,眼前一少女拿枪指着他,十**岁的样子,很面熟,他知道自己见过她,但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少女的双手在颤抖,显然是个生手,不是职业杀手。他看着她颤抖的双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说:“你很面熟,我们应该见过面的。我跟你有仇吗?你为何要杀我?” 少女双手还在抖,说:“你要杀我父亲,就是我的仇人!我要杀了你!” 他淡淡地问道:“谁是你父亲?” 少女咬咬牙,回答道:“你别装了,你知道的。我父亲叫周威裕!” 他突然想起来了,少女正是周威裕的女儿周伶俐。他去她家见过她的,只是当时他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没有过多关注她。 他扭头看了一眼神像,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神像,你开枪吧,开枪杀死我吧。或许我死了,神会带我上天堂。” 周伶俐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心里暗暗好笑,她就这么点胆量还当杀手? 他继续攻心,说:“没错,我是想过杀你父亲。可你知道我什么要杀他吗?他花钱买杀手暗杀我。我两次差点就没命。我跟你父亲无冤无仇,是他先杀我的。他非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乖乖等着他来杀我?我知道你关心你父亲,但是你也要考虑善良与正义。假如你父亲不暗杀我,我会无缘无故跟他过不去吗?” 周伶俐问道:“如果我说服我父亲不再为难你,你是不是放过我父亲?” 金举文说:“这个嘛,我会考虑的!” 周伶俐还想说什么,金举文趁她走神时,闪到一旁,伸出右手夺下了她的枪。 他将子弹取出,用力甩出门外,说:“你还是回去先练几年再来当杀手吧!” 周伶俐情急之下,扑过来夺枪。他抓住她的手,顺势一拉,她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他怀里。她脸上顿时显出两片红晕。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骂道:“卑鄙!” 他说:“是你自己撞到我怀里的,还骂我卑鄙?” 她又羞又气,掉头小跑出去。 他冲着她的背影说:“我和你哥是好朋友,你母亲也是个好人。只要你劝服你父亲不再作恶,我就不会杀他!” 周伶俐像只兔子,眨眼便冲出了古庙。 他回想起她刚才娇羞的样子,不觉微微一笑。突然,他记起她写给他的纸条上说,要给他重要物件。 他追出去,大声说:“你不是有重要物件要给我吗?” 她回过头,恨恨地说:“就是子弹,你要是杀我父亲,我迟早会让你吃一颗子弹的。” 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他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二十五 晨露在光芒四射的朝霞中慢慢消失。被露水滋润过的树叶格外地鲜绿,小鸟在枝头欢快地雀跃。 谢天恩望着枝叶上耀眼的阳光,心里一片茫然。昨晚,他梦到了父亲对他的慈爱关怀,梦到和海霞在小岛后面的草坪上追逐蝴蝶,梦到和岛上的弟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觉得梦里的情景才是真实的,眼前的都是虚幻的。他痛苦地放声大哭,哭声震得枝头的小鸟洒向蓝空。他不断地自问,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为什么让他一无所有? 他哭干了泪水,才觉肚子咕噜作响。昨晚没吃一点东西,又狂奔了几个小时,此刻困乏得像一团棉絮。他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摘了几个野果,挖了一只木薯,将肚子填了个半饱。 他专捡偏僻的小路盲目地走着。他和海飞涛父女离开小岛前,海飞涛已经一把火将所有的房屋烧毁,小岛离这里很远,又没有船,他已经回不去了。他没有家,没有亲戚,不知道哪里才是归宿。也许他该像风没有方向地吹着,直到耗尽生命的最后一秒,才疲惫地死去,没有人为他难过,流一滴眼泪。海霞即便看到也不会伤心的,她那么用心良苦地欺骗他,说明她对他的爱都是假的。他想不通,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自己那么信任她、爱她,她为何要背叛他?难道她真的那么冷血,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太阳移到头顶正上方的时候,他走在一林间小道上,肚子又在抗议了,咕噜噜地叫着,手脚又疲软得像棉花,提不起一点力气。他真想就这么倒下去,永远都不要起来。他已身无分文,不知该怎么活下去?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就这么毁了? 他摘下玉坠,掂量了一下,又挂到了脖子上。玉坠是父亲给他的,他不能拿去换钱。他不抱任何希望地翻了翻自己的口袋,竟然翻出几张钞票。他皱了皱眉头,自己和海霞逃亡过程中,早已花光了钱。这钱是哪里来的? 他仔细回忆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突然记起,那天陈羽叫他离开金举文的时候,往他兜里摸了一下。这钱应该是她塞给他的了。他不明白她为何救他,还偷偷给他钱。他对她只停留在表面的感觉,觉得她美丽又可爱,占据他心灵的是海霞。 他饿得浑身颤抖,直冒冷汗,只想尽快找到一家饭店填饱肚子。他刚走出树林,身后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天恩哥!” 是海霞的声音!他一愣,恍如梦中,不大相信自己耳朵似的转过身子,没错,是海霞!她神情憔悴,瘦了许多。她看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含情脉脉、直达心灵。然而,一想起她的背叛,他顿时怒火中烧,嗖地抽出腰间的手枪指着她。这把枪是他在牢房中杀死门卫后从门卫手中抢过来的。那晚从海飞涛手中抢过佛珠后,要不是后面又士兵追赶,他早就一枪解决了海飞涛的性命。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情绪剧烈地波动着。海霞是他深爱的女人,他不能杀她。可她又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背叛过他,他怎能原谅她? “天恩哥!”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他感到她的眼泪吧嗒地打在他心上,一阵疼痛。记忆中,她很少掉眼泪的。有一次,她受了委屈,自己躲起来掉眼泪。他找到她时,她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他吻着她,她的眼泪有点咸。 “你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他咬咬牙吼道。他刹那间想起了父亲的死,想起了她的背叛。他估计,她来找他又是海飞涛的主意,目的是想拿走佛珠。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并不见海飞涛。 “天恩哥!”她抹了一把眼泪说:“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我是不得已的,他是我父亲,我不能不听他的话。自从那件事后,我每天都在自责,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信你的!”他怒吼道。 她闭上眼睛:“你开枪吧!”眼泪更加汹涌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绷着神经。杀父仇人的女儿就在眼前,只要一扣动扳机,她立刻就没命。可她又是他深爱的女人,她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窝,他一开枪,她将永远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他的心该如何安放,感情的小舟该到何处停泊?他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催促他快开枪,一个劝他别开枪。 许久,他缓缓地放下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泪打动了他,他没有理由杀一个没有反抗的生命。她都把生命交给他了,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她。她久久听不到枪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两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着,泪如泉涌。 海霞告诉他,没有他的日子,她的心是空的,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她无时不刻地挂念着他。 谢天恩说,他也经常想念她,可每次一想到她的背叛,他就心痛、失望、愤怒,觉得世间没有真情,只有利用与被利用,欺骗与被欺骗。 海霞问他:“你现在还恨我吗?” 谢天恩说:“不恨,但是有点怀疑,不知道你是否怀有什么目的!” 海霞说:“我的目的就是找到你。我跟我爸说,要去找你。我爸不让,说你恨我,会杀了我的。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就悄悄离开了他。” 谢天恩问她:“你不怕你爸生气、难过?” 海霞摇摇头:“我劝我爸不要找佛珠了,咱们三个回岛上捕鱼为生,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我爸不肯,他非要找到佛珠。我只好悄悄离开了。天恩哥,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咱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谢天恩点点头。他当然愿意永远和她在一起。孩提时代,他和她玩耍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他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不分离。他从没违背过诺言,是她不守信用,背叛了他。 两人这时都已饥肠辘辘,谢天恩提议找个地方吃饭。一路上,他将陈羽救他并给他钱的事告诉海霞。 海霞吃醋地问道:“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谢天恩说:“我也不知道!” 海霞说:“以后不许你再和她来往!” 谢天恩心较粗,不明就里,问道:“为什么?” “你想花心是不是?”海霞嗔怪地说:“有我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谢天恩傻傻地笑了笑说:“好,我答应你!” 两人走了好久,来到一个小镇,一打听,此镇叫金阳镇,位于琼北,距离省城约八十里。小镇不大,只有纵横两条街。两人走进一家小饭店,要了一素一荤两个菜。饭菜上来,两人狼吞虎咽起来。谢天恩告诉海霞,他被关在监狱的几天时间里,顿顿吃白馒头,已经好久没尝到油味了。海霞怜惜他,不停地给他夹菜。 饭毕,两人到一家小客栈休息,互相倾诉对对方的思念。 谢天恩问她:“为了一颗佛珠,咱们俩反目成仇值得吗?” 海霞摇摇头说:“不值!” 谢天恩不知道海霞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佛珠,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佛珠的下落了吗?” 海霞又是摇摇头说:“听我爹说,被国军的人找到了。现在具体在谁手上我就不知道了。我离开我爹已经好几天。” 谢天恩看她真诚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她应该是偶然遇到他,不是为了要回佛珠而特意找到他的。 他从怀里拿出佛珠,晃了晃。 海霞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佛珠啊!” 海霞睁大眼睛,不相信似的问道:“真的是佛珠?” 谢天恩点点头:“难道还有假?” 海霞伸手拿佛珠,伸了一半又缩回去:“这佛珠是个不详之物,它害死了你父亲,害咱们闹矛盾。” 谢天恩将佛珠塞到她手上:“你仔细看看,挺漂亮的。” 海霞接过佛珠端详着。佛珠鸡蛋般大小,黑色木纹洒脱飘逸,好像少女的秀发随意飘散开,又像画家泼墨般意境幽远。 海霞由衷地赞叹一番,问他:“佛珠怎么到了你手上?” 谢天恩说:“从你父亲手上抢来的。” 他看到海霞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海霞恢复了平静,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天恩将自己逃出牢房、抢走佛珠的经过告诉她。 海霞叹息一声说:“爹为了这么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竟然六亲不认。这是一颗害人的珠子,还不如扔掉算了。” 海霞没有要抢夺佛珠的意思,谢天恩的心放了下来,看来海霞不是为了要回佛珠来找他的。 他说:“这珠子看上去是普通,但可能跟宝藏有关,要不然你爹也不会苦苦寻找它。” 海霞又仔细查看佛珠,问道:“佛珠怎么跟宝藏有关呢?我看不出!” 谢天恩说:“我也看不出!它害我爹丧了命,我不能随便丢掉它,我要查明真相。还有……” 他想说,杀掉海飞涛为他父亲报仇。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怕海霞难过、难堪。他不知道,在他和海飞涛之间,海霞会选择谁? 海霞没有觉察到他的内心变化,喃喃地说:“爹要知道佛珠在你手上,又要来找你麻烦了。” 谢天恩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他迟早要找我麻烦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他看到海霞的眼神十分无助。海霞没有回答他,只紧紧地抱着他。他感到她在颤抖,知道她心里仍有他。亲情与爱情只能选其一,换做是他,他也会很无助的。他对海飞涛感到很费解。他和海霞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迟早要结婚的,到时候,两家人便合成一家人,佛珠在他手上还是在海飞涛手上有什么区别吗?何况,他从来就没有独吞佛珠的意图,海飞涛为何害死他父亲,杀害他?(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情与仇 二十七 这些日子来,金举文脑海里反复出现这些人和物:钟声远、净空寺、佛珠、冯家兴、鬼林、谢天恩……他绞尽脑汁想把这些人和物联系成一个有序、合理的过程,却终究徒劳。这些人和事好像一条打了很多结的线,他很难一下子全部解开。他弄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某一日,他突然想到鬼林里挖出的那些骷髅和兵器。它们会不会跟佛珠、宝藏有关?那些骷髅身旁都有一件兵器,可见他们是士兵,有可能是战死的。难道鬼林过去曾有过战斗?他找人检验那些兵器,结果表明,那些兵器是清代光绪年间的。他翻阅当地地方志,终于找到了答案。清代光绪年间,海南官府向朝廷进攻一批宝物。官兵押送宝物途中,遇到一伙歹徒拦路抢劫。官兵毫无防备,被杀死很多人,余下的溃败而逃,宝物被抢走。此案的发生地恰恰就在鬼林。那些骷髅显然就是被歹徒杀害的官兵的遗骸。官府援兵到达时,歹徒早已消失无踪。那批宝物也了无踪迹。 金举文长长舒了口气,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此案距今已经有近百年,案发时,林木还是小树。官兵赶路至此,将铜锣挂在小树枝桠上,放下兵器休息。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山贼突至。官兵来不及摘下铜锣、拿起兵器,便丧命山贼手下。几十年后,小树越长越高,铜锣也随之“长高”,挂在树顶。每当刮起强风,铜锣便哐哐当当地响。底下的人听到,便有来自天上的错觉。 看来,宝藏就是当年官府准备进贡到朝廷的宝物。藏宝图和宝藏确实存在。可目前只找到佛珠,藏宝图究竟在什么地方?宝藏跟冯家兴全家失踪案是否有关联?佛珠是从净空寺被盗走的,跟钟声远有莫大关系。钟声远身份很可疑。钟声远会不会就是当年抢走宝物的团伙成员之一?金举文推算了一下,钟声远修建净空的时间是在此案发生后的第三年。他觉得有这种可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钟云义要是劫了珠宝,早就和团伙成员分了赃,哪还会发善心去修建寺院并出家?地方志里没有提到佛珠,佛珠跟此案到底有没有关系?那只断掌又是怎么回事?金举文一点头绪都没有。案情越发复杂了。 金举文询问手下,手下说,海飞涛还没抓到。他猜想,陈翰观这个时候心里必定窝着火,急切等待海飞涛的消息。他起身去陈翰观家,想向他汇报地方志上的发现。他要让陈翰观知道,他在努力办案。 他刚迈进陈公馆,便听到陈羽的歌声。他循声走去,来到一扇爬满牵牛花的窗户旁边,停住脚步静听。她唱的竟然是谢天恩那首海盗歌: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她的歌声婉转、动听,还夹带着淡淡的忧伤。他甚是惊讶,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首歌?他知道,她喜欢谢天恩。她看谢天恩的眼光充满柔情蜜意,她不但救过谢天恩,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他的歌曲。这难道不是爱,是什么?他心里泛着醋意和深深的失落。他自认并不比谢天恩差,她为何不把他放在眼里?谢天恩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吸引她?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那么喜欢她,她可曾觉察到过? 他转身要走时,歌声停止了。陈羽探出头,轻轻喊道:“金团长,你别走!” 原来她找到自己在窗外偷听。他停住脚步,不觉脸颊发烫,有种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的尴尬。 他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眨了一下乌黑、闪亮的大眼睛,问道:“最近有谢天恩的消息吗?” 他的心又是一阵酸楚,她挂念的人始终是谢天恩! 他摇摇头:“没有!” 她告诉他,谢天恩逃跑后,父亲将她关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她去。都好几天了,她快闷死了。她很想见见谢天恩,听他唱歌。她说,谢天恩唱得比她好。 他安慰了她几句。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他转身刚走了几步,又听到歌声响起: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他扭头,看到金色的阳光在枝条上跳动。 陈翰观外出办事了。他等了近一个小时,陈翰观才回来。 陈翰观见到他,劈头就问:“海飞涛抓到了没有?佛珠有下落了吗?” 金举文摇摇头,将在地方志上看到的内容告诉他。他勃然大怒,骂道:“我现在要的是佛珠!佛珠,佛珠,你知道吗?还有那个海飞涛,我要抓住他,将他千刀万剐!他吃了豹子胆,竟敢作弄我!我要他不得好死!” 他将金举文轰走,警告他,找不到佛珠,抓不到海飞涛别来见他! 金举文灰头土脸地离开。 二十八 金举文感到压力很大。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海飞涛要是躲进山林,他就是调动整个旅的兵力,也很难找到他。何况,海飞涛还会武功,他一个人对付几个士兵根本不在话下,设卡根本拦不住他。海飞涛也不会傻到走大道让他抓住。 金举文想到了谢天恩。谢天恩是在海飞涛骗取佛珠那晚失踪的。会不会是海飞涛救了他?这不大可能,谢天恩和海飞涛已经反目成仇。 金举文不知道佛珠已经落在谢天恩的手上。他想,佛珠上什么标识都没有,海飞涛即便得到佛珠,一时也很难参透其秘密,他想要找到宝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佛珠是在鬼林找到的。二十多年前,冯家兴莫名地从城里搬家到鬼林。光绪年间的宝物遇劫案,恰恰就发生在鬼林。宝藏会不会就藏在鬼林呢?万一宝藏真藏在鬼林里,海飞涛参透了佛珠的秘密,迟早要到鬼林挖宝。 金举文带领一个连的士兵赶往鬼林。他打算继续监视鬼林,绝不放过一个抓捕海飞涛的机会。 烈日当头,微风轻送。他们走在冯家坡附近的一条林间小道上,突然,砰砰砰,右边树林有人朝他们开枪。枪声过后,他的士兵倒下了几个。他大惊,拔出手枪,跃至左边树丛中,躲在一棵大树后。手下也各自找树木掩护。 枪声停止了,一个声音响起:“金举文,你也怕死,哈哈哈……” 金举文细听那声音,有点熟悉,仔细一辨认,竟然是周威裕! 他大喊道:“周威裕,你为什么三番四次非要跟我过不去?” 周威裕怒道:“是你跟我过不去,不是我跟你过不去?” 金举文反问他:“我怎么跟你过不去?” 周威裕说:“谁叫你来调查什么失踪案?” “我调查我的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做贼,心虚什么?” “怎么没关系?你要是调查出结果,把我舅哥家人找回来,我还不乖乖把家产如数交还?我不成了穷光蛋?我为了阻止你调查我舅哥一家失踪案,大笔大笔地花钱跟警察局跟县政府的人打交道,还雇凶杀你。只可惜,没能把你杀掉,反倒赔进了我全部家产。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金举文感到不可理喻,他一直怀疑周威裕雇凶杀他,是因为冯家兴全家失踪案是由周威裕一手策划、实施的。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他越害怕失去财产最终还是失去了。 他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也不来。家产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舅哥跟你是亲戚关系,我找到他或他家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周威裕怒吼道:“我呸,我家产都没了,还高兴什么?” “可是你这么做,现在不也没了家产?而你舅哥的案子还没进展,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荒唐吗?” “所以我要杀死你,这是你一手造成的!”周威裕恨恨地说。 金举文大笑道:“你杀得了我吗?你知道我是带兵打仗的,识相的赶快收手。我已经向你儿子和女儿许诺过,只要你从此收手,不与我为敌,我可以放你一马。” “我呸!”周威裕喝道:“你死到临头还说大话?” 又一个声音吼道:“三弟,别跟他啰嗦了,让他尝尝咱们的厉害!” 金举文认出那声音,竟然是海飞涛!周威裕加入了吴占财的土匪团伙,海飞涛跟周威裕称兄道弟,显然也加入了该团伙。他探出头,海飞涛也从对面树林里一颗大树后探出头,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海飞涛砰地朝他开了一枪。他缩回头,子弹打在树干上,啪的一声巨响,树皮碎片四溅。 海飞涛怒喝道:“我来找佛珠,根本没人知道。都是你,来调查什么失踪案,搞得人人都知道佛珠的事,破坏了我的计划。我绝不放过你!” 金举文躲在树干后大声说:“海飞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装道士骗取陈委员的佛珠!国军的力量岂是你们这些土匪能抗衡的?识相的,快点把珠子交出来,否则,我要你死无全尸!” 他知道,海飞涛贼性难改、贪婪凶残,这样的劝说根本无效,海飞涛肯定不吃他这一套。他这么说是想套海飞涛的话,看佛珠是否还在他手上。 果然,海飞涛怒吼道:“佛珠不在我手上!那晚我虽然将佛珠抢到手,可后来又被人抢走了!” 金举文追问道:“那人是谁?” “鬼才知道!”海飞涛怒吼道。 海飞涛盛怒到了极点,探出头,朝金举文藏身的方向又开了一枪,子弹照样击在树干上。藏在其他大树后的土匪闪身出来,朝金举文他们藏身的方向开枪,粗略估计有三十多人。金举文手下开枪还击,枪声大作,双方均有死伤。 十几分钟后,手下告诉金举文,子弹打完了。金举文手枪里还有两颗子弹。他不禁暗暗担心,这荒野之林是土匪混迹的地方,没了子弹,他们根本不是土匪的对手。难道自己今天真要葬身于此? 海飞涛大笑:“金举文,没子弹了吧?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金举文不知道土匪是否还有子弹,有意说:“我们国军有的是子弹,没子弹的是你们!有种你过来!” 双方僵持着,谁都不敢冒然探出头。 过了约一刻钟的功夫,海飞涛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吼道:“弟兄们,国军没子弹了,冲啊!” 土匪们冲了出来,却没人开枪。金举文知道他们也没子弹了。他开枪击毙了一个土匪,其余土匪又躲回树干后。 金举文有意放声大笑:“海飞涛,你有种怎么不带头出来?你让手下替你挡子弹算什么好汉?” 说完,他低声命令手下悄悄撤退。手下刚往后走了几步,土匪觉察到了,又冲出来。金举文又击毙了一个土匪后,没了子弹。 海飞涛和周威裕带领土匪逼上来。海飞涛狰狞地大笑:“金举文,你放着好好的团长不当,却来调查什么失踪案。这都是你自找的。” 金举文深感大事不妙。海飞涛武功高强,那些土匪又个个剽悍,自己和手下赤手空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连长云进带领士兵挡在他面前,说:“团长,你快走!这些土匪让我们来对付!” 金举文叮嘱他:“你自己也要小心!” 金举文转身往树林外跑。海飞涛朝他投来一支鱼刺镖,他闪身躲开,继续逃跑。海飞涛施展轻功,几个纵身,拦在他面前。 海飞涛抽出腰间长刀,怒目瞪着他:“想逃?没门!拿命来!” 他举刀砍向金举文,金举文往旁边一跃,躲开了。海飞涛连连挥刀,将他逼到一颗大树前,他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海飞涛手起刀落,就要结果他的性命。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海飞涛右臂中弹,长刀脱手飞出,掉在灌木丛中。他惨叫一声,落荒而逃。刹那间,又有几声枪响,几个土匪被放倒。周威裕和余下的土匪吓得纷纷掉头随海飞涛逃得无踪。 枪声是从左前方的树林里传来的。枪响过后,金举文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只有灌木叶子在摇晃。他心里很纳闷,自己几次遇险,均被人救下,他估计是同一人,对方到底是谁? 他追出一段路,还是没见到人影。他环顾四周,净是密林杂草。 他大声说道:“阁下几次出手相救,可否现身受我一拜?” 他的声音回荡在林间,却不见有人回答。良久,他才返回原地。 云进问他:“团长,怎么样?看到人了吗?救咱们的人是谁?” 金举文叹息一声,摇摇头。 云进说:“我已经派人回去搬救兵,土匪再敢前来,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金举文点点头。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取出小刀,走到一名被击毙的土匪前。他弯身取出土匪体内的子弹,擦去血迹一看,弹头竟然刻有一个圆圈。显然,此人也是前两次救过他的人。他暗自纳闷,对方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人屡次出手救他,却不肯路面?上次去一庙赴约的时候,有人跟踪他,会不会就是此人?难道他时刻跟踪他?否则,为何他每次遇险他都在场并出手相救?他跟踪自己,为何自己一点都不察觉? 金举文仿佛坠入云里雾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云进走过来,说:“要不是那人出手相救,咱们可就危险了!” 金举文点点头:“没错,他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云进愤愤地说:“这伙土匪太猖狂了。团长,只要你下令,我明天带兵剿匪,不消灭他们,誓不罢休!” 金举文摇摇头说:“暂时不用!” 他想,陈翰观此时一门心思要他找到佛珠,他找不到佛珠,哪有脸去见他?而且,剿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土匪以山林为家,东一处西一处,一时很难找到。而且,要是被上级知道他们放着正事不做,去剿匪,上级一旦追究责任,谁来担当?(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波澜再起 二十九 谢天恩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佛珠。他将佛珠看来看去,佛珠表面光滑、油亮,木纹又没有规则。他愣是看不出佛珠到底有什么名堂。藏宝图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佛珠跟藏宝图没有关系,那它还有什么价值?为何那么多人争抢它?海飞涛一心想占有佛珠,或许他知道佛珠的秘密。但他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不可能把佛珠交给他。 海霞最初陪他一起关门研究佛珠,后来,觉得两人整天吃喝周阳生他们的,什么都不做,太不像话,于是她将谢天恩一人留在房间,自己和冯家梅母女下田种菜。她不会种菜,在地里帮了倒忙。周阳生便趁机劝说她跟他去卖菜。有海霞在他身边,他特别来精神,叫卖声喊得比谁都大。海霞放不下面子叫喊,只站在一旁帮他收钱、找钱。周阳生和母亲、妹妹虽然对谢天恩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不解,却不好过问。 一天中午,海霞卖菜回来,问谢天恩,是否想到了什么?谢天恩摇摇头。海霞说,得尽快破解佛珠的秘密,两人毕竟是寄人篱下,不好住太长时间。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周阳生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说:“你们快躲一躲!” 海霞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没时间了,你们快躲一躲!” 他扫了一眼整个房间,指着床底说:“快,你们快躲到床底!” 说完,他跑了出去。 谢天恩和海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周阳生神色慌张的样子,想必有大麻烦,于是听从周阳生的意见,躲到床底下。 他们俩刚躲好,便听到客厅里传来周威裕的声音:“你们跟我走,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凝神静听。客厅里传来周家人的对话。 周阳生说:“爹,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周威裕说:“你别问那么多了,快走吧,姓金的迟早会找到这里的,他们加害你们的,这里不安全!” 周阳生说:“爹,我跟金团长见过面了,他不是坏人。他说了,只要你不为难他,他也不会为难你。” 周伶俐附和道:“是啊,爹,金团长他也是这么跟我说。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不要再跟他作对了,好吗?” “谁叫你们去见他的?”周威裕上了火:“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他的阴谋?他这么说是有意引我出来,你们懂什么?快跟我走!” 周威裕和儿女争执起来,互不相让。 周威裕上了火:“你们到底跟不跟我走?” 周阳生和周伶俐沉默不语。 冯家梅叹息了一声,说:“你自己去当土匪,何必将孩子们拉上?你以为当土匪是很光荣的事吗?你让我们怎么在他人面前抬起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男声响起:“三弟,到底走不走?” 那人不是别人,是海飞涛。 海霞不禁惊叫了一声:“爹!” 谢天恩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但已经太迟了。 周威裕和海飞涛同时喝道:“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房间响过来。谢天恩和海霞刚从床底钻出,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周威裕和左肩缠着纱布的海飞涛闯进来。他们身后跟着冯家梅和她的一对儿女。 周威裕怒道:“你们两个小贼竟然躲在这里!” 他要冲过去,被海飞涛拦住了。 海飞涛冲海霞低喝道:“丫头,谁要你跟着他的?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海霞含泪叫唤道:“爹,求求你不要为难天恩哥好吗?” 海飞涛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霞抬头看了谢天恩一眼,见谢天恩阴着脸,目光喷火地盯着海飞涛。 海飞涛哼了一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他跨腿站好马步,摆出擒拿的姿势。 海霞拦在谢天恩面前,哭道:“爹,不许你伤害天恩哥。” 海飞涛吼道:“让开!” 谢天恩想起上次海霞也是这么护着他后来却背叛了他,心一痛,一把将海霞搂进怀里,然后抽出尖刀横在她脖子上。 他冲海飞涛怒吼道:“海飞涛,你敢过来,我杀了她!” 海飞涛竟毫不畏惧,冷笑一声说:“我知道那晚是你抢走了佛珠,你乖乖把佛珠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 他一步步逼过来。 谢天恩又急又怒,大吼道:“我叫你别过来,你听到没有?你再过来,我杀了她!” 海飞涛毫不理会,仍旧一步步逼近他。 他手腕一用力,刀刃将海霞脖子割了浅浅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海霞竟不反抗,也不挣扎,艰难地说:“天恩哥,爹要是真过来,你就杀了我!” 谢天恩又心痛又焦急,带着哭腔怒吼道:“海飞涛,你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你听到没有?” 海飞涛哈哈狂笑几声,朝他扑过来。谢天恩心里爱恨交织,欲杀海霞却又不舍。他猛地将她推向海飞涛,冲向门口。周威裕伸手欲拦他,他一刀劈过去,周威裕赶紧闪开,他趁机逃了出去。 海飞涛不顾死活地将海霞推倒在地,转身追赶谢天恩。周威裕跟在后头,也追了出去。 周阳生所租的房子就在小镇附近,谢天恩左拐右拐,跑到了街上。海飞涛紧追不舍。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海飞涛摸出一支鱼刺镖,嗖地朝谢天恩猛抛过去。谢天恩听到身后有异响,往旁边一闪,但还是慢了点,鱼刺镖扎进他的左肩,鲜血涌出。他自知不是海飞涛的对手,落在他手上不但丢了佛珠,恐怕还丢性命。他捂着伤口,没命地奔跑。 海飞涛施展轻功几个纵身便追上他,拦在他面前。谢天恩右手拿着小刀,朝他乱砍。没一会儿,他便体力不支,身体摇摇晃晃。海飞涛大吼一声,手中长刀朝他砍去。在这紧要关头,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颗子弹飞过来,击中长刀,长刀闪着寒光,划着弧线飞向半空,掉在几米开外的地面上。海飞涛侧身一看,金举文正站在左边二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朝他瞄准。他纵身闪进旁边的小巷。砰,又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墙上,火花四溅。海飞涛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谢天恩和佛珠,拔腿狂奔。跟在他后头的周威裕远远见到金举文,也吓得掉头逃跑。 金举文朝谢天恩走去。他刚走近,谢天恩身体一晃,晕倒在地,兜里的佛珠滚落出来。金举文捡起佛珠,朝手下命令:“快,扶他到我车上!” 几个士兵跑过来,扶起谢天恩,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小轿车。金举文仔细看了看佛珠,没错,正是自己在鬼林找到的那颗!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佛珠失而复得,这下可以向陈翰观交差了。 金举文是偶然路过金阳镇遇见谢天恩被海飞涛追杀的,因此,并不知道周威裕一家和海霞也在附近。他将佛珠收好,返回到车上,绝尘而去。 他从地上捡起佛珠的一幕,手下并没有看到。他如果存私心,完全可以不告诉陈翰观佛,将佛珠据为己有。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毕竟是陈翰观的手下,佛珠找不到,他这个团长也不好当,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掉。其次,他有个想法。他喜欢上了陈羽,想在陈翰观面前尽量表现好。等机会成熟了,就向他提亲。他知道,这么做不是很光彩,甚至有点卑鄙。但又有什么办法?他实在喜欢陈羽,他对她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金举文一回到省城便径直去陈公馆,将佛珠交给陈翰观。陈翰观接过佛珠,高兴得开怀大笑,一个劲地跨他能干。他问金举文找到佛珠的经过。金举文想隐瞒抓到谢天恩的事,但知道隐瞒不了。那么多士兵都看到了谢天恩,陈翰观想必早就知道。他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陈翰观问他:“佛珠不是被海飞涛偷走的吗?怎么会落在谢天恩手上?” 金举文摇摇头说:“这个属下还没查清,谢天恩受了伤,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 陈翰观咬咬牙,恨恨地说:“那就先把他救活,再给他上刑。必须对他严加看管,这次绝不能再让他跑了。” 金举文心里清楚,佛珠虽然失而复得,但陈翰观仍没法参透佛珠的秘密,必定不会放过谢天恩。他本想为谢天恩辩护几句,却又怕引起陈翰观的疑心,只好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他汇报完情况出来,有意经缓步经过陈羽窗前。他希望她看到他,并叫住他,跟他说说话。他喜欢看她那甜美的笑容和那双闪亮、会说话的眼睛,喜欢嗅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芬芳气息。 他假装无意地瞟了一眼那扇窗户,竟然关闭着。房间里的光线很暗,透过玻璃窗什么也没看到。也许她已经外出,也许她在睡觉。他转身沮丧地离去。 他经过假山前的一条鹅卵石小道时,忽然一只手从竹丛中伸出,拽了他一下。他扭头一看,是陈羽!他心跳加速,又紧张又激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陈羽拽着他朝假山后面走去。他仿佛被一个天使牵着似的,飘飘然地跟着。 假山后面有一片花丛,陈羽停住脚步,眨着一双大眼睛问他:“听说你抓到谢天恩了,是不是?” “是!”金举文点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在乎的始终是谢天恩,何曾挂念过他一点点? “他现在在哪里?他好吗?”她满眼关切地问道。 “他受伤了,现在正在接受治疗。” “啊!他受伤了?”她惊叫了一声,迅即又捂住嘴巴,接着轻声而焦急地问道:“他伤得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 金举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是为谢天恩,而是为自己被冷落。 “应该没事的!”他说。 她将目光移向假山旁边的水池,水面倒映着假山和幽竹,浮着几片莲叶。 “唉,爸爸不许我出门……”她像是自语又像是对金举文感叹。 金举文明明知道她喜欢谢天恩,有意问道:“你以前又不认识他,怎么这么关心他?” 陈羽脸上出现两片红晕:“我,我哪有?我是觉得他很可怜。他孤苦伶仃,一个亲人都没有。” “看来你对他了解不少!”金举文话里带着醋意,目光却含情地看着她。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接触,他感觉到她看到他的目光平淡如水。 金举文又是一阵难过。他知道,陈羽心里早已满满地装着谢天恩,一丁点都没有他的位置。他自认自己各方面综合起来比谢天恩胜出很多,可陈羽为什么看不上他?他有时候也恨谢天恩,要不是没有他,也许陈羽会关注他。他喜欢陈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掺杂任何势力的成分。他很想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但又怕引起她的反感,从此不再理他,于是忍住不说。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怕人看到,告别她,匆匆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灵感闪现 三十 陈翰观天天研究佛珠,却始终没什么发现。他发狂似的扬言要烧掉佛珠,却又舍不得,对佛珠既爱又恨。他隔三差五地把金举文叫来,询问案情进展情况,询问有没有佛珠的相关线索。金举文说没有,他便破口大骂,什么难听,他骂什么。金举文成了他的出气筒。金举文了解他的脾气,唯有默默地忍受。 陈翰观骂够了,说:“上头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意,你必须尽快找到藏宝图,尽快结束此案,然后全力剿共。” 金举文说:“属下会尽力的,旅座请耐心等待!” 陈翰观拂袖而去:“哼,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金举文心头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佛珠的秘密不揭开,藏宝图找不到,他就没有好日子过。佛珠是净空寺院的宝物,却藏在挂在鬼林顶上的一只断掌里。可见佛珠被窃后,有过一番惨烈的争夺。他想不明白,断掌怎么被挂到树上,断掌的主人又是谁?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藏宝图是否还在人间?如果在的话,会藏在哪里? 金举文又到鬼林转了一圈,却没什么收获。偌大的一片密林,阴暗潮湿,灌木丛生,他找不到任何地宫、密道之类的。他接着又去了净空寺院。佛珠的原主人是钟声远,钟声远下半辈子都在净空寺院里度过,也许在那里细心观察,会有些收获。 悟真大师并不介意他再次到来,热情地要给他当向导。他却拒绝了,说想一个人走走看看。有人陪着他,反倒乱了他的心绪。悟真大师随了他。 佛珠原先是放在一尊佛像手里的。他来到那尊佛像跟前,只见佛像全身镀金,手掌被擦得光亮,掌心却空空如也,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托着什么。他敲了敲那只手上,发出厚实的笃笃声,里面并非中空,不可能藏有古物。他绕到佛像背后,佛像后背也是镀金的,敲了敲,同样发出厚实的笃笃声。可见,整尊佛像都是实的。悟真大师跟他说过,寺里的佛像都是用上好的木材雕刻成的。他的话,应该不假。 一个和尚坐在佛像旁边,敲着木鱼,口中喃喃地念着佛经,专注得对他视而不。笃笃的敲打木鱼声和呢喃的念经声,在宽阔的寺院中袅袅回响,叫人听了,有超凡脱俗之感。 钟声远为何捐出巨资修建此寺院?一般来说,出家之人大都遭受打击,才看破红尘,一心向佛。悟真大师跟他讲过,钟声远圆寂前说了一句话“无法忘怀”。可见,这些年来,他内心是不平静的。到底是什么事埋藏在他心底,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他是否就是参与光绪年间宝物劫案的团伙成员之一?可惜,他从没跟人谈过自己以前的人生经历,死后什么也没留下,且时间久远,这一切均不得而知。金举文沉思着,缓步朝后院走去。 他来到钟声远当年念佛之地,一间十几平米的房子。上次,悟真大师带领他来查看过此房间。房间里,除了靠窗的位置有一张蒲团之外,并无他物。但整个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听悟真大师说,钟声远圆寂后,寺院住持按照他的遗嘱,将他使用过的物品全部丢掉。那张蒲团是后来换上的。悟真大师说,钟声远在世的时候一直在蒲团所在的位置打坐参佛,不曾变换过位置。 他走过去,拿起蒲团看了看,捏了捏。蒲团是用黄色丝绸做成的,里面装的应该是棉花。房间里空空如也,他不抱希望能在这里发现什么。他随手打开窗户,外面是青翠的竹林。一阵轻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他抬头看看屋顶,瓦片鳞次栉比。蒲团所在位置正上方开了一长方形小天窗,用玻璃隔开,玻璃上躺着一片树叶。时间已快接近正午,他来的时候,天是阴的,这会儿云散开了,耀眼的阳光透过天窗洒了进来,那片竹叶的影子映在蒲团上。 金举文看着蒲团上竹叶的影子,心猛然一震,喃喃自语道:“应该是这样,没错,应该是这样。佛珠的秘密应该是这样!” 他心里想着佛珠的秘密,没有跟悟真大师道别,便匆匆离开了净空寺院。他经过寺院附近的一片树林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一惊,难道有人跟踪自己?他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他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随着放缓。他猛地回头,身后约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影子闪进了路边的树丛。果然有人跟踪自己!自己被人跟踪已经不止一次。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跟踪他,对方到底是敌还是友?他想自己几次遇险均有人救了他,于是猜测那人对他没有恶意,否则,对方朝他开暗枪,他哪儿还有命?可到底是谁这么用心地跟踪、保护他?目的何在? 他迟疑片刻,朝那人藏身的地方全力奔去。可进了那片树丛,他举目搜索,林内皆是林立的树木,并无人影。那人这么快就消失无踪,可见脚力不错。对方到底是谁?为何这么用心跟踪他?虽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恶意,但他心里还是冒出火来,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他毕竟是国军团长,怎能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监视?传出去,他脸上哪有光彩?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径直去了陈翰观家。一路上,乌云越积越厚,黑压压地逼向地面。所幸,他到了陈翰观家,大雨才滂沱而下。 陈翰观正拿着佛珠,看来看去,紧锁着眉头。 金举文走进来,他瞟了他一眼,阴着脸问道:“佛珠的秘密查出来了没有?藏宝图找到了吗?” 金举文答道:“属下今天去净空寺时,突然来了灵感,猜到一种可能,应该可以找到藏宝图。” “哦!”陈翰观来了精神,这才两眼发光地看着他,急不可耐地说:“你快说说看,藏宝图到底在什么地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藏宝 金举文说:“属下需要一支高亮度的手电筒!” 陈翰观朝身边的警卫点一下头,警卫转身出去了。不久,警卫拿来了一支手电筒。金举文接过手电筒,说:“属下现在要用一下佛珠!” 陈翰观将佛珠交给他。金举文左手拿着佛珠,将佛珠中间的穿线孔一头对着白色的墙壁,右手持手电筒照在佛珠中间的穿线孔另一头。淡黄色的强光穿过佛珠圆孔中间的水晶,投射在墙壁上。墙壁上竟然出现一副地图,是一个腰子形状的岛屿,旁边写着“六洲岛”。岛屿内画有一只蝙蝠形状的奇怪动物,动物的嘴巴附近写着“魔鬼洞”。动物里面依次画有蛇、泥鳅、佛像、脚印掌印、圈着钥匙的正方体、长方体,最后画的是元宝。 金举文拿开佛珠,墙上只有手电筒的光圈,将佛珠放在手电筒和墙壁之间,圆孔对着手电筒灯光,墙壁上又出现那副地图。 陈翰观张大嘴巴,看看地图,又看看金举文,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道:“难道这、这就是藏宝图?没错,是藏宝图,是藏宝图!” 继而,他狂笑道:“我找到藏宝图了,我找到藏宝图了,哈哈……” 室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他的狂笑声淹没在雨声、雷声中。 好久,他才止住笑,问金举文:“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金举文解释说:“佛珠中间圆孔内的水晶是透明的,两端是球面,形成了凸透镜。凸透镜在一定的距离内有放大作用。水晶内微刻有藏宝图,当强光照射到圆孔,光线从另一射出,投映到墙上,并将其放大。地图就显示出来了。此地图是否就是藏宝图,属下也不敢肯定!” “是藏宝图,一定是藏宝图!你没看到吗?图里最后画的是元宝,代表的就是宝藏!”陈翰观连声说道:“我这就把藏宝图画下来。” 他拿着佛珠和手电筒进了书房。金举文和警卫跟了进去。陈翰观关掉所有的灯光。金举文右手拿手电筒,照着左手中的佛珠,墙壁上再次显出六洲岛地图。陈翰观在书桌上摊开纸,拿笔认真地画着。 暴雨仍在倾泻,雷电不时地闪烁,雷声轰鸣。 陈翰观画得很认真,仿佛一个画家聚精会神地创作一副绝世佳作。金举文对比墙上的地图和陈翰观画的地图。陈翰观画得稍微有偏差,他立即提醒。 好多天了,金举文的心情从未如此轻松过。佛珠的秘密终于发现,他再也不用担心受到陈翰观的训斥与责骂。谢天恩也不用受酷刑了。最主要的是,找到了佛珠就可以博得陈翰观的欢心,他可以大胆地向他提亲,向陈羽表白。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陈翰观终于将地图画了下来。他拿着自己画的地图跟墙上的仔细对比了一遍,改正了两处偏差,才满意地收了起来。 金举文将佛珠交还给他,说:“旅座,佛珠是宝物,您收好!” 陈翰观接过珠子,放在窗户左边书架的一格中,然后转过身,问他:“你知不知道,六洲岛在什么地方?” 金举文摇摇头说:“属下不清楚。渔民经常出海捕鱼,咱们向渔民打听就知道了。” 陈翰观说:“没错!你尽快给我找一个渔民来!” “是!”金举文应答道。 陈翰观背着手,踱了一个来回,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他和警卫,说:“此地图是不是藏宝图还未清楚,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你们给我保守秘密,守口如瓶!藏宝图就你们两个知道,谁要是走漏消息,我绕不了他!” 金举文和警卫异口同声地答道:“是!” 三十一 陈公馆附近有一幢废弃的三层楼房,楼房有五间地下室。此楼原先是存放弹药的,后来改成牢房,专门关押重要犯人。谢天恩伤口刚愈合,便被陈翰观的人抓到这里,关在左边第一间地下牢房。 这间牢房面积约十平米,前后左右均没有窗户,只有顶上一个巴掌大的天窗,里面阴暗、潮湿。门是铁门,还有两个持枪士兵看守。 谢天恩手脚均上了镣铐,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上次,他能逃走全赖那根铁丝。这次他没有铁丝,开锁本领无法发挥。加上,这次他双手被绑得很紧,根本动弹不得。他干脆打消逃跑的念头,不叫也不闹,静候事态变化。他知道是金举文救了他,却不知陈翰观的人将他抓到这里,误以为是金举文干的,不明白金举文意欲为何。 陈翰观无法参透佛珠秘密的时候,给他上过一次酷刑:夹指。一名士兵将他十指塞进竹夹中。陈翰观站在一旁冷眼观看。 士兵使了一下劲,恶狠狠地问他:“说不说?” 他感到十指一阵剧痛。他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叫我说什么?” 士兵加大了力气,再问:“说不说?” 他感到手指骨头快裂开了,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他仍是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佛珠的秘密,要是知道,他早就行动了。 士兵手上加了好几把劲,他觉得手指的剧痛传至心脏,手指骨头有种快被夹裂的感觉。他惨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陈翰观已经离去。他的手指一阵接一阵地灼痛,肿胀得像腊肠。 士兵告诉他,他如果不说,以后每天给他上一种酷刑。明天将往他指甲里插竹签。 那天晚上,陈羽女扮男装,扮作士兵和金举文来看他。陈羽看到他红肿的十指,心疼得掉下了眼泪,说:“我想救你,却无能为力。你受苦了!” 她的眼泪打在他心上,他的心弦微微地颤动着。这世上,除了海霞,还有这么个善良的女子关心他!而他和她仅仅见过几次面。 他努力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问她:“你是不是想听我唱歌?” 她含泪点点头。 他张嘴唱了一句,便因为喉咙干燥而唱不下去。她给他端来一碗水。他咕噜咕噜喝光,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调唱起了那首海盗歌: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她听得入了迷,也跟着哼起来。 她走的时候告诉他,她会把他救出去的。 已是晚上,牢房右边角落里挂着一盏马灯,散发出淡淡的橘黄灯光。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有脚步声传来。谢天恩背对着门,看不见进来的人。他想起士兵的警告,猜测是将要给他指甲里插竹签的人,心惶恐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闻到淡淡的清香,心里一喜,猜是陈羽。一个人影过来,果然是她,他的心放了下来。 陈翰观破解了佛珠的秘密,找到藏宝图,心情非常好。他觉得谢天恩已不重要,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重兵看守。陈羽趁机撒娇,陈翰观准许她自由活动几天。陈羽略施小计,放倒了门卫,拿到钥匙,打开了牢门,前来救谢天恩。 谢天恩张嘴想说话,陈羽打手势要他别出声,低声说:“我来救你!” 她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手铐。一不小心,她触到他肿胀的手指,他啊呀一声惨叫。 她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手受伤了!” 他轻声说:“没关系,谢谢你!” 她蹲下身子,麻利地打开脚铐。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 她问他:“能走吗?” 他点点头:“没问题!” 她轻轻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两人走到牢房门口,谢天恩突然停住脚步:“我不能走!” 她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他说:“佛珠丢了,我不能走!我必须把佛珠找回来!” 陈羽急了:“你怎么想的?这里是牢房,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说,好吗?” 他说:“传说佛珠里藏有藏宝图,我父亲因佛珠而死,我不能丢了佛珠!” 陈羽说:“我有藏宝图,快跟我走!” 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藏宝图?” 她不耐烦地说:“哎,你先出去再说!” 他犹豫片刻,随她蹑手蹑脚地走出牢房。 两人来到一条小巷。 谢天恩迫不及待地问道:“藏宝图呢?” 陈羽喘着粗气,说:“看把你急的!” 她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塞到他手里:“我听说这张图是藏宝图就偷偷画了一份,是不是藏宝图,我就不知道了!” 那天,她去陈翰观书房。陈翰观正拿着手电筒照佛珠,观看投映在墙上的地图。她问,这是什么?陈翰观训斥她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恰好此时,警卫来报说,左桥一求见。陈翰观匆忙出去了。陈羽学父亲,拿手电筒照佛珠,看映在墙上的地图。她看到书桌上有一张已经画好的地图,跟墙上的一模一样。她想起,谢天恩跟她说过,想得到佛珠,破解其中的秘密,于是偷偷将地图画了下来。 谢天恩展开纸,扫了一遍上面的地图,问她:“你确定这图是藏宝图?” 她说:“我听别人说是藏宝图!” “听谁说?” “听……”陈羽想说听她父亲,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她不想让谢天恩知道,她是陈翰观女儿。她改了口,说:“听金团长说的,藏宝图是他找到的,错不了!” 谢天恩激动地说:“没想到,真没想到!这图就是藏宝图!” 陈羽见他只顾着看图,不理睬自己,不满地问他:“宝藏对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谢天恩根本不知晓她的心思,他想起了父亲的惨死,恨恨地说:“它害死了我父亲,我要找到宝藏,看看它到底怎么样!” 陈羽问他:“难道你不想找到宝藏,占有它?” 谢天恩说:“谁不爱财?可我恨它害死了我父亲。再说,即便我找到了宝藏,我也保不住。我想毁了它!” 陈羽松了口气,自己没看错人,他不是视财如命的人!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对宝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想去看看那些宝藏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世间少有! 她说:“明天早上,你在这里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寻宝。” “寻宝充满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还是别去了!”他说。 陈羽说:“我才不怕呢!藏宝图是我给你的,你偏要去寻宝,你别拦我。” 她一把夺过藏宝图:“你答不答应带我去寻宝?你不答应,我不给你!” 谢天恩伸手想抢,陈羽双手捏着藏宝图,威胁道:“你过来,我就撕了它!” 谢天恩无奈地说:“好吧,我答应你!” 他其实很不愿意和她一起去寻宝,怕她给自己带来麻烦,可藏宝图在她手上,他拿她没办法。 “一言为定!”陈羽和他拉了一下钩,转身走了! 三十二 陈翰观细看地图,里面画了这么多图形,到底有什么秘密?他暗暗佩服制作佛珠的人,竟然将地图微刻之后藏到佛珠中间圆孔的水晶中。没有一定的技术、耐力、时间,根本没法做到。他坚信,此图就是藏宝图。他的理由是,宝藏之说是从海盗嘴里传出的。无风不起浪,没有藏宝图,他们会随便造谣,并且舍命寻找佛珠?此外,据金举文介绍,佛珠的主人是钟声远,钟声远捐建了净空寺,可见他是富有之人,他的钱可能来自宝藏。 金举文和一名皮肤黝黑的老者一前一后走进来。 “旅座,我找来了一个老渔民!”金举文说。 陈翰观微微点点头。 金举文向老渔民介绍道:“这是陈委员!” 老渔民弯身无比谦卑地向陈翰观问了好。 陈翰观问他:“你知道六洲岛在哪里吗?” “知道,知道!”老渔民说:“六洲岛在海南岛东南面,离海南岛陆地有一千多里。” “一千多里?”陈翰观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远!你没记错吧?” “错不了!我们那儿打渔的人都这么说的!我们那儿的人出海打渔经过那里时上去歇息过。他们说,岛上有许多树木。大概十几年前,有人开船经过那小岛,看到长毛鬼,回来跟大伙一说,从此没人上那小岛。船只经过那里,都绕道而行。” “长毛鬼?”陈翰观皱着眉头说。 “是啊!”老渔民说:“有人看到,那鬼长发披肩,样子很恐怖。” 陈翰观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老渔民以为他发怒了,吓得浑身哆嗦,声音颤抖地说:“是,是,是,我、我也只是听说的……” 金举文要他回去,他战战兢兢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金举文掏出一张纸,递给陈翰观,说:“旅座,这是刚才那老渔民画的出海图,按照此图行船可到达六洲岛。” 陈翰观接过,摊开扫了一眼,说:“很好!” 金举文问他:“什么时候出发去寻宝?” 他猜测,这么远的小岛,行船不大安全,陈翰观事务又多,不会亲自去寻宝的。他一定派他去。他希望陈翰观定下时间,他好做准备。 陈翰观看了他一眼,说:“这个嘛,我考虑考虑!” 金举文满心狐疑,以他对陈翰观的了解,陈翰观既然拿到了藏宝图,就巴不得早点找到宝藏,据为己有。他在考虑什么呢?既然他不说,那他就好好修养几天吧! 陈翰观见他沉思的样子,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金举文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陈羽的身影。他想,自己鞍前马后效劳了陈翰观这么长时间,而且为他找到佛珠,破解佛珠的秘密,应该博得他认可与赞许。他自认很优秀,完全配得上陈羽。如果向陈翰观提亲,陈翰观要是同意,他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陈羽,讨她的欢心。趁她还没深陷入对谢天恩痴恋的时候,将她抢到手。 他支支吾吾地说,希望陈翰观允许他照顾陈羽,让他给她一生的幸福。 说完,他瞟了陈翰观一眼,见他阴着脸。他的心顿时一片冰凉,后悔说刚才的话。 “你做好你的工作,这事以后再说!”陈翰观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地说。 金举文只觉脸颊被火烤过般热辣辣,尴尬得无地自容。陈翰观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他,但他已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很不高兴! 他唯唯诺诺地应答了几声,然后匆匆告别。 在陈公馆门口,他看到左桥一和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迎面走来。他因刚才的事心情沮丧,只朝左桥一点了一下头。 左桥一拦住他,说:“金团长,干吗拉着一张苦瓜脸?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没事!”他说完就要走。 “哎……”左桥一再次拦住他:“金团长,我有要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金举文止住了脚步。 “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地方!”左桥一说。 金举文见他严肃的样子,答应了。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装什么药。 三人来到一间茶楼,要了个包间。 左桥一把随行的青年男子介绍给他:“他叫太信,也是日本人,是我的得力助手!” 金举文和太信互相问了好。 左桥一抿了一口茶,说:“金团长,你是国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很欣赏你!” 金举文说:“左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 “好,爽快,那我就直说了!”左桥一放下茶杯,说:“其实,这事我以前跟你说过,就是想邀请你加入我公司,跟我合作。” “那你应该记得,我答复过你,我没兴趣!要是这事,你刚才大可直说,何必叫我来此,浪费你我的时间?”金举文说完起身要走。 “诶,等等,等等,你别急嘛!我的话还没说完!”左桥一起身将他按在座位上。 一旁的太信似要发火,左桥一给他递了个眼色,他才忍住,不屑地瞟了金举文一眼,将脸别过一边。 “有什么话你快说!”金举文有点不耐烦地说。 左桥一呵呵一笑说:“我一直以为金团长是沉稳之人,没想到性子这么急!你先喝杯茶,稳稳心绪,行不?” 金举文性格向来沉稳,今天主要在陈翰观那里碰了灰才影响了心情。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左先生,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左桥一看着他放下茶杯,才十认真地说:“金团长,我是出于好心才邀请你跟我合作的。你有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向你逼近?” “哦,此话怎讲?”金举文心里暗笑,他是团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将,但还是有一定地位,比普通人好多了。刚才虽然在陈翰观那里闹了点不快,但他相信,陈翰观还是中用他的。他怎么可能有危险?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的危险来自你的上司和你身边的人。”左桥一说。 金举文冷笑问道:“左先生危言耸听吧?我现在好好的,怎么会有危险?” 他想,他的上司不就是陈翰观吗?他跟随陈翰观不少日子,还为他找到佛珠、破解佛珠的秘密,他怎么可能对他构成危险?他身边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能把他怎么样? 左桥一说:“具体情况,恕我不能明说。总之,请你务必相信我的话。你在我们国家留学过,我欣赏你的才华,是真心想帮你。” 金举文嗖地起身,说:“谢谢左先生的好意提醒,不过,我想,你多虑了。” 他转身要走,太信拦住他,阴着脸,说:“金团长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礼貌了?”汉语竟然说得很流利! 金举文冷冷地说:“请你让开!” 太信并没有让开的意思,金举文怒目圆瞪,双方剑拔弩张。 左桥一狠狠地瞪了太信一眼,太信才让开。金举文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包间。 身后传来左桥一深深的叹息声。 三十三 金举文尽管不相信左桥一的话,心里仍有个疙瘩。陈翰观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的内心想法、情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陈翰观要是恨他或者对他有成见,他也不知道。但他自认没有冒犯陈翰观,或做对不起他的事。相反,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为陈翰观效劳了不少,找佛珠,破解佛珠的秘密等等。陈翰观没有理由对他不满,起歹意。他身边的人有好几个,林居安,几个连长……,他们的职位都比他低,即便对他不满,又能耐他何?他一次次地自我安慰,不会有事的,必定是左桥一为了把他挖走,有意吓唬他。 然而,一想到自己插手冯家兴失踪案以来几次被人跟踪,他心又有点不安起来。跟踪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夜已经深,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 忽然,他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幻觉,坐起来细听,没错,楼道里确实有脚步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职业的敏感,使他不安。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枪,坐起来。他下床,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十几道灯光照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左手挡着眼,半闭着眼,举枪对着门口来人。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啊!”他大喊道。 有人嘿嘿地冷笑了几声。 他眯着眼,费力地朝门口望去,只见十几个黑乎乎的枪口瞄准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他大声喝道。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金举文,你也有今天?” 是林居安!金举文一惊,旋即大怒,喝道:“林居安,你反了你?” 林居安命令道:“卸下他的枪!” 一名士兵走过来,夺金举文的枪。金举文知道,自己如果开枪,那十几支枪立即齐发,自己身上将布满弹孔。他乖乖地任士兵将他的枪拿下。林居安是他手下,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没有这个胆抓自己。难道是陈翰观的主意?他想起了左桥一的话,意识到大事不妙。 士兵拿走了他的枪,又有两个士兵上来,给他戴上了手铐。林居安才现身,走到他跟前,踱了一个来回,阴笑着说:“金举文,你死到临头了,哈哈!” 金举文喝道:“林居安,你吃了豹子胆,敢抓我?” 林居安说:“这是陈委员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陈委员?你、你奉了陈委员的命令抓我?” 金举文倒抽一口冷气,心一片冰凉。果然被左桥一说中了!只是他不明白,他又没得罪陈翰观,陈翰观为何要加害他? 林居安见他沉默不语,说:“我是讲情义的人,念在咱们同事一场,到时候,我会给你选一副好棺材的!” 金举文有种天快来塌下来的感觉,听林居安的口气,陈翰观不但抓他,还要要他的命。 他实在想不通,大喊道:“我要见委员,我要见委员!” “我这就带你去见委员!” 林居安奸笑一声,转身走了。士兵推着他跟在后头。 金举文被关在上次关谢天恩的监狱里,手脚均上了镣铐。他撕破喉咙大声吼叫着:“放我出去,我没犯法!放我出去……” 他只想见到陈翰观,问他为何要陷害自己?就因为提亲之事?那不可能,那是多小的一件事啊?林居安说,他死到临头,说明陈翰观准备将他处死。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他为何要将他处死?牢房有士兵把守,自己又上了镣铐,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他已没抱希望活着出去。他想起了左桥一的话,为何左桥一什么都知道了,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门哐当一声响,一阵脚步声传来,陈翰观率领林居安等几个手下出现在他跟前。陈翰观似笑非笑,冷眼看着他。 他挣扎着,大喊道:“旅座,属下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将属下抓起来?” 陈翰观慢条斯理地说:“念在你跟随我时间不短,我就告诉你,让你死得明白。你调查冯家兴全家失踪案的过程中,死了不少士兵,还擅自抓了警察局局长。有人将此事捅到了广东,上级发火了,要求查清此事,严惩责任人。还有,最近共产党又闹得凶,上级对我们的剿共工作很不满。为了给上级一个交代,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死了之后,我就向上面报告,说是你通共,假借调查失踪案,图谋造反。牺牲你一人,两件事都有了交代,值!” 陈翰观的一席话,仿佛一个炸弹炸响在金举文耳边。他虽然没立下什么大功劳,但鞍前马后为陈翰观效劳,付出了不少。陈翰观不仅不念人情,反而将他当替罪羊。他堂堂一个团长,竟落了如此下场。 他不服气地说:“我本来只是利用业余时间去调查失踪案,你当时要是反对,我完全可以终止,可你后来大力支持我,要我找到佛珠,破解佛珠的秘密。我都是听从你的命令!要说责任,你也有,你怎能将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陈翰观说:“没错!是我的命令!问题是现在上头查得严,我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我怎能自保呢?” 金举文本来还希望陈翰观发善心放他一马,听他这么说,他知道没希望了。他怒火中烧,骂道:“陈翰观,你太卑鄙了!我对你忠心耿耿,为你找到佛珠,破解佛珠的秘密,你竟然一点情义都不讲。我算瞎了眼,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你对我忠心耿耿?”陈翰观奸笑了几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伎俩!” 金举文心里一惊,自己对陈翰观向来没二心,他为何说此话?难道有人从中挑拨离间?真是这样,澄清事实,陈翰观或许会放他一马。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语气缓和下来,说:“旅座,您的话属下不理解。属下对您确实忠心耿耿,从没对您使过什么鬼伎俩。您误会了!” 陈翰观还没发话,一旁的林居安说:“金举文,你别装了。你早就知晓了佛珠的秘密,却故意隐瞒着,不告诉旅座。你想独吞掉宝藏,别以为旅座不知道。” 金举文看看林居安,又看看陈翰观,说:“旅座,这、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请您千万别听信他人的谗言!” 陈翰观不做声,林居安继续说:“自从你调查佛珠谜案以来,我一直跟踪你。你还记得那个小男孩给你送信的事吗?” 金举文皱了一下眉头,记起来了。那次是周伶俐约他到一庙,说有重要物件给他,实际是想暗杀他。 他没想到跟踪自己的人竟然是林居安,气得咬牙切齿,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他冷冷地说:“当然记得!” 林居安说:“你看信的时候,我趁你不主意,也瞟了一眼,信上说,有重要的东西给你,对吧?” 金举闻冷冷地说:“没错!” 他恨自己太大意,一直被林居安暗中监视。 林居安接着说:“我跟踪你快到一庙的时候,被你觉察到,只好返回。而你从一庙回来之后,拿到了重要物件,却不告诉委员。这难道不是鬼伎俩,是什么?” 金举文哈哈放声大笑,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末了,他满怀希望地对陈翰观说:“旅座,属下发誓,属下说的句句是实,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翰观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 林居安接着说:“还有,最近一次,我跟踪你到净空寺。你进了寺里,我没法跟踪进去,你出来后,我继续跟踪你,但被你觉察到。那次,你去干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回来之后,突然说出了佛珠的秘密。这是你第二次到净空寺,为什么到现在才突然说出佛珠的秘密?其实,你早就知道佛珠的秘密了。你不愿说是因为,你想独吞。但是,你觉察到有人跟踪你之后,知道是委员派人监视你,才做贼心虚,不得已说出了佛珠的秘密。幸亏委员深谋远虑,派我跟踪你,要不然宝藏早就落到你手上了。” 金举文仰头长叹一声,为陈翰观的多疑、狡猾、歹毒,为自己跟错了人。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林居安问道。 “我呸,我有话也不跟你这个小人说!”金举文怒道。平日里,林居安对他前倨后恭,暗地却是陈翰观的钉子、走狗,没一点骨气。他打心里瞧不起他。 他把头转向陈翰观:“旅座,属下的命现在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属下告诉你,属下自始至终对你忠心耿耿,从不敢有二心!如果你信得过属下,就让属下继续为你效劳,属下向你保证,一定找到宝藏!” 他知道陈翰观视财如命,以宝藏来诱惑他,他或许会放他一马。 陈翰观冷笑一声,说:“谁对我忠心,我心里有数。我要是放了你,我该如何向上级交代?你也不要怪我狠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没办法啊!” 金举文内心一片冰凉。他知道,陈翰观杀他之心已决,他难逃一死。他深深地为自己感到悲哀,又是一声长叹,对陈翰观说:“事已至此,我知道多说无用,我告诉你,我心里有两个字,一个是‘冤’,一个是‘悔’!” “你冤也好,悔也罢!反正佛珠我已经到手,杀了你,我还可以向上级邀功。可谓一举两得!”陈翰观大笑着,带人离开了牢房。 金举文破口大骂:“陈翰观,你这个老贼,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一名士兵走过来,对着他的脸,狠狠地给了他几拳,打得他眼前金星乱飞,鲜血顺着嘴角滴落。 金举文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小时,他的命运便发生了颠倒,从团长变为阶下囚。可笑的是,他还以为陈翰观器重他,向他提亲,梦想娶她女儿为妻。现在看来,陈翰观简直就是一个人魔,他成了他实现个人目标的工具。 角落的那盏马灯明明灭灭,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那盏微弱的灯,即将走到尽头。他为自己感到惋惜,自己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他遗憾的是,没能跟亲人见最后一面,父亲的遗愿还未完成,他没能再给父亲上一炷香。 他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三十四 不知是深夜几点,金举文肉体和精神均已疲惫不堪的时候,铁门哐当地一声响,几个士兵走了进来。其中一士兵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打开脚铐,将他带走。金举文刚想问他们,想干吗?一个士兵走过来,捏着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塞了一条毛巾。他说不出话,边挣扎,边呜呜地叫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他耗尽力气,浑身绵软,任由他们推搡着往门口走去。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快到了。要说不恋生,那是假的。他后悔没有好好陪陪家人,后悔没有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后悔没有多多感受太阳的温暖,看看温柔的月亮。他惋惜自己,这么年轻就告别这个世界,没有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 出了牢房,他被押上一辆军车,绑在一根铁管上。一同被押上车的,还有另外五人,个个均五花大绑,上了手铐。他不知道这五个囚犯犯了什么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五人像他一样,即将被押送到秘密地点枪决。他将和这五人死在一块! 军车后面被遮得严严密密。士兵哐当一声关上门,里面就更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很沉闷。 不一会儿,汽车发动了,呜呜地响着,仿佛一匹老马,喘息着朝前方颠簸而去。他的身体随之摇晃。他从没认真考虑过死亡的问题,当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他脑子杂乱地运转着,想找出一些珍贵的记忆、美好的愿望,却终究徒劳。再珍贵的记忆,他都无法带走;再美好的愿望,他已不能实现。他丢掉自我意识,任由思绪野马脱缰般自由地驰骋。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仍在摇晃,他听到有人骂了一声:“x的,闷死了!” 他被押上车的时候,看到这五人像自己一样,嘴里都塞着毛巾的。那人能说话,说明他已经取出了嘴里的毛巾。 他听到那人继续说道:“我替你们取出毛巾!” 片刻之后,他听到站在他身旁的一人开口说了话:“太憋气!xx的!” 接着,黑暗中,他感到一张嘴巴触到他脸颊,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身子。 那人说:“别怕,我替你取出毛巾!” 他才明白过来,车上每个人双手被上了铐,被绑得紧紧的,那人想用嘴巴咬出塞在他嘴里的毛巾。他将自己的嘴向着那人的嘴,那人咬住毛巾用力一扯,毛巾被取了出来。他深深呼吸了几口,说了声谢谢。 站在他身旁的人说:“不客气!都是自己人!”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很大,他们又是在几乎密封的后厢,开车的士兵不可能听到。 金举文听见一人说道:“队长,现在是深夜,他们今晚可能要行动了,咱们恐怕……!” 被唤作队长的人慷慨激昂地说:“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革命之火,他们是扑不灭的。我们几个倒下了,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同志站起来的。” 一人附和说:“没错,共产党人是杀不尽的!” 金举文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他们的话语已表明,他们是共产党。他感到很可笑,自己曾是堂堂国军一团长,却将要跟几个共产党死在一块。 他旁边的人轻轻撞了他一下,问道:“同志,你是哪个分队的?” 金举文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是什么分队的。” 那人又问:“他们干吗抓你?” 金举文不想说实话,自己一个国军团长成了死囚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我、我偷了他们的枪。” “偷枪?”有人笑起来,问道:“偷枪干吗?闹革命啊?” 金举文含糊地应答了一声。 旁边的人说:“你想闹革命,可以找游击队,找共产党啊!” 有人说:“自己人!可惜,我们刚认识就要死在一块!” 金举文不再哼声,他虽然不忍心国民党剿共,残杀自己同胞,但对共产党没什么了解,没什么好感。他觉得,自己跟他们谈不到一块。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金举文感到汽车越来越颠簸,晃得他头晕脑胀。突然,汽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有人嘘了一声,大家都安静下来。 金举文听到有士兵打开车门,骂骂咧咧地下车检查。手电筒光偶尔透过缝隙照进车厢里。四周一片寂静,好像是在野外。 一名国军士兵在下面喊道:“有好多石头挡路,快下来!” 金举文听到几个士兵跳下车的声音。就在这时,砰砰左边响起了枪声,紧接着是惨叫声。有子弹打在汽车上,发出刺耳的哐哐当当声。显然有人伏击国军士兵。双方打了起来。 金举文心里一喜,他不知道劫车的人是谁,但知道自己至少有逃命的希望。 枪声中,不少国军惨叫着逃跑。没多久,枪声停止了。 车下方不远处有个声音传来:“弟兄们,国军全跑了,快上车救人!” “队长,是咱们的人!”车后厢有人说。 金举文才知道,劫车的人是共产党。 很快,车后厢的门被打开,几个人打着手电筒爬上了来。金举文看到和自己同车的五人个个身穿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脸上均有伤疤,显然受过酷刑。跳上车来的几名男子中的其中一人,对站在他对面的一名强壮男子说:“队长,你们没事吧?” 被唤作队长的人说:“没事!” 两名男子依次打开他们的手铐、解开绳子。其中一人见金举文面生,上下打量他,问道:“他是谁?” 被唤作队长的人说:“自己人,他也是闹革命的!” 他接着向金举文自我介绍:“我叫吴正平!” 金举文不了解共产党,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他们虐待,便撒了谎,说:“我叫张文!” 吴正平一一向他介绍身边的人。他说话很快,金举文也没用心听,一个都没记住。他随他们下了车,车下站着七八名男子,个个穿着粗布衣裳,手里均拿着枪。 吴正平走到一名中年男子面前,说:“中队长,你们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被唤作中队长的男子说:“车一出来,就被咱们的人盯上了。这三更半夜的,车上不是押送要犯就是运送军火。我猜是你们,就带弟兄们埋伏在这里。你们没事吧?” “没事!”吴正平说。 他转过头,朝金举文招了招手。金举文硬着头皮走过去。 吴正平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介绍说:“这是我们中队长王凌云。我是小分队队长。中队长,他叫张文,是个进步青年,想参加革命。” 金举文不大情愿地和他握手问好。 王凌云说:“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金举文心里苦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参加游击队?他曾是国军团长,什么共产党、游击队,在他看来都是土匪。他根本不屑加入他们的队伍。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怕引起怀疑,招来杀身之祸,只好继续撒谎,虚伪地说:“我终于找到组织了,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一员!” 游击队员烧了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金举文随游击队来到一片密林。吴正平告诉他,此林叫做绿泉林,是他们的据点之一。此时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多。密林里不时传出古怪的动物叫声,头顶悬着一轮明月,月光清冷地洒下。秋天的浓雾像一片巨型薄纱漂浮在半空。空气出奇地清新。 游击队员的大本营在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十几间草屋像十几个小山丘。游击队员围坐在地上,兴高采烈地谈论今晚的战斗以及收获。金举文不感兴趣,困乏得不停地打哈欠。 吴正平将他带进一间草屋,指着地下一堆干草,说:“你就睡这里吧!” 金举文不做声,悄悄皱了皱眉头。尽管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好歹还有张破床睡觉。当团长的时候,就更别提条件有多好。这干草堆能睡人? 他硬着头皮刚躺下,便有蚊子嗡嗡地袭来。好在他实在太困乏,很快便入了梦。 次日,他还在睡梦中,有人将他摇醒。那人他不认识,却竟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似的,调侃道:“睡得这么香,是不是梦到漂亮的姑娘了?” 他朝他勉强地笑了笑,不做声。他昨晚确实做了梦,梦到的不是姑娘,而是带兵训练。他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国军团长,士兵对他敬畏有加。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坐了起来。他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知道,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他已不再是国军团长!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参加游击队?那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沦为土匪?回省城?陈翰观肯定派人追杀他。天下这么大,竟然没有他容身之地! 吴正平弯身穿过那扇低矮的木门,走了进来,问道:“张文兄弟,昨晚睡得还好吧?” “还好!”金举文看了看手上被蚊子叮咬的一个个红包,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吴正平挨着他坐下来,问他:“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金举文一惊,难道吴正平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他看了吴正平一眼,见他一脸诚恳,不像是审问他。 他又撒了谎,说:“泥瓦匠!” “不错啊,盖房子的呢!”吴正平说:“国民党到处抓共产党人,这里条件虽然差,但是隐蔽、安全。革命嘛,不吃点苦怎么叫革命?” 金举文肚子咕噜一声响。 吴正平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怎么?肚子抗议了?走,吃早餐去!” 他拉着金举文出了茅草房,来到附近的一块平地。游击队员三三两两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饭团嚼着。吴正平走到一口大黑锅边,揭开锅盖,拿了一个饭团递给他。 “吃吧,我们平时就吃这个,已经很不错了。运气好的话,捉到一只野鸡、野猪什么的,大伙就有机会改善一下伙食。”他说。 金举文接过饭团,愣住了。他在国军里当团长的时候,早餐不是包子,就是粉条、面,何曾吃过这样的早餐?不过,回想起小时候挨饿的经历,他又觉得满足了。他几大口便将饭团嚼进肚子里,止住了肚子的叫喊,人也觉得精神了些。 吃过早餐,吴正平将他单独叫到一边,给他讲游击队的纪律,比如要听从组织的指挥与安排等等。吴正平滔滔不绝地讲,金举文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心里想的是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国军已经回不去,参加共产党他又不愿意。他已经没有第三条可走。 “你记住多少了?”吴正平推了他一下。 他一惊,慌张地说:“你、你讲得太多了,我一下子记不住。” 吴正平笑笑说:“刚来都一样,没关系,我耐心给你讲几遍,你就记住了。” 金举文只好硬着头皮听他讲。吴正平又从头讲了一遍。这次,金举文用心听了。他暗暗吃惊,游击队的很多条纪律都强调群众意识,比如不拿群众的任何东西,不做对不起群众的事,深入群众、团结群众之类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国民党屡次剿共均失败了。共产党扎根在百姓之中,命运跟群众联系在一起,知百姓的苦,想百姓之所想,深得民心。 他生长在普通家庭,深知普通百姓之苦。他的理想是学成后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共产党的宗旨也是如此,既然如此,参加游击队有何不可呢?他有点动心,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游击队是土匪,他曾经是国军中堂堂一团长,怎么可能委身去当一名土匪?共产党的纪律虽然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是否做得到?也许那些纪律都是忽悠人的! 再说,他曾经是国军团长,共产党要是知道这点,还会这么和气地对待他吗?共产党的纪律里说,优待俘虏。他对此深深怀疑。陈翰观以前抓的共产党,每个都大骂国民党,连死都不怕,可见,他们对国民党有多怀恨。他们要是知道他曾是国民党团长,不杀了他才怪! 他假装认真地听,哼哼哈哈地敷衍吴正平,心里寻思着怎样才能逃离共产党的地盘。(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节 遭遇陷害 三十五 终于熬到了深夜,四周一片寂静。密林里虫子在低吟,偶尔还传出几声古怪动物的鸣叫声。金举文听到跟他同睡一茅草房的人鼾声如雷。他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茅草房。 外面,圆月当头,雾还是那么浓,树影幢幢。他警惕地扫视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他不知道密林处在什么位置,只记得自己是从东边进入密林的。他猫着腰,专拣暗处走,进了东边的林子。 跟外面相比,林子里不仅黑暗,而且荆棘、杂草丛生。他找不到来时路,误进了灌木丛生中,屡屡被长满刺的枝条绊住,手脚被刺扎伤,又痛又痒。他走了约两百米,觉得安全了,才打开手电筒,寻找来时路。这只手电筒是他白天偷偷拿走藏在草堆里、刚刚才取出来的。他拿着手电筒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他拨开荆棘,上了小道,拔腿狂奔。 天快亮的时候,他逃出了密林,来到一个小村庄附近。小村庄被高耸的椰子里环绕着,许是由于天色尚早的缘故,还不见人影。他在村庄外转了一圈,找了间破庙,捡了些干草铺好,倒下便睡。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太阳像个火球投下炽热的光芒,没有一丝风,树木均静止着。天空飘着一朵朵悠闲的白云。草坡上,几只水牛甩着尾巴在吃草。 他坐起来,只觉得肚皮贴着后背,饿得两眼昏花。他被林居安抓走的时候,身上还有些钱的。但一关进牢房,牢卒便将他的钱搜走。即便有钱,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吃的可买。他在山坡上转了一圈,挖了几个木薯充饥,勉强止住了些饥饿。青天白日的,他既怕被国军抓住,又怕共产党追来,他不敢乱跑,又回到破庙里躺下,准备天黑再做打算。 他刚躺下,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一人说:“就在前面的破庙里!” 另一人说:“你没看错吧?” “错不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着囚服。” 金举文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被游击队救出来后,没换过衣服,身上穿的仍是一身囚服。他心里一惊,知道有人看到他,把他当囚犯报了官。 他一个鱼跃,站了起来,走到破庙门口,探头往外看。几个国军士兵在一名中年男子的带领下,正朝破庙走来。 其中一士兵也看到了他,指着他,大喊起来:“是金举文!金举文,你逃不掉的!” 那士兵举枪射击。金举文缩回头,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圈石灰。金举文转身跳过破庙后面一堵塌了的墙,撒腿狂奔。身后传来呐喊声:“金举文,你逃不了的,抓住他!” 金举文不熟悉路,只是盲目地顺着小路逃跑。不一会儿,他跑进了村子中。村民起初不明就里,纷纷躲让。后来,有人看到他穿着囚服,大喊道:“他是逃犯,抓住他,抓住他!” 村里的男女老幼操起木棍、石块,追上来,呐喊着:“抓逃犯啊!” 金举文吓得专拣小巷钻,三拐两拐之后,竟然钻进了一条死胡同。身后的呐喊声越来越近,他暗呼道,今天恐怕不是死在不明真相的村民乱棒、石块之下,就是死在国军枪下。 紧要关头,吴正平突然出现在屋顶。他丢下一根绳子,低声说:“快,抓住绳子!” 金举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住绳子。吴正平弓着腰,将他拉上屋顶。两人转身从屋顶另一头跳下。吴正平引他逃出小村,穿过一片树林,来一个山丘附近,伏在一片灌木丛中。两人喘着粗气,额头汗珠不停地冒出。 金举文抹了一把汗水,轻声说:“谢谢你救了我!” “跟我你就别客气了!走吧,跟我回去再说!””吴正平说着,起身往前走。 金举文心里很纳闷,吴正平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他迟疑着,不想跟他回去。 吴正平扭头说:“怎么?不想走?你不怕国军把你抓走?” 身后隐隐传来国军的叫喊声,金举文只好硬着头皮,跟吴正平走。他对共产党不大了解,猜想,自己如果回去肯定会受到重罚的。他曾经是堂堂国军团长,凭什么让共产党处罚?他打算半路上,趁吴正平不注意再次逃走。 太阳愈发火辣了,烤得地面热气腾腾。两人走到一条林荫小道,吴正平放慢脚步,问他:“你为什么悄悄离开,不哼一声?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金举文对吴正平说“离开”而不是“逃跑”,感到惊讶。 他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回家处理点事!” “那也范不着一声不哼地走啊?我们共产党毕竟是个组织,是有纪律的。”吴正平突然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他,说:“你别撒谎了!你叫金举文,曾是陈翰观下的一团团长。” 金举文愣住了。吴正平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他不拿枪指着自己,将自己绑起来? “我说的没错吧?”吴正平见他不说话,追问道。 金举文知道隐瞒不了,干脆承认了:“没错,我是金举文!你想怎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右手悄悄摸向腰间别着的小刀。一旦吴正平有动作,他会抢先抽出小刀,将他刺死。 吴正平竟然看破了他的心思,却毫不在意地将脸别过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别摸刀了!我要对你有歹心,还会救你?你的小刀敌得过我的枪?” 他拔出枪,朝金举文扬了扬,又插回腰间。 金举文缩回手,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吴正平回头看着他,说:“咱们坐着聊!”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左边的一小片草地走去,一屁股坐在草皮上,根本不担心金举文突然袭击他。金举文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片刻的沉默过后,金举文问他:“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金举文,是国军的团长?” 吴正平说:“国军刚刚追杀你的过程我都看到了。另外,我们的同志也打听到,国军一名团长被捕准备枪决。但在押赴刑场的时候,那团长逃掉了。这不难猜测吧?” “没错!你很聪明!”金举文说:“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把我抓起来?” 吴正平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抓你?” 金举文冷冷地说:“你们共产党不是对国民党恨之入骨吗?而我曾是国民党的一名团长。抓到我可以去邀功呢!” “邀什么功?”吴正平微微一笑:“我们恨国民党,是恨她不作为、胡作非为,并非具体恨某一个人。” 金举文说:“我现在落到你们的手上,我认栽了。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吴正平扑哧一笑,说:“你忘了?我们的纪律里有一条:优待俘虏。即便你是我们的俘虏,我们也会优待你。何况,你不是我们的俘虏!” 金举文一愣:“不是俘虏,那是什么?” 吴正平反问他:“难道你想当我们的俘虏?” 金举文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和他的回答都很有意思,不觉笑了笑。吴正平则哈哈大笑起来。金举文刚才的顾虑烟消云散,共产党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眼前这个人是这样。 吴正平止住笑,认真地说:“您曾经是国军的团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说实话,我们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组织,和我们并肩作战。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说到这里,吴正平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元,递给他:“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金举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落入了共产党手中,对方不仅不重罚他,反而给他钱,让他离开。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人? 他狐疑地看着吴正平。 吴正平以真诚的目光看着他,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他抽出腰间的手枪,递给他:“你不放心可以拿枪杀了我再走!” 金举文的心仿佛遭雷击似的,被重重地震了一下。他和吴正平才认识多久?吴正平不但不怀疑他,甚至把命都交给他,他感到难以置信。 半晌,他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吴正平说:“有两点,第一,凭感觉。你的面相善良,目光诚恳,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的同志打听过你的个人情况。陈翰观下令剿共,你借故没有参与。你还救过一些进步人士。诸多事件表明,这你是个富有同情心、深明大义、为人正派的人。只可惜,你入错了组织,跟错了人。当然,现在改正为时未晚。” 金举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确实对陈翰观残害进步人士的一些做法不满,并借故不参加。他出于同情心,也曾经暗中救过一些进步人士。但他并没有背叛自己的组织,对组织仍是一片忠心。可到头来,他却被上司陷害。表面上,他现在的处境是他上司造成的。其实,深层次的原因是他的观念、信念跟组织背道而驰。国难当头,他认为国人应该团结一致,共度难关,而不是自相残杀。国民党制造白色恐怖、大肆残杀革命人士的做法是不得民心的。那时,他对国军的行为很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被逐出了组织,该何去何从?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三十六 陈羽猛然发觉自己爱上了谢天恩。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是刚刚和他分别时心里对他的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自己爱上他哪一点。是他英俊的面容?动听的歌喉?抑或他那略带忧郁的目光?或者兼而有之? 她决定和他一起去寻宝。天天被关在家里的日子,她已经过怕了。她很清楚,寻宝的过程可能充满危险。但她觉得能和他一起去冒险是件开心的事,至少比被关在家里极度烦闷、无聊强。何况还有他呢,她要是有危险,他难道撒手不管?再说,她是陈翰观的女儿,陈翰观手握重兵,在海南,谁敢动她? 她回家向陈翰观撒了谎,说要去广州堂姐家玩,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就走。陈翰观的哥哥、舅舅都在广州,陈羽去广州,他很放心。他答应了她,并派人送她去码头坐船。 次日早上,陈翰观手下将陈羽送到码头之后,陈羽立即叫了一辆黄包车,将她拉回到跟谢天恩约好见面的小巷。谢天恩没有爽约,正焦急地等待她。 她一见到他,大大咧咧地拉起他的手,说:“走吧!” “等等!”他问她:“你家人同意了吗?” 她说:“这事我自己可以做主,不需要家人同意。” 他急了,甩开她的手,说:“不行,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家人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但当得起?” 她看他急成这个样子,扑哧一笑说:“瞧你急的,我家人已经同意了!走吧!” 他看着她,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那还有假?走吧!” 他迟疑了一下,跟她走出了小巷。 两人到一家小饭店吃了早餐,然后研究下一步该怎么走。谢天恩虽然是海盗出身,但从没参与过打劫,也没出过远海,对海南岛周围岛屿的情况并不了解,不知道六洲岛在哪里。陈羽是大家闺秀,更不知道。两人决定往东走,到海边问一问经常出海的渔民。 陈羽害怕父亲的手下看到她,把她抓回去,买了顶帽子戴上,将帽檐压得低,并且专拣小路走。不消半天,两人便出了省城海口。 陈羽从没走过远路,出门均有小车接送。刚出了省城,她双脚便红肿发痛,一瘸一瘸的,走得很艰难,还不停地呻吟着。 谢天恩扶她坐在路边的草皮上,埋怨她说:“叫你别来,你偏不听。路还长着你,你能坚持多久?” 陈羽不知哪来的力量,嗖地站起来,十分坚决地说:“走,不就是走路吗?是人都会!” 走了几百米,她坚持不住了,又呻吟起来。 谢天恩嘲笑她说:“不行就别逞强!” “那你……” 陈羽想叫他背自己,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吞回了肚子里。自己是个女的,怎能主动开口?谢天恩要是聪明人,应该主动提出背她才对。 谢天恩却丝毫不觉察到她的心事,说:“我什么?我还能走,是你不能走,是你拖累了我!” 陈羽来了气,说:“那你自己去好了,我回去!” 谢天恩眼睛一亮,问道:“真的?那我先扶你回去!” 他说着就要搀扶陈羽。 陈羽气没想到他这么不解风情,得甩开她的手:“我改变主意了,我偏要去!” 谢天恩皱了一下眉头,说:“哎,你怎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陈羽心里觉得委屈,嘟着嘴说:“我就是说话不算数,怎样?” 谢天恩没了辙,问道:“那你的脚还疼不?” 陈羽一喜,以为他要关心自己了,娇声说:“疼,疼死了!” 她希望他帮她揉揉,或者背她走。 没想到他却说:“那我等你不疼了再走!” 陈羽知道没希望了,气得忍着疼痛站起来说:“不疼了,快走!” 谢天恩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她葫芦里装什么药。 快到正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名叫云坡的小集市。赶集的人大都散去,只剩两个菜农守着箩筐里的几棵菜。 一个菜农见到他们,大喊道:“来,来,这菜便宜卖给你,我好回家做饭去。” 他俩没应答,菜农就没再喊。 两人想找家饭店吃午饭,好好休息一下,可集市没有饭店。两人只好给钱给一户人家,在那里吃饭歇息。钱是陈羽给的,她出来时带了大把钞票在身上,够花很长时间了。 户主是名忠厚老实的庄稼汉,叫赵天良。他炒了苦瓜、青菜等几个素菜招待谢天恩和陈羽。 陈羽自认给他的钱不少,瞪着他,不满地问道:“为什么没有鱼肉?是不是嫌我给你的钱少?” 赵天良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本来养了几只鸡,但今年收成不好,缴纳了各种税,没剩多少粮食,只好将那几只鸡卖了,换全家人的口粮。” 陈羽默不作声。她平时吃穿不愁,哪想知道穷人的苦? 吃完饭,赵天良腾了一间房给他们休息。陈羽嫌弃房子脏,被子破旧。 她捂着鼻子,抱怨道:“天啊,这地方怎么能住人?” 谢天恩说:“这地方连家饭店都没有,有个房间给你休息就不错了。” 陈羽想起一路上吃的苦,来了气,嘟着嘴说:“鬼才愿意跟你住这破房。” 她看到谢天恩无辜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谢天恩问她:“你的脚没事吧?” 她咕哝了一声:“总算还懂得关心人!” 她坐在床沿,忍着疼痛,脱下了袜子。脚底起了泡,个别地方还擦破了皮,沾着斑斑血水。 “呀,流血了!我给你弄点热水烫烫。”谢天恩惊叫着走出了房间。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好气又甜蜜。 过了一会儿,谢天恩端来一盆水,放到她脚下:“这水是我让赵大叔烧的,水温不烫,刚好合适,你泡一泡吧。” 她将双脚放了进去,暖融融的,一直舒服到心里。 他看着她双脚,说:“你双脚伤得这么重,咱们在赵大叔家住几天,等你脚好了再走吧!” 陈羽嘀咕道:“还算有点良心!” 赵天良敲门,探头进来问道:“你们还要热水吗?” 谢天恩把目光投向陈羽,陈羽摇摇头说:“不要了,够了!” 赵天良说:“那你们夫妻俩好好休息!” 他转身出去,还带上了门。 谢天恩红着脸,拘束地站着。陈羽看他紧张的样子,窃笑道:“谁跟你做夫妻?” 谢天恩仿佛做错事似的,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你别生气啊,我可没说,是赵大叔误解了我们!” 陈羽抿嘴忍住笑,问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谢天恩不敢抬头,说:“我心里也没这么想!” 陈羽把脚抬起来,说:“好了!” 谢天恩赶忙走过去,要弯身端水盆。 陈羽说:“哎,我脚还没擦干呢!” 谢天恩说:“你自己擦吧!” 陈羽嘟嘴说:“我腰都走疼了,不能弯。你就不能帮我擦擦!” 谢天恩只好拿过毛巾,左手捉住她的嫩脚小心翼翼地擦起来。一边擦,一边还不停地问:“疼不?” 陈羽很满意,早已忘记了疼痛。 陈羽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烫完脚,上下眼皮打架。 谢天恩倒完水回来,拿了张草席铺在地上,说:“你睡床上,我睡地板。有事你喊我!” 陈羽不当心谢天恩对她有企图。他要是那样的人半路早就原形毕露了。 这一觉,她竟然睡到了黄昏。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谢天恩守在床前,傻愣愣地看着她。 她一惊,坐起来,双手抱着双腿,问道:“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谢天恩回过神,叹息了一声说:“你让我想起了我朋友?” “你朋友?”陈羽皱眉想了想,说:“就是那个叫什么海霞的?” 谢天恩点点头:“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陈羽嘟着嘴,气恼地白了他一眼,说:“她死了!” “什么?你胡说!”谢天恩大声说。 “我骗你干吗?我亲眼看到的!”。 “啊,不会的,不会的!”谢天恩不禁悲从中来,红了眼圈,带着哭腔问道:“你说,你在哪里,什么时候看到的?” 陈羽知道玩笑开大了,才认真地说:“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谢天恩破涕为笑:“我说呢,她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就……” 陈羽心里酸溜溜的,说:“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谢天恩睁大眼睛说:“你怎么会死?你不会死的!” “哎呀,我是说如果!” “我、我当然难过!” 陈羽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晚饭,赵天良竟然弄了两条鱼。谢天恩问他,他是否下海打渔,知不知道六洲岛在哪里?赵天良说,这鱼是淡水鱼,从水塘里抓来的。他们这里离大海较远,他不下海打渔。至于六洲岛,他从没听说过。他要他去问那些经常出海打渔的渔民。 三十七 谢天恩和陈羽在赵天良家住了两天,陈羽脚上伤口痊愈了才继续赶路。有了这次经历,她走起路来不容易疲劳,脚起了茧,也不痛了。 这天中午,两人来到了琼东县阳田镇。该镇仅有三条街道,客栈也就两家。两人在一家名为诚善的客栈住下。谢天恩向店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出海打渔的渔民?店老板说,他们这个镇没有,离这里约六十多里的福海镇倒是有很多人出远海打渔。谢天恩和陈羽商量,决定住在这里住一天再走。 饭毕,陈羽不想午休,硬要谢天恩陪她在附近玩玩。两人刚出来,便看到街道两旁围满了人。 陈羽好奇心大起,挤进人群中,往街道中间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也太奇怪了吧?街上什么都没有,那些人在看什么呀?”她问道。 谢天恩问一围观的庄稼汉:“大叔,街上什么都没有,你们在看什么?” 庄稼汉说:“听说有大官要开轿车从我们这里经过,大伙儿没见过轿车,都来看稀奇。” 陈羽惊叫道:“你们没见过轿车?” 旁边几个人听到她的叫声,都把头转过来,看着她。她吐了吐舌头,没再继续说。 庄稼汉说:“是啊,我们整天在田地里忙活,连县城都没去过,哪儿知道外面的天地?” 陈羽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全海南只有像她父亲那样的大官或者极少很有钱的生意人才开得起轿车。即便是在省城,轿车也是稀罕事物,在这偏远的小镇就更不用说了。她经常坐小轿车,当然不会像这些人那么好奇。她不解的是,哪个大官会开车经过这个偏远?要去干吗? 谢天恩催她走,她不肯走,说:“看看嘛!” 过了一会儿,一辆军用卡车开过来,车上站着十几个国军士兵,人群起了骚动。 一些没见过轿车的人激动地议论起来:“看,轿车来了,好大啊!” 陈羽心里暗笑,这哪儿是轿车? 有见过世面的人矫正说:“那不是轿车,是卡车!” 车上十几个国军士兵跳下来,列队站到人群跟前,将人群喝退了几米,然后持枪警戒。 又过了约一刻钟,三辆油光、锃亮的黑色小轿车鱼贯驶来。人群立即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陈羽无意地瞄了一眼行驶在中间的小轿车,不禁啊呀一声叫起来。车上的人竟是她父亲陈翰观。她猜测,父亲肯定是来抓她的。她扭头就走。 她的叫声淹没在人们的议论声中,除了谢天恩,没人注意。谢天恩拉住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要看热闹吗?怎么突然要走?” 她反拽着他,大步向前走,说:“快走,有人要抓我!” 谢天恩吃惊地问道:“谁要抓你?” 陈羽指了指大街。谢天恩知道,她指的是国军。 他问她:“你不是认识国军里的人吗?他们怎么会抓你?” 陈羽撒谎说:“哎,我跟他们闹矛盾了嘛!” 谢天恩听得似懂非懂。他自己几次被国军抓过,也害怕国军为了藏宝图将他抓走,于是拽紧她的手,加快了步伐。 回到客栈,两人收拾好衣物,火速离开。陈羽知道,自己撒的谎肯定已经被父亲识破,父亲一个电话打到广州一问便知。而且,她还在自己房间里留了一封信,说不是去广州,而是跟朋友出去玩一段时间。具体去哪里,她没有说明。她困惑的是,父亲应该不知道她在这里?难道有人告诉他?那人到底是谁? 两人离开阳田镇,正走在一条偏僻上,突然旁边的树林里冲出三个持刀的蒙面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陈羽没见过这世面,不由慌了神。 谢天恩拦在她面前,冷冷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吗?” 其中一人用低沉的声音喝道:“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谢天恩看他们站立的姿势一点都不沉稳,不像是练武之人,心中毫无怯意。 他冷冷地说:“我要是不交呢?” 那人扬了扬手中的刀,说:“不交,你们甭想活命!” 谢天恩冷笑了一声,说:“钱,我有!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那人又喝道:“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天恩见他们迟迟不敢动手,底气足了,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自己来拿啊!” 那人大吼一声,冲上来,举刀便砍。谢天恩闪身躲过,猛地横出一拳,打在他脸上。那人啊一声惨叫,身子一倾,差点摔倒。其余两人怒吼着冲上来,挥刀砍向谢天恩。谢天恩一一躲过,并趁机出手,拳打脚踢,将三人打趴在地上。 他踩着其中一人的头,厉声喝道:“说,还敢不敢打劫?” 那人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大爷,您饶了小的吧!” 其余两人也跪在地上,连声求饶。谢天恩揭下他们的面罩,其中一人竟然是他们刚才歇脚的客栈的老板。 “是你?”谢天恩颇感意外,喝道:“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对方哭丧着脸说:“我看到你们结账的时候,手里的钱多,就起了贪念,才找人半路打劫你们。我该死,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家里还有老母亲……” 谢天恩捏住他的喉咙,厉声喝道:“以后还敢不敢?” 对方咳嗽了几声,哀求道:“不敢了,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谢天恩本想将他扭送到警察局,但又怕节外生枝,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脚将那人踹倒,喝道:“滚!” 那三人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跑了。 陈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想不到你还会功夫!” 谢天恩说:“我只会一点,比海飞涛差远了!” 陈羽问道:“海飞涛是谁?” 谢天恩简要将自己和海飞涛的关系以及海飞涛害死他父亲的事告诉她。 陈羽睁大眼睛说:“这人太坏了!” 谢天恩咬咬牙说:“嗯!总有一天,我一定杀了他,给父亲报仇!” 陈羽问道:“他是你要好朋友海霞的父亲,你不怕她难过,永远不理你?” 谢天恩愣住了,良久深深叹息了一声,目光中充满迷茫。 三十七 秋老虎仍在发威,太阳投下万丈白光,炙烤着大地。 这天下午,谢天恩和陈羽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往福海镇的一条乡村公路上。突然,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竹林后传来男女交谈声。谢天恩听到那声音,仿佛着魔似的,愣在原地不走。 陈羽推了他一把,问他:“怎么了,你?” 谢天恩不回答她,快步朝竹林走去。陈羽紧紧地跟在后面。他们绕过竹林,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菜,海霞和周阳生在埂上追逐、嬉戏。谢天恩和海霞彼此看到对方均愣住了。继而,海霞跑过来,扑进谢天恩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她深情地呼唤道:“天恩哥!” 谢天恩紧紧地抱着她,两人泪水滚滚而下。 那天海飞涛追杀谢天恩,海霞无法阻止,心痛得瘫倒在地。谢天恩被金举文救走,海飞涛怕被金举文抓住和周威裕逃得无踪。海霞等不到谢天恩,要去找他。 周阳生安慰她说:“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去哪儿找他?不如暂时在我这儿住下,他回来找你也好找!” 海霞觉得他分析有道理,便决定住下来。 周阳生的建议虽好,可房东却怨他把土匪引来,硬是将他们赶走。海霞再次提出去寻找谢天恩,周阳生怕她一人在外面不安全,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她跟他们一起来到福海镇。他们仍旧种菜为生。 海霞仰起头,泪眼朦胧地说:“天恩哥,这些日子,我天天想你,做梦都梦到你。” 谢天恩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说:“我也是!” 周阳生站在一旁,痛苦而又无奈地看着。他告诉过海霞,只要找到谢天恩,她随时可以离开。他多希望,海霞永远都找不到谢天恩,他和她永远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不远处的陈羽看不下去了,冲过去,一把将海霞拉开:“喂,你害不害臊啊?青天白日的!” 海霞上下打量她,问谢天恩:“她是谁?” 谢天恩支支吾吾道:“她、她、她是我一个朋友!” 海霞朝陈羽笑笑,点了点头说:“我叫海霞,你呢?” 陈羽将头扭过一边,脸色发紫。 海霞不解地看着谢天恩,谢天恩替她回答道:“她叫陈羽!” 这一路走来,陈羽和谢天恩聊得很投机。她很喜欢他有点憨厚、有点单纯的模样。他独特的身世和人生经历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深深地感染了他。他有时候粗心,但总体而言,还是很细心、体贴的。她有蹬被子的不良习惯。一天夜里,她又蹬了被子,睡到半夜被冻醒。她正想抓被子盖,却突然看到一双宽大的手,拿着一张被子悄悄地盖在她身上。她假装熟睡,看他还有没有其他动作。他盖完被子,轻手轻脚地躺回到地下的草席上。她心像点起了一堆火,暖融融的。 走路多了之后,她的脚底起了茧,不会再起泡、流血。她却仍旧天天要他给她烧水烫脚、擦脚。他无怨无悔,用心伺候她。 她曾戏谑地说:“在我的印象中,海盗都是很坏的。没想到还有你这么好的海盗。” 他一脸认真地说:“其实,我不算是海盗。因为,我长大之后,我们岛上的弟兄都洗手不干了。我从来抢过别人的财物!” 他给她描述那个小岛多么美丽。她听得入了神,充满了向往,说:“有机会,你带我去看看!” 他说:“好啊,等找到了宝藏,我就带你去。” 陈羽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再也忍不住了。她将谢天恩拽到一边,气呼呼地说:“我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谢天恩甩开她的手,说:“你胡说什么呀,她、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怎么能不和她在一起?” 他说着,又走回到海霞身边,拉着她的手。 对陈羽来说,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这是有意气她! 她冲到他跟前,带着哭腔喊道:“一路上,你吃我的住我的,花了我那么多钱,我、我就是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海霞看着谢天恩,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花人家的钱啊?” “我、我……”谢天恩一时解释不清,对陈羽说:“我是花了你的钱,可那是你自愿的。你要是后悔了,我以后有钱再还给你就是了!” “鬼才要你还!不是说好了吗?咱们俩一起去寻宝的,你干吗要和她在一起?” 陈羽的眼泪滴了下来。从小到大,她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是陈翰观的女儿,多少男人想讨好、巴结她都没有机会,他谢天恩竟然不懂得珍惜。 谢天恩急了,说:“我是答应和你一起去寻宝,但没答应你不和海霞在一起啊!海霞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是亲人!” 谢天恩只差没说,海霞就是他未来的媳妇了。 陈羽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她一哭,谢天恩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对海霞说:“海霞,你去安慰安慰她!” 陈羽听了更加难过了,扭头就走。 谢天恩追上去,拦住她,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陈羽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天恩说:“我怕你出事啊!你忘了?我们路上不是遇到过劫匪吗?你自己一个人,又是个姑娘,要是遇到坏人了,多危险!” 陈羽说:“你要是担心我,就把她赶走!” 谢天恩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周阳生看出,陈羽对谢天恩一片痴心。他自己不也深深喜欢着海霞?可谢天恩和海霞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岂能容他人插足?同病相怜,周阳生很同情陈羽。 他走到她身旁,劝说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太阳已经偏西,天快黑了。你不怕半路出事?你要走也可以,不过最好等到明天早上再走!我看不如你们都到我家,有什么事大家好好商量。” 谢天恩终于开窍了似的,对陈羽又是安慰,又是苦苦哀求。陈羽才勉强答应暂时不回去。 四人朝附近的小村走去。谢天恩和海霞手牵手走在前头,陈羽和周阳生落寞地走在后头。 陈羽这么一闹,海霞多少明白怎么回事。 她轻声问谢天恩:“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谢天恩小声地将这几天的经历告诉她。海霞并不起疑心,也不吃醋。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心心相印,她相信,他心里装的只有她。 她又问:“藏宝图到底怎么回事?” 谢天恩将藏宝图的事告诉她。经过上次事件,他已经相信海霞是真心要和他在一起的,而不是为了佛珠,为了宝藏。 “真的呀?”海霞惊讶地说,旋即伤感地说:“我真希望世上没有这个东西,爹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们还在岛上过着平静、快乐的日子。” “是啊!” 谢天恩深有同感。自从离开小岛后,他经历了背叛,经历了生死的考验,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这种日子,他过怕了。他只想和海霞有个家,恩恩爱爱过生活。其实,他现在如果放弃寻宝,马上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但是,他不能!父亲因为宝藏而惨死,他想找到宝藏,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还有,他身无分文,找到了宝藏,可以解决生活的困难。 三十八 陈羽见到海霞扑进谢天恩怀里的一刹那,满肚子都是气。她恨海霞夺走了她的爱,恨谢天恩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冷静下来后,她对自己在菜地的行为感到害臊。海霞毕竟从小和谢天恩一起长大,两人度过多少欢乐时光?她算什么?她才刚和他认识不久。她有什么资格跟海霞争夺他?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太天真了,还没考虑后果就鲁莽地去做一件事是多么荒谬!她还是回去吧,窝在家里是枯燥,但至少家是温暖的,没有人会伤害她。 谢天恩对她的离去有点不舍,但没有挽留她。他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周阳生自告奋勇,送她到县城。 她只在周阳生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便起身。谢天恩送了她一程。 他叮嘱她说:“秋季昼夜温差大,夜里要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她心一酸,有泪流的冲动,但忍住了。她赶紧把头扭过一边,怕看着他会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他以为她还生着他的气,拘束、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 离别的时候到了,她迟迟不愿挪动脚步。他紧张地看着她,要她多保重。她终于一狠心,扭头走了。她的步子迈得很大,一直不回头。她知道,如果回头,她肯定会泪流满面的。这次离别,也许两人永远都不会再见面。她和他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谢天恩回到周阳生租住的地方,海霞迎上来问他:“天恩哥,咱们什么时候去寻宝?” 谢天恩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冯家梅,拼命给她使眼色。他不想藏宝图的事到处传。冯家梅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海霞说:“伯母是个好人,你别怕。藏宝图的事,我都跟她说了。” 事已至此,谢天恩也不好说什么。 他说:“国军里也有人有藏宝图,咱们得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陈羽跟他说过,藏宝图是金举文发现的。金举文是国军团长,既然拿到藏宝图,应该很快就会出发到六洲岛寻宝。 海霞说:“那咱们得尽快找个老渔民问清楚六洲岛的位置。” “没错!”谢天恩说:“咱们没有船,还得雇一艘船。” 冯家梅说:“海上风大浪大,我还真不放心你们两个去寻宝。你们俩坚持要去的话,打听六洲岛和雇船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跟周围的村民很熟,给你们找个有丰富经验的船长。” 谢天恩先向她道了谢,接着说:“伯母,你雇船的时候,别人要是问及原因,你别告诉他们藏宝图的事。” 冯家梅说:“放心吧,这个我自然知道。” 周伶俐左边的房间里跳出来,说:“我也去寻宝!” 冯家梅低声斥道:“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寻什么宝?别去碍手碍脚!” 周伶俐嘟着嘴,退回了房间。 谢天恩拿出藏宝图和海霞仔细研究。藏宝图画的是一只很奇特的动物,有一双翅膀,看上去很像是一只鸟,可它又有鳍,且尾巴是一条直线。世界上可没有这样的鸟。说它是鱼,可鱼哪来的翅膀? 海霞看来看去,怎么也想不出,这是只什么动物。 “这图该不会是假的吧?”她问。 “应该不会!”谢天恩说。陈羽刚把图拿给他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陈羽说,是金举文发现的,应该不假。陈羽坚持和他来寻宝,不会说假话。 海霞皱了皱眉头:“这图上面并没有标明宝藏具体在哪儿,怎么找?” 海霞的疑问,谢天恩和陈羽在路上讨论过。图上确实没有标明宝藏的具体位置。但他的想法是,奇怪动物里面画的图案中,最后一个是元宝,元宝代表的就是宝藏。奇怪动物嘴巴附近写有“魔鬼洞”。只好找到这个洞,进入到元宝所在的位置,就可以找到宝藏了。 傍晚,冯家梅带回来一个名叫蔡海深的渔民,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一身肌肉结实、黝黑,双鬓有些许白发。 “老蔡十六岁开始跟父亲出远海打渔,到过的海域很多,驾船经验丰富。有他给你们开船,你们大可放心!”冯家梅夸奖道。 蔡海深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谢天恩,问道:“你要去六洲岛?” 谢天恩点点头:“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吧?” “当然知道!”蔡海深说。 谢天恩和海霞相视一笑,面露喜色。 “离陆地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又问。 蔡海深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去那里干吗?” “我……”谢天恩当然不能说是去找佛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们还是别去了!”蔡海深说:“六洲岛离海南岛有一千多里,那一带海域经常发生事故,而且,有人看到岛上有鬼怪。我年轻的时候随大人出海,船行到那里,都绕过那个岛屿。我怕你们出事,白白送死!” 谢天恩愣住了。一千多里,行船要好几天啊!他虽然生长在海岛上,但那个岛离地面也才一百多里。从小到大,他没出过远海。途中要是发生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冯家梅看出了他的心思,劝说道:“是啊,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在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多好,何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海霞跟她提起去寻宝的时候,她像他们俩一样,都以为六洲岛不远,哪儿想到竟在一千多里外?而且还是在危险海域,岛上还有怪物!她当然放心不下。尤其是谢天恩,她一直怀疑他是她哥哥的儿子。哥哥一家多年来踪迹全无,如果谢天恩真是她哥哥的儿子,要是出了事,她怎么对得起哥哥? “不,我们要去!”谢天恩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蔡海深手里:“这些钱够不够?” 这些钱是陈羽给他的。陈羽说,虽然她不能和他一起去寻宝,但还是衷心希望他能找到宝藏。他觉得愧对她,本不好意思收她的钱。但想到雇船、请船长需要花钱,他只好手下了。他打算以后再还给她。 蔡海深将钱还他,说:“主要不是钱的问题!是命,你懂吗?一旦出了事,你我都会没命的!” “原来你是个胆小鬼!”谢天恩冷笑一声,把头转向冯家梅,说:“伯母,你找错人了!他那么怕死,我看我们还是另外找人吧。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十六岁开始出远海?” 谢天恩这一招激将法起了作用。蔡海深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那还有假?谁怕死了?我是担心你们!你们不怕,我当然也不怕!我出海这么多次,遇到的危险比你吃的饭还要多,每次不都挺过来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谁都不许反悔!”谢天恩说。 三十九 秋意渐浓,天气转凉,才六点多,天色便已暮。夕阳像烧红的木炭,染红了天边的层云。牧童牵着牛,缓缓地走在乡间小道上。 船的事情已经解决,谢天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蔡海深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说,越快越好。蔡海深说,这几天天气晴朗,那就明天!谢天恩害怕有人先他一步到达六洲岛,同意明天出发。他问蔡海深,需要做什么准备?蔡海深要他准备食物、淡水、火石等。冯家梅将准备工作全包了。她阻止不了谢天恩去寻宝,只好默默地为他和海霞祈祷、祝福。 太阳终于落山了。天空像一口黑锅,罩着大地。尽管外面社会动荡不安,夜幕下,小村是那么宁静。每一户人家均点了灯,灯光虽然昏暗,一家人在一起,却也其乐融融。 周阳生还没回来。冯家梅再次到村口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尽头张望、守候。海霞和周伶俐已经准备好晚饭,三素一荤一汤。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这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了。这是冯家梅的意思。谢天恩和海霞明天要出远海,她要让他们吃好。她还让周伶俐做了好多吃的,准备让谢天恩带上途中吃。 “阳生怎么还没回来?”海霞有点坐不住了,问道。 这些日子来,周阳生天天粘着她,对她关怀备至。她再怎么愚笨也看出他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她多次告诉他,她爱的人是谢天恩,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周阳生说:“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喜欢的人。我不管你爱谁,也不在乎你爱谁,我都要对你好。只要你不反感、不我的气,那便足够了。” 那句话给她的印象很深刻。她常想,这辈子除了谢天恩,他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 谢天恩和周伶俐均干坐着,谁都没有动筷子,任凭菜慢慢凉去,香味慢慢淡去。 周伶俐双手托着腮帮,看着那盏豆大的煤油灯:“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天恩安慰她说:“应该不会有事的,这么大一个人丢不了!” 话虽如此,他想起自己和陈羽路上被打劫的事,有种预感,周阳生可能出事了。周阳生要是出事了,那陈羽可能也有危险。陈羽救过他帮过他,他欠她很多。她要真出事,他无法原谅自己。明天就要出海了,现在却突然出了意外,他该怎么办?难道要取消计划?不可能!他已经通知蔡海深做好了准备。再说,国军也有藏宝图,如果去晚了,宝藏肯定被国军抢走。 又过了一会儿,周伶俐再也不住了,说:“我出去看看!” 她说完起身走了,屋里只剩他和海霞。 海霞忧心忡忡地问道:“天恩哥,这么晚了,我好担心!阳生他不会出事吧?” 良久,谢天恩才叹息一声说:“但愿他没事!” 海霞又问:“咱们明天要走吗?” 谢天恩说:“要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怎能不走?再说,咱们如果去晚了,宝藏就归别人了!” 谢天恩说完,暗暗祈求周阳生不要出事。周阳生是周家的顶梁柱,他要是出事了,冯家梅和周伶俐母女该多么无助。他和海霞要是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太无情无义!还有陈羽!她给了他那么多帮助,她是否平安? 小村里,其他人家为了节省煤油,早早就熄了灯,上床休息。小村宁静下来,躲在暗处的虫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犬吠声,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冯家梅和周伶俐神情抑郁地走进来。谢天恩和海霞看到他们的表情,便猜到了结果。 海霞怯怯地问道:“阳生,他、他还没回来吗?” 冯家梅一声叹息,摇摇头。 她坐下来,说:“吃饭吧,菜都凉了!” 没有人动筷子。 冯家梅第一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说:“吃吧,也许他路上有事耽搁了,明天回来也说不定。咱们不等他了!” 其他人还是没动筷子。冯家梅干脆放下手中筷子,干脆挨个给每个人拿筷子,大伙才满怀心事地开始吃饭。 谢天恩铁了心明天出发去寻宝。他怕拖延下去,有人会先他到达六洲岛,运走宝藏。那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周阳生是个大男人,他不会有事的。也许他在路上遇到朋友,到朋友家做客去了。他们是做牛车到县城的。也许牛车半路出了什么问题。 半夜,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想到几天颠簸在大海中,心里惴惴的。他小时候随父亲出过海,但都是在近海,没多久就回来了。出这么远的海是第一次,会不会遇上大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本来打算独自去的,海霞硬要和他在一起。她说,他要是撇下她,独自去寻宝。她会天天坐立不安,生不如死。那还不如跟他一起去,生随他生,死和他一起死。生生死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一会儿,他想到了父亲,悲伤得流了眼泪。他很早没了母亲,是父亲一手把他带大。父子俩相依为命,父亲是他的精神寄托。谁料,由佛珠引起的变故使他失去父爱。这一切归根结底皆因宝藏。宝藏真的那么重要?如果可以,他愿意用十个、百个、千个宝藏换回以前的幸福生活! 夜,已经深!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开门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远。他猜测是冯家梅。她肯定又到村口张望,期盼周阳生归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周阳生是为了送陈羽才至今未归。周阳生要是出了事,他脱不开责任。他觉得对不起她,心里充满了懊悔,不该让周阳生送陈羽。他应该自己送。 次日一大早,熟睡中的他被海霞摇醒。 海霞说:“老蔡已经来过,他说他先去找别人拿点东西,然后在海边等咱们!” 谢天恩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问道:“阳生回来了没有?” 海霞目光黯淡下来,摇摇头,说:“还没有!” 谢天恩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一股不祥之兆。 冯家梅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说:“今天是你们出海的日子,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吃早餐吧!” 谢天恩不敢正视冯家梅,惴惴地说:“伯母,阳生还没回来,都怪我,我不该让他去送我朋友,我……” 昨晚冯家梅悄悄出门后不久,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几点回来,他并不知道。 “阳生他不会有事,他很快就回来的!”冯家梅脸上仍带着僵硬的笑容:“倒是你们要小心,海上风浪大!” 谢天恩几次想取消计划,等周阳生回来再走。可他一想到寻宝的事拖延不得,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和海霞吃过早餐,冯家梅递给他一个布袋,说:“吃的、用的东西都在袋子里。你们要多加小心。遇事不要慌张,多听老蔡的意见。” 谢天恩只觉眼睛有点酸涩,有流泪的冲动。冯家梅跟他非亲非故,却像一个母亲般关心他,他真希望自己就是她的侄子,亲切地叫她一声“姑姑”。或者,干脆认她作母亲,喊她一声“妈妈”。 他说:“伯母,谢谢你!这些日子来,我和海霞带给你们太多的麻烦。我们心里很过意不去!” 冯家梅说:“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 海霞不见周伶俐,问冯家梅,她到哪里去了?冯家梅说,她去找周阳生了。 “阳生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们兄妹俩很快就回来,你们放心好了!”冯家梅说。 临别,谢天恩摘下脖子上的玉坠,放在冯家梅的掌心,说:“伯母,你说过,这玉坠是你哥哥的。我送给你,你留着做纪念。” 冯家梅拿起玉坠看了看,又还给了他。 她噙着眼泪,叹息说:“这玉坠本来就是你的,伯母不能要。再说,你这次要出远门,戴着玉坠,它能保佑你平安无事。伯母也放心!” 谢天恩推让了一番,只好将玉坠重挂到自己胸前。 四十 谢天恩和海霞来到海边,蔡海深还没到。海边系着一艘船,十多米长,五米宽。海浪扑上来又退回去,船跟着荡来荡去。 谢天恩和海霞正要上船,身后传来一声叫喊:“谢天恩,你给我站住!” 谢天恩听那声音,认出是海飞涛,心里一惊。这老狐狸怎么知道他在这里?难道他一直暗中跟踪自己?他武功高强又老奸巨猾,想要对付他不容易。 他回过头,看到海飞涛和十个土匪押着周阳生、陈羽和周伶俐,正朝他们走来。周阳生、陈羽和周伶俐三人嘴里均塞着毛巾。 他大惊失色!难怪周阳生迟迟没有回来,原来,落到了海飞涛手里!海飞涛心狠手辣,落到他手上,凶多吉少?他深深为他们担忧。 海霞挡在他面前,朝海飞涛大喊了一声:“爹!” 谢天恩明白,她这是害怕海飞涛伤害他,心里甚是感动。他正思忖该如何对付海飞涛,海飞涛突然拔枪指着他。 海霞哭喊道:“爹,不要啊!爹,您不是说过吗,咱们和天恩哥是一家人。求您放过天恩哥吧,我求求您!” 海飞涛正眼不瞧她,仍举枪瞄准谢天恩,喝道:“死丫头,你给我滚开!” 海霞拼命地摇头:“不要啊,爹,你不能伤害天恩哥,咱们是一家人啊,爹!” 谢天恩毫无惧色,冷冷地问道:“海飞涛,你到底想干什么?” 海飞涛奸笑一声:“好说,你把藏宝图交出来,我就饶了你和你的朋友!” 谢天恩心一震,海飞涛果然知道他有藏宝图。难道他对周阳生他们用了刑,逼他们供出藏宝图?海飞涛诡计多端,他不能轻易上他的当。 他假装吃惊地问道:“藏宝图?我哪来的藏宝图?” “少跟我来这一套!”海飞涛怒吼道。他朝身后一招手,一名男子走上前来。谢天恩一看那男子,不禁火冒三丈。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半路上打劫他和陈羽的客栈老板。他好心放过他,他竟然出卖他。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扭头对海飞涛说:“没错,就是他。我看到他拿着一张图,跟她……” 他指着陈羽,继续说:“一起研究,说要去找宝藏什么的。” “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海飞涛喝道:“快把藏宝图交出来,要不然,我一枪打烂你的脑袋!” 海霞大哭道:“爹,不要啊!” 她冲过去,欲夺海飞涛手中的枪。海飞涛飞出一脚,踢中她小腹。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谢天恩心痛欲裂,大喊道:“海霞!” 他想过去扶起海霞,海飞涛喝道:“不许动,快把藏宝图交出来!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谢天恩看了海霞一眼,见她嘴角有鲜血流出。她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 他又气又急,怒骂道:“海飞涛,海霞是你女儿,你下手这么重,你是不是人?你还有人性吗?” 海飞涛不理他,朝手下点了一下头,两名土匪朝他走过来。 谢天恩知道,他们想上来搜寻藏宝图。他急中生智,从兜里掏出藏宝图,揉成一团,往后扬了扬,做出投掷的动作,大声说:“你们给我退下,否则,我将藏宝图扔到海里!谁都别想得到!” 他恰好站在一块悬崖边巨石上,身后是波涛滚滚的大海。他只要轻轻一扔,藏宝图就会掉进大海,淹没在海水中。 海飞涛果然被震住了,他咬咬牙,命令道:“退下!” 两个土匪退回到他身旁。 海飞涛恨恨地说:“谢天恩,难道你不怕死?” 谢天恩说:“前后都是死,我不会让藏宝图落到你手上的!” 海飞涛缓了语气,说:“你把藏宝图给我,我放你走!” 谢天恩冷笑几声:“你当我是傻瓜?你海飞涛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拿到藏宝图那一刻,估计我也没命了。” 海飞涛说道:“我这次说话算话!你要怎样才相信?” 谢天恩正思考,怎样救下周阳生他们,全身而退。突然,海飞涛身后传来一声叫喊:“二哥!” 紧接着,周威裕小跑到海飞涛身边,气喘吁吁地问道:“二哥,你出来怎么不叫我一声?” 海飞涛还没回答他,他看到浑身绑着绳子、口里塞着毛巾的周阳生和周伶俐兄妹。 “阳生,伶俐!你们,你们……”他惊叫道,旋即扭头不解地看着海飞涛,“二哥,你干吗抓他们?你知道的,他们是我的子女!” 海飞涛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谢天恩,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周威裕见海飞涛不搭理他,朝押着周阳生和周伶俐的土匪命令道:“放了他们!” 海飞涛这才发了话,冷冷地说:“三弟,别坏了大事!” 周威裕不大高兴地说:“二哥,他们是我的孩子,你不应该这么做!” 他再次命令道:“快放了他们!” 海飞涛突然掉转枪口,砰的一声朝他开了一枪,迅即又继续瞄准谢天恩。子弹穿过周威裕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周威裕睁大眼睛看着海飞涛,手缓缓抬起,指着他,费力地说了一个“你”字,便轰的一声倒地,不再动弹。 周阳生和周伶俐脸部痛苦地扭曲成一团,泪水滚滚而出。两人拼命挣扎,呜呜地叫着。 谢天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海飞涛如此残忍、没有人性,他要是交出藏宝图就必死无疑。可不交,他也无法逃脱。何况,他的朋友都还被海飞涛手下控制着!该怎么办?他心里暗暗焦急。 海飞涛似乎看破他心思似的,冷冷地说:“怎么样,你都看到了?藏宝图交还是不交?” 谢天恩十分坚决地说:“不交!” 藏宝图是救命稻草,他交出就会没命。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他不能表露出怯意,不能向他示弱。 海飞涛一把将陈羽揪到跟前,拿枪指着她,厉声喝道:“交还是不交?你不交,我一枪毙了她!”(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出发寻宝 谢天恩慌了神。海飞涛凶残成性,杀人于眨眼之间,他不能对他抱有一丝幻想。他只要扣动扳机,陈羽立即没命。他跟陈羽交往时间不长,但这一路相处,他发现她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她救过他,对他有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海飞涛杀害。 他犹豫片刻,终于松了口:“我给你藏宝图,你真的放了我和我的朋友?” 海飞涛诡谲一笑:“当然!” 谢天恩说:“好!你先放了我朋友,我就给你藏宝图!” 海飞涛将陈羽推到一边,对手下命令道:“放人!” 土匪给陈羽、周阳生、周伶俐松了绑,取出他们嘴里的毛巾。 谢天恩朝他们大喊道:“你们快走啊!” 陈羽没有走,大喊道:“不要上他的当!” 周阳生和周伶俐挂念着他们的父亲,早已忘记了眼前的危险。兄妹俩扑到周威裕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海飞涛冷冷地说:“人我已经放了,快把藏宝图给我!” 谢天恩绷紧神经,思想激烈地斗争着。把藏宝图给海飞涛,他必死无疑。不给,陈羽他们会被海飞涛一个个杀掉。 海飞涛见他没有要给藏宝图的意思,再次将枪口对准陈羽,喝道:“你是不是逼我杀她?谢天恩,我告诉你,我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慢着!”谢天恩大声喝道,“你先让我的朋友离开,我再把藏宝图给你!” 他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他打算牺牲自己,换取陈羽他们的性命。 海飞涛扭头对陈羽、周阳生、周伶俐喝道:“你们快滚,否则等我反悔了,一个都逃不掉!” 周阳生、周伶俐兄妹仍在哭他们的父亲,对海飞涛的话充耳不闻。 陈羽也没有挪动脚步,连声朝谢天恩大喊道:“别给他藏宝图,别上他的当!” 海飞涛朝她喊了一声“闭嘴”,接着对谢天恩说:“你都看到了,不是我不让他们走,是他们自己不想走。我数三声,你再不把藏宝图给我,我就杀了她!一……” 海飞涛数到二的时候,谢天恩没了辄,大喊道:“我给你!” 他把藏宝图丢给海飞涛。海飞涛接过图,展开看了之后,哈哈狂笑:“我终于拿到藏宝图了……” 谢天恩举步要走。海飞涛突然止住笑声,大吼道:“谁都别想跑!” 他举枪朝谢天恩瞄准。千钧一发的时刻,倒在地上的海霞不知哪来的力量,高呼着“天恩哥”,扑向谢天恩。砰,枪响了!海霞后背中弹,扑倒在谢天恩怀里。砰,又一声枪响,又一颗子弹击中海霞后背。海霞口中喷出鲜血,染红了谢天恩的胸襟。 海飞涛发狂似的,吼道:“你们都去死吧!” 他还想继续开枪,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枪响。他的手下应声倒下一大片。他大惊失色,夺路狂奔。余下土匪抱头鼠窜,作鸟兽散。 尽管枪声大作,谢天恩却充耳不闻似的抱着海霞,大声哭喊道:“海霞,你怎么了,海霞,海霞,你醒醒,醒醒……” 枪声停了的时候,海霞睁开眼睛,深情地看着他,喃喃地说:“天恩哥,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谢天恩搂紧她,泪雨滂沱:“好,好,咱们俩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海霞微微地笑了,轻轻地哼着海盗歌: 蓝天浮动着白云 自在海鸥飞呀飞 何惧风大浪又险 彼一处来此一处 处处有我的踪迹 来时有踪去无影 快乐逍遥似神仙 ……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像一阵轻风渐渐地飘远,直至消失。 谢天恩仿佛万箭穿心,悲痛地大喊:“海霞,海霞……” 他的哭声把阵阵海涛声压了下去,在海面上盘旋,在天地之间回响。他额头抵着海霞的额头,眼泪一滴接一滴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下去。 “海霞,你不能死啊……你说过,要和我回到小岛上生活的。你不能丢下我……” 他哭得如此伤心,以至于金举文走过来,他都没注意到。 金举文参加了游击队。吴正平救了他之后,他突然想到,林居安可能抓他家人,逼他现身。他告别吴正平要赶回家,吴正平看破了他的心思,问他,是不是担心家人的安危?他惊讶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吴正平说,他们的人在国军到达之前,早已把他家人接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金举文很震惊,问他,他家人在哪里?吴正平把他带回密林中的根据地,他见到了家人。 他万万没想到,共产党不仅没有把他当敌人,而且还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救了他家人。若非他们,他家人一旦落入林居安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他感动之下,加入了游击队,心甘情愿当一名普通战士。王凌云告诉他,只要他表现好,他会受到重用,组织会提拔他。家人对他的选择表示支持,这更加坚定了他参加游击队的决心。 他把佛珠、藏宝图的事告诉王凌云。王凌云说,宝藏是国家的财富,绝不能让它落入国军个别人手中。他给了他五个士兵,任命他为行动小组组长,让他继续侦破冯家兴全家失踪案,保护好宝藏。他手里虽然没有藏宝图,但知道宝藏在六洲岛,于是准备出发到六洲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海飞涛行凶。 谢天恩哭海霞,周阳生兄妹哭周威裕,这凄惨的场面,使他心酸。他看到陈羽时,眼睛一亮,迅即又黯淡下来。她虽然是陈翰观之女,但陷害他的是陈翰观,而不是她。她是无辜的,他不恨她。相反,他仍暗暗喜欢她,只是他的身份发生了变化,知道自己跟她不会有结果,何况她又不喜欢他。他只能把对她的爱恋深深埋在心底。 陈羽看到他也略为惊讶。她不知道他已经脱离国军,参加了游击队。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喊了一声:“金团长!” 金举文说:“我已经不是国军团长!” 陈羽睁大眼睛,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金举文叹息一声说:“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他走到谢天恩跟前,说:“兄弟,真对不起,我来迟了!” 谢天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紧紧地抱着海霞,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金举文喊了他几声,他都不应,金举文唯有伤感地叹息。 陈羽看着谢天恩为海霞哭得死去活来,也难过得不停地抹泪。自从离开谢天恩后,她无时不刻不想着他,脑海里满是他的影子。她舍不得离开他,可她又竞争不过海霞,她唯有忍痛离开他。周阳生送她快到县城时,海飞涛手下将他俩抓住。她为了活命,谎称自己知道藏宝图的下落。海飞涛逼她说,她不肯说。几个好色的土匪欲强bao她,她放狠话,谁要是敢碰她一下,她就咬舌自尽,藏宝图永远没人知道。海飞涛将那几个土匪暴打了一顿,从此没人敢打她主意。后来,客栈老板找到海飞涛,将谢天恩有藏宝图的事告诉了海飞涛。海飞涛得知谢天恩和海霞要出发到六洲岛寻宝,一路追赶,终于赶上。 谢天恩仍紧紧地抱着海霞,好像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他轻轻地捋顺她凌乱的头发,他捋得很仔细,仿佛新郎为新娘子梳头。他用衣袖擦干滴落在她脸上的他的眼泪,然后埋下头,深吻她的嘴唇,久久没有松开。他仿佛在向她低语,诉说他对她的爱恋。她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他全然不顾。他们的灵魂在交融,她仿佛不曾离去。 陈羽看得泪流满面,有什么比生死离别更让人肝肠寸断?她想不通,海霞是海飞涛的女儿,海飞涛竟然下得了手!宝藏在他眼中,竟然比亲情还重要!海霞虽然是她的情敌,她恨过她,但此刻,她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海霞为爱情献出了生命,她深深地同情她、可怜她,被她感动! 傍晚时分,谢天恩含泪埋葬了海霞。夕阳给那小土堆抹上了一片金黄。谢天恩久久跪在墓前,目光呆滞地看着墓碑。 海霞下葬的时候,他死活不让,硬说海霞没有死,她还有呼吸,她只是睡着了。金举文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拉开,告诉他,海霞已经死了。他拔出小刀,要抹喉咙,说要和海霞死在一块。金举文夺下他的刀,用力丢到大海里。墓碑竖立起来后,他才稍微清醒过来,意识到海霞真的走了。 他突然不再发狂,咬着牙说:“海霞,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还有爹!你们的仇,我一定报!” 周阳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眼里盈满了泪水。海霞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心上人。他刚送别了他父亲,又来送别海霞。双重打击之下,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记得,他和海霞第一次见面是海边,她把他从海里救上来。没想到,他和她最后一见面也是在海边,她永远离开了他。他和海霞相处的时间不长,那短暂却快乐的日子足够他回味一辈子。他记得,他曾问过海霞,他和她有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海霞说,不可能,她心里只有谢天恩。她和谢天恩都是从小没了母亲,两人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感情,谁都无法插足。于是,他死了心,只希望能经常见到她,和她说说话,做普通朋友。这么点愿望,老天都不能满足他。她走了,他永远也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欢声笑语了。 他把持不住,跪倒在墓前,泪滴如雨。 四十一 送别海霞回来,谢天恩告诉众人,他明天将出发到六洲岛。金举文劝他,休息几天,心情恢复了再去。 他果断地说:“不,就明天去,分秒都不能拖!” 陈羽也放心不下他,劝他不要鲁莽行事。 他平静地分析说:“这事不能拖延。海飞涛拿到了藏宝图,这会儿可能已经在前往六洲岛途中。咱们不快点出发,宝藏就是他的了。” 金举文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但还是担心他会不会因海霞遇害而悲痛过度精神出了问题? 他问他:“你没事吧?” 谢天恩淡淡地说:“我没事!” 金举文很惊讶,他为何如此镇定、平静? 谢天恩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为了报仇、为了找到宝藏,我必须将痛苦深深埋在心底。” 金举文这才放心。 谢天恩问他讨要一把驳壳枪,说要是他早有枪,他就不会受制于海飞涛,海霞或许就不会惨死。他吃过了一次亏,不能再吃第二次。金举文本想向组织打报告,由组织决定是否给他枪?但考虑到时间紧迫,他自作主张给了他一把驳壳枪,并教他学会使用。 藏宝图虽然被抢走,但谢天恩连日来,天天查看此图,早已熟记在心。他拿来纸和笔,一会儿功夫,便画了出来。陈羽记性也很好,她看了图,说一点都没错,藏宝图就是这个样子。 周阳生铁了心也要去六洲岛。海飞涛杀了他父亲和心上人,他像谢天恩一样,对他怀有海一样深的仇恨。他也要报仇!没有人能阻止他,包括冯家梅。冯家梅得知周威裕的死讯,很是震惊,却没有太大的痛苦。周威裕霸了她哥哥的财产后,对她没了以前的好。他大手大脚地挥霍她哥哥的财产,吃喝嫖赌,样样都来。金举文调查她哥哥全家失踪案,他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失去荣华富贵,于是歹心顿起,雇人暗杀金举文。她和儿女多次劝他,他不听。最终,他陷入泥沼中,不但败了家,还丧了命。他的命运正应了那句话,越怕失去就越容易失去。她觉得,这是报应!周阳生从小娇生惯养,她怕他吃不了苦,劝他别去。周阳生说,他要是不去六洲岛找海飞涛报仇,就不是个男人,活着没意义。冯家梅阻拦不住,只好随了他。 陈羽和周伶俐也嚷着要去六洲岛寻宝,金举文和谢天恩如何都不答应,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会碍手碍脚,给他们带来麻烦。 最终确定要去的人是谢天恩、周阳生、金举文及其手下,他们分别是:孙亮、大洋、林丰义、许世贤、云堂。 船长还是请蔡海深,船换了一艘稍大点的。 出发前,周伶俐悄悄给金举文一个平安符,说祝他和其他人平安归来。金举文才觉察到,这个话语不多的小姑娘对他有意。他想起那次她拿枪指着他却迟迟下不了手的举动,不禁暗自发笑。多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幸好她暗杀的人是他,换做歹人,后果不堪设想。 金举文收下平安符说了声谢谢,她竟红着脸跑了,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风不大,海浪温柔地亲吻着海岸,海鸥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海天一线,渺远苍茫。 船开了!陈羽站在岸边,拼命挥手。周伶俐抱着岸边的一棵树,脸上挂满泪水。直到那片风帆渐渐消失在茫茫海面上,她俩才回去。 四十二 海岸渐渐模糊了,天空好像一张巨大的蓝布,笼罩着大海。朵朵白云,好像一团团棉絮,悬浮在头顶。海鸥欢快地盘旋、鸣叫,享受着自由翱翔的快乐。眼前,碧波万顷,浩渺苍茫,更不时地有鱼儿跃出海面。 金举文几个手下被这壮观的景象迷住了,不时地发出赞叹。金举文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赴东洋留学就是坐船过去的,当时坐的船是客轮,比这船要大得多,行船速度也快。这样的景象,他也见过,并没有什么惊叹。 他想的问题要比他手下多。陈翰观早已拿到藏宝图,想必已经到达六洲岛,或者即将到达。陈翰观身为委员,公务缠身,不可能亲自去寻宝,只能派亲信去,要么是张参谋,要么是林居安。他觉得林居安的可能性较大,因为自己调查冯家兴全家失踪案,林居安自始至终都参与,并暗中跟踪他、监视他。一想到林居安,他就来气。他那么信任他,他却出卖了他。他必定在陈翰观面前说了他坏话、挑拨离间,陈翰观才抛弃他、陷害他。要不是吴正平他们考虑得周到,他家人恐怕早已惨遭林居安的毒手。林居安要是领命去了六洲岛,他们之间非有一战不可。他巴不得早点和林居安有一战,好泄他心头之气。 太阳驱散浓雾,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海面波光粼粼,似有千万盏灯在闪烁。蔡海深掌着舵,海风鼓满风帆,船在高速行驶。 谢天恩凭栏眺望,思绪万千。海霞走了,二十几年的感情顷刻化为乌有。他的心也被掏空了。海霞是为了保护他而被海飞涛打死的。他想不通,海飞涛为何这么没有人性?他记得,海飞涛曾多次跟他父亲说过,他和海霞是天生一对,等他们满二十岁就让他们结婚,生一大堆孩子。他和海霞满二十岁之后,海飞涛却不提此事。后来,突然发生了佛珠事件,他的命运从此改变。他很费解,佛珠是在鬼林找到的,怎么跟他们那个小岛扯上关系,引起了杀戮?这佛珠除了藏宝图,是否还藏有其他秘密?冯家梅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小戴着的玉坠是她哥哥的。他没见过他哥哥,他哥哥的玉坠为何挂到他身上?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像个谜,太多的东西,他看不透,想不明白。 下午起风了,呼呼地刮着。老蔡看了看头顶的风帆,说这风大概五六级。对于行驶在茫茫大海上的这艘不太大的船来说,五六级的风已经够大了。船体随着海浪涨起又跌落,剧烈地晃动着,大有被海浪吞噬之势。 金举文的几个手下,孙亮、大洋、林丰义、许世贤、云堂,终于体会到了大海的无情。他们不再赞叹景色有多壮观,个个面如土色,惊恐地看着海浪魔鬼般扑来又退去。他们的胃随着船体的晃动而翻滚,哇哇地狂吐。 周阳生是所有人当中体质最差的。刚一起风,他便晕船,出发前吃的东西全吐光。金举文喂他喝了点盐水,他也吐。老蔡让他躺着休息,他躺着也头晕,呻吟个不停,脸上一点血色没有,说话有气无力。 老蔡发了火:“嫩鸭子也出海!死了别怪我!” 大伙儿深深为他担忧,谢天恩和金举文商量,要不要返航,送他回去? 周阳生听到了,咬紧牙关坐起来:“不许返航,我没事!” 话刚说完,他扭头哇的一声又吐。一个海浪拍来,海水溅了他一脸。谢天恩拿了条毛巾,抹**脸上的水珠。他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谢天恩赶紧给他披上一条毯子。这毯子是冯家梅硬塞给他们的,说秋天天气凉,晚上盖着暖和。 周阳生打了个寒颤,裹紧毯子,问老蔡:“船开多远了?” 老蔡又火了:“多远?没我尿得远!才出发呢!到六洲岛要三天,一天还没到,有你受的!” 金举文骂他:“你就不能撒撒谎,安慰人家一下?” 老蔡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要吓他,绝望生希望,死里求生,懂吗?” 风又大了点,浪更狠了。连金举文和谢天恩也晕了船,吐了几次。每次吐过,舒服了一会儿,又晕,再吐。两人干脆躺着,感觉才好了点。唯有老蔡不仅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很享受似的,大声唱起了调子: 风再大,浪再狂 掌紧我的舵,驾好我的船 天大海阔任我闯 …… 天黑时,风小了,浪静了,一轮明月悬在天边,大如车轮,投下柔和、淡黄的光芒。海面似有千万支蜡烛在燃烧,烛光摇曳,朦胧而迷离,恍惚而飘渺,如梦似幻。 金举文睁开眼,看到这仙境般的奇异景象,顿觉头不晕了,神清气爽,晕船引起的不适烟消云散。谢天恩、孙亮、大洋、林丰义、许世贤、云堂一个个都站起来,入神地欣赏眼前的美景,没有人说话,仿佛在虔诚地接受圣光的沐浴。 周阳生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他就像老蔡所说,有种死而复活的感觉。他沐浴在月光中,疲惫、头晕等不适荡然无存。 “嫩鸭子,没事了吧?”老蔡这一声惊醒了众人。 “没事了!”周阳生答道。 老蔡感叹道:“生命啊,就是这么神奇!明明看着要死,他又过过来了!” “你个乌鸦嘴,谁要死了?大伙儿都好好的,你胡说什么!”孙亮骂道。 老蔡一脸认真地说:“我可不是乱说,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以前,我们村有个年轻人第一次出远海打渔。半路遇到大风,刮了一天一夜,他经受不住晕船,一命呜呼了。其实,只要风不是特别大,船就不会翻。你不怕,它就没事。你一怕,心神乱了,身体也会经受不住,终将在绝望、恐惧中死去。很多人是自己吓死自己。” 金举文听他分析有点道理,问道:“你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刚才为啥还吓周阳生?” 老蔡瞟了周阳生一眼,笑了笑,说:“我吓他的时候,不是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他能挺得过去。他绝望过了,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不再绝望,人也容易挺过去。我说得对不对,嫩鸭子?” 周阳生点点头。他听到老蔡说还有几天路途的时候,确实很绝望。但是,过后,他放开了,还有几天呢,后面的凶险多着呢,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他心也舒坦了。 “老家伙,听你这么说挺有道理,你出海打渔这么多年,故事不少吧,说来听听?”大洋说道。他二十多岁,较瘦。 “故事没有多少,人生体会倒是不少!”老蔡感慨地说。 “那你就说说你的人生体会,让我们这些后生学习学习!”大洋说。 “譬如说吧!”老蔡指着海面,问大洋道:“这景色好看不?” 大洋点点头。 老蔡说:“你们看到这奇异的景象吃了不少苦吧?就像我们渔民,要想打到鱼,就必须出远海,而出远海就意味着冒险、吃苦。无论做什么事,道理都一样,不吃苦、不冒险,根本不可能成功。” 大伙均点头表示赞同。 老蔡继续说:“我们每次出海前,家人都去烧香拜佛,为我们祈求平安。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早已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大海。恶劣天气、暗礁、海盗,只要遇到一个,我们都有可能丧命。但是,我们还是出海!也许,你们会说,你在家种田不是可以过得安稳些吗?没错,但是我们不会这么做。人只要活着,不管在哪里,以什么方式都有危险。天灾、疾病、人与人之间互相残害处处存在,更何况人都要死的。想到了这些,你就觉得出海的危险微不足道了。出海次数多了,我体会到了一种快乐,一种驾船纵浪的快乐,一种捕捉未知的快乐,一种战胜困难的快乐。我的生命就跟大海连在一块了,纵然死在海里,我也无憾。” 云堂问他:“出海打渔一次要多长时间?” 老蔡说:“不定,有时三两天,有时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云堂感叹说:“那多寂寞、枯燥啊!” 老蔡笑笑说:“没错,所以你们应该明白白天我为什么吼调子了吧?” 林丰义打趣说:“你年轻的时候出海打渔一次,你老婆岂不恨你一次?” 众人发笑。 老蔡一声叹息,说:“你说的没错!正因如此,我的婚姻很不幸。” 众人收住了笑。林丰义说:“老蔡,我可不是有意的!” 老蔡笑笑,换了轻松的语气:“瞧你紧张的!我不怪你!我还好点。我们村有个汉子,一年才出海打渔一次,一次去一个月。他每出一次海,就跑一个老婆。前后共跑了五个老婆。” 众人又笑,气氛轻松起来。 细心的金举文发现,老蔡眉头微皱,似藏有一丝忧郁。 他开他玩笑:“老蔡,这次你该不会又担心你老婆跟人跑了吧?” 老蔡认真地说:“她跑了之后要是能过上好日子,我倒希望她跑了,省得跟我受苦。” 金举文问他:“那你为何忧愁?” 老蔡笑笑说:“这你都看出来了?说句心里话,这次去六洲岛,我心里没底。那片海域我没去过,听说暗礁多,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听了,皆沉默不语。在出发前,老蔡已经跟每个人说过此事,此番又提起,众人心情有点沉重。 老蔡转头望着海面,又吼了起来: 风再大,浪再狂 掌紧我的舵,驾好我的船 天大海阔任我闯 …… 四十三 第二天,天气晴朗,朝阳将一团团悬在头顶的云朵染得美不胜收。海鸟自由地翱翔,欢快地鸣叫。举目四望,皆是茫茫大海。这景色虽然壮观,众人看多了也腻,干脆躺下来睡大觉。 下午天阴了,又刮起了风,但比第一天要小,还下着小雨。大伙儿经过第一天的大风大浪,已经习以为常,也不觉头晕。就连体质最弱的周阳生也神闲气定。 老蔡开他玩笑说:“嫩鸭子不错嘛,这么快就适应了!你只要跟我多出海几次,保证你成为一个不怕风吹日晒的男子汉。” 周阳生不理他,忧郁地看着大海。他刚经历了变故,心里的创伤还没抚平,眼前的景色再美,他也没心情看;再好笑的事情,他听了也笑不起来。老蔡哪了解他的心情? 谢天恩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别人看风景,他躺着睡大觉;别人谈笑,他忧郁地看大海。海霞走了,他只觉整个世界都是空洞洞的,了然无趣。要不是想着杀海飞涛为父亲为海霞报仇,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他活下去。报仇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至于宝藏,那都是次要的了。想到宝藏,他突然想起,海霞曾劝他放弃寻找宝藏,两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过日子。他后悔不迭,当初要是听海霞的话,海霞就不会遭此横祸。很多时候,只要一念之差,人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 雨大了起来,打在海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沙沙地响着。 金举文丢过来一条雨衣,说:“穿上吧,小心着凉!” 谢天恩接过,说了声谢谢。金举文几次救过他,他很感激他,相信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当金举文提出和他一起到六洲岛寻宝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海飞涛得了藏宝图,必定去六洲岛。海飞涛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带着一帮土匪。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法除掉海飞涛。他很需要金举文的帮助,于是答应和金举文他们一起去六洲岛。金举文劝他参加游击队,他对游击队不了解,而且又刚刚经历失去海霞的惨痛,根本没那个心情。金举文问他,报了仇之后,何去何从?他答不上来。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哪里才是他家?金举文说,去六洲岛回来后,他还继续调查冯家兴全家失踪案,希望他能配合调查。他答应了他。 第三天早上,太阳又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众人还在迷迷糊糊地睡大觉,老蔡一声断喝,惊醒了众人。 “起来,都起来!” 金举文第一个爬起来,紧张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老蔡指着前方说:“看!” 金举文手搭凉棚往前一看,前方隐隐约约可见一小岛。 “那就是六洲岛!”老蔡说。 其他人都来了精神,站成一排观看。远方水天交界处,确实有一小岛。 “太好了!”大洋第一个欢叫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高兴地大叫。谢天恩和周阳生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老蔡给众人泼凉水:“别高兴得太早!” 孙亮不屑地说:“六洲岛都在前方了,还能有什么危险?” 老蔡说:“越是貌似安全的地方,越危险!你们都给我坐好!” 金举文相信老蔡的话,把众人喊回船舱坐好。众人发现,老蔡一会儿拿出指南针看方向,一会儿看着海面皱眉沉思。两天来,他都是驾船高速行驶。这会儿,他放慢了速度,一会儿突然向左,一会儿突然向右,仿佛在绕过什么障碍物。众人见他脸色凝重,如临大敌,没人敢打扰他。 约两个小时后,六洲岛已经清晰可见。岛上长满青翠的树木,鸟儿盘旋在上空。此时,船离岛大概还有一公里远。 许世贤第一个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大喊道:“马上到六洲岛了!” 其他人先后站起来,高声欢呼。 老蔡又是一声断喝:“坐好,都给我坐好!” 他眼睛紧盯着海面,脸色非常凝重。 许世贤不满地说:“你个老蔡,六洲岛就在眼前了,怕啥?” 老蔡目光始终注视着海面,严肃地说:“遇到暗礁,你们都别想活!” 许世贤指着海面,嗤笑道:“暗礁在哪儿,你吓唬三岁小孩呢?” 他话音刚落,忽见几米开外的水面突现一个巨大漩涡。 老蔡高喊一声:“不好!” 他脸色大变,手在颤抖。众人看他惊成这个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巨型怪物哗啦一声跃出海面,带起一堆雪白的水花。众人还没看清怪物的“面容”,怪物哗啦一声,沉入海里,浪花四溅。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众人仿佛沉浸在梦幻中似的,久久没回过神,个个目瞪口呆。 金举文把头转向老蔡,见老蔡脸色惨白如纸。 “老蔡,刚才那是什么?”他问道。 “魔鬼鱼!”老蔡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说。 “魔鬼鱼?”众人一脸惊讶。就连谢天恩也没听说过这种鱼。不过,他觉得这种鱼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蔡解释道:“魔鬼鱼又叫蝠鲼,最大的体重几千斤,它可以将船掀翻,要是被它双翅拍打到,必死无疑。咱们周围有魔鬼鱼,大家必须小心点!” 众人绷紧了神经,紧盯着海面。忽然,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水波翻滚,紧接着,砰的一声,又一只魔鬼鱼跃出海面。只见它宽约七米,好像一只巨型蝙蝠。众人还没看够,它便轰的一声,掉进海水中,激起一堆雪白的浪花。 此时,船离六洲岛还有一公里左右,万一被魔鬼鱼掀翻,没几人能游到岸上。 金举文深知其险,大喊道:“老蔡,你能不能避开这些鱼?” 老蔡说:“你没看到我正掉头?” 他话音刚落,船突然急速往后走。 金举文大惊:“老蔡,怎么回事?船走的方向不对!” 老蔡大惊说:“不好了,船被魔鬼勾住了!” 他拿起一把叉子,环着船走,边走边看。走到船尾,他停下来,举起叉子,猛地往下扎。哗啦一声,海面掀起一阵水波,船终于停下来了。 金举文问道:“老蔡,刚才怎么回事?” 老蔡说:“魔鬼鱼搞的鬼,魔鬼鱼爱用鳍勾住船,拖着船快速游动!” 老蔡说完回到船头,掌紧舵。船打了个弯,朝六洲岛慢慢驶去。众人刚松了口气,突然,船又剧烈地颠簸起来。 老蔡大喊:“站稳抓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船猛地一倾,扑通几声,所有人掉进海里。紧接着,轰一声,船翻了,一只巨大的魔鬼鱼跃出海面,旋即又坠入大海中。 老蔡浮出海面,举目四望,大喊道:“旱鸭子,你在哪里?” 所有人中,就周阳生不会游泳,他最先想到的人就是他。周阳生掉进大海时,已灌了几口海水。又咸又涩的海水呛得他猛烈咳嗽。他听到老蔡的叫喊声,双手拼命拍打海水,大喊道:“我在这里!” 哗一声,一个海浪扑来,他又喝了一口海水,猛烈咳嗽。他体力不止,就要沉入海底。几米之外的老蔡奋力划臂,游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将他往上托。周阳生头部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上次落水海霞救他时,他有了经验,没有死死拽住老蔡,只是轻轻拉着他的手,同时自己手脚慢慢划水。 老蔡说:“对,就这样!别抓得太紧!” 老蔡朝翻了的船游去。其他人也都已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珠,大口呼吸着。 老蔡大声问道:“你们能不能游到岸边?” “我没问题!”谢天恩大声说。 他是在海水里泡大的,从落水地点到六洲岛才大约一公里,这点距离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老蔡说:“你先游到岸边!” 金举文和他的手下,只是会游泳,游不了太远。他们均默不作声。 老蔡知道他们不行,说:“你们不用慌张,我有办法救你们,但你们要坚持住!” 金举文说:“废话少说,你快行动!” 老蔡拉着周阳生,游到船边。船翻过来后,并没有下沉,底朝天浮在海面。 老蔡将周阳生托上船底,说:“旱鸭子,你好好呆在上面,别乱动!” 说完,他扎进海水中,没了踪影。过了一会儿,海面上浮起一块木板。紧接着,哗啦一声,老蔡也浮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大口大口呼吸了一通,又扎进水中。过了一会儿,又一块木板浮出水面,老蔡随之探出头换气,然后再潜入水中。周阳生这才明白,原来,他扎进水中去拆卸船上的木板。这些木板长约五米,宽一米多,抓住木板,完全可以漂浮在海面。六次沉浮之后,海面上浮起了六块木板。 老蔡大喊道:“快,每人抓住一块木板游到岸边!” 金举文和手下游过来,每人抓着一块木板,奋力朝六洲岛游去。老蔡这才将拉着周阳生朝六洲岛游去。他游泳速度极快,周阳生被他拉着,自己仿佛一只鱼,很轻松、惬意地在水中穿梭。 老蔡很快将金举文他们甩在身后,跟他们距离约二十米左右。金举文他们六人当中,以云堂游得最慢,掉在金举文后面约十米远。 老蔡回头大喊道:“别开小差,快点啊!” 云堂干脆爬上木板,躺在上面用双手划水。 他朝金举文他们大喊道:“你们都是笨蛋,爬到木板上躺着游才舒服呢!” 老蔡厉声喝道:“保命要紧,尽快游到岸上!” 他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只魔鬼鱼跃出海面,云堂连同木板被魔鬼鱼的翅膀拍中,飞出水面有五六米高。他一声惨叫,随即扑通一声,跟在魔鬼鱼后面坠入海水中。 金举文大惊,喊道:“云堂!” 他掉头朝云堂坠落的方向游去。 老蔡喝道:“你找死啊?回来!” 大洋他们几人将金举文死死拦住。 金举文怒吼道:“你们放开,我要去救云堂!” 老蔡大声喝道:“云堂死了!这里魔鬼鱼多,想活命就赶快游到岸边!” 金举文发疯似的,喊道:“你胡说,云堂没有死,我要去救他!” 大洋说:“组长,你不能去啊!” 他和其他人死死拉着他,快速朝岸边游去。金举文不时回头看着云堂落水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木板浮了上来。又过了一会儿,云堂也浮了上来,但不见他有动静。 金举文撕心裂肺地吼道:“云堂!” 云堂没有应答,像那块木板一样,任由海水托着,随海浪自在地飘荡。 金举文悲痛地吼叫:“云堂,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云堂……” 四十四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海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海浪不知疲倦地扑上来,又退回去。沉船还漂浮在海面,隐约可见。云堂的尸体却已消失在茫茫大海。除了云堂,其他人均顺利游上岸。 金举文坐在沙滩上,望着滚滚波涛发呆。老蔡走过来,挨着他坐下。他看着大海,长叹了一声,说:“这是他的命,别难过了!” “你应该让我去救他!”金举文喃喃地说。 “魔鬼鱼连船都能掀翻,人被它拍到五脏六腑都会烂掉,云堂早没命了。你过去只会送死!”老蔡说。 “可你知道吗?”金举文扭过头,望着他,噙着泪水,说:“他才十九岁,而且是孤儿!队长把他交给我的时候,反复叮嘱我,他还年轻,许多事还不懂,你要多多照顾他。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带他出来!” 老蔡捡起一个小石块,用力丢到大海里,说:“我们出海打渔的人有个说法,死在海里的人会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开心、幸福。也许上天可怜她是个孤儿,将他带到那个世界,让他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你别为他难过了!他会永生的!” “你这是自欺欺人!”金举文说:“我不仅害他丧了命,而且连他的尸体都没法找回来。”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老蔡的手,哀求道:“老蔡,我求你去把云堂的尸体找回来,可以吗?” 老蔡推开他的手:“你这是让我往火坑里跳。你想让我被魔鬼鱼拍死?再说,云堂的尸体这个时候早已不知漂到哪里去了。我去了也白去。” 金举文垂下头,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老蔡说:“你别想着云堂了,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船翻了,吃的全没了。得尽快想办法解决吃的问题,要不然,我们都得饿死在这里!” 金举文惊醒过来。老蔡说的没错,船翻了,他们怎么回去?吃的没了,他们该如何生存?来之前,他只是简单地想,找到宝藏运到船上就可以顺利回来。哪料到会沉船?现在即便找到宝藏也运不回去。 老蔡扭头看了一眼六洲岛,说:“还有,岛上有魔鬼,我们必须多加小心,否则,还会出人命。” 金举文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魔鬼!” 老蔡说:“我也不相信,可我的父辈们都这么说。有准备比毫无防备好,你说呢?” 金举文点点头:“多加小心是应该的。” 老蔡沉默片刻,狐疑地盯着他,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问过谢天恩这个问题,谢天恩含糊地告诉他,找一件重要的东西。他没再多问。 金举文迟疑了一下,告诉他,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寻宝。他本不想告诉老蔡的。但船已经沉没,吃的没了,他和老蔡的命运已经拴在一起。告诉他也无妨。 老蔡睁大眼睛,吃惊地说:“这岛上有宝藏? 金举文说:“那只是传说,不一定真的有!” 老蔡来了气:“你们为了一个还不确定的说法,就千里迢迢来这里寻宝?这也太荒唐了!我要早知道,就不和你们来了。” 金举文说:“这事有一定的可能性,并非空穴来风。天灾人祸,谁能料到?事情都发生了,咱们别怨天尤人,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 老蔡将头别过一边,不做声。 谢天恩和其他人脱下湿衣服,摊开在石头上晒,每个人都只穿着个裤衩。谢天恩从小在小海岛长大,对像六洲岛的小岛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他还没走完六洲岛,不过初步看起来,此岛面积不小。放眼望去,岛上林木茂盛,郁郁葱葱。魔鬼洞到底在什么地方?宝藏会藏在哪里?他从晾在石头上的衣兜里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包里没有进入,藏宝图仍是干的。他拿着藏宝图朝金举文走去。 金举文问他:“藏宝图没湿透吧?” 谢天恩瞥了一眼老蔡,没有回答。 金举文说:“没事,老蔡也是自己人,我都跟他说了。” 谢天恩才挨着他们坐下,把图递给金举文:“图还是干的!” 金举文将藏宝图展开,老蔡瞥了一眼,惊叫道:“这就是藏宝图?这画的分明就是魔鬼鱼嘛!” 谢天恩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在船上看到魔鬼鱼跳出海面时就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老蔡这一说,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藏宝图画的就是魔鬼鱼。 金举文仔细看了看藏宝图,点点头说:“没错,画得确实像魔鬼鱼。” 谢天恩说:“要找到宝藏得先找到魔鬼洞,魔鬼洞会在什么地方?” 老蔡乜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吃的全泡在海里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吃的问题。宝藏能填饱肚子?” 时间已是正午,老蔡一说,谢天恩才觉得肚子空空的。 金举文站起来,说:“走吧,咱们到树林里找找,看看有没有野果。” 谢天恩起身去拿衣服穿。 走在他后面的老蔡惊叫起来:“咦,谢天恩,你手臂怎么有这么大一个伤疤?” 金举文他的叫声,回头看了一眼,也甚是吃惊。谢天恩右手臂上的伤疤是三个小伤疤连成一排,看上去应该是被人咬后留下来的。 谢天恩说:“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伤疤我从小就有。” 金举文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伤疤是被咬出来的吧?谁咬了你?” 谢天恩说:“不知道!我父亲说,我生下来就有了!” “生下来就有?”金举文将眼睛瞪得滚圆:“那怎么可能?哪有人天生有伤疤的?” 谢天恩皱了皱眉头说:“反正我爸是这么说的。伤疤到底怎么来的,我根本不知道。” 老蔡摇摇头,说:“真是奇闻啊,我头一回听说人生下来就有伤疤。” 金举文说:“依我看,应该是你很小的时候,被什么人或者是狗啊什么的咬到过。” 谢天恩不耐烦他们俩讨论自己的伤疤,说:“行了,咱们干正经事吧!” 金举文把所有人召集在一块,让大伙儿分头去找食物,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谢天恩自己到右前方的树林里找食物。那片树林长满了各种林木,有桉树、苦楝树等等,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他拨开杂乱的灌木枝条,边走边细心寻找,看看有无野果。他走了七八远,突然前方一片小草地上赫然出现一小堆白森森骨头。他乍一看,以为是人骨头,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等他壮胆走进细看,原来不是人骨头,而是鱼骨头和小动物骨头。具体是什么小动物,他看不出。起初,他以为这些骨头是什么大鸟从海中叼来鱼和小动物,栖在枝头享用后掉下来的。旋即,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一般来说,鸟吃鱼是整条吞下去的,没有人那么聪明,将骨头剔出来。显然,这些骨头是人留下的。他捡起几根骨头细看,这些骨头早已风干,显然已经被弃在这里有好长时日了。是什么人到过这里?他估计是将宝物藏在岛上的人。他越发相信,岛上真的藏有宝物。可是,偌大的一个岛、莽莽林丛,宝藏到底藏在何处?他继续往前走。(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六洲岛 在树林约十米深的地方,他发现了一棵高耸入天的油棕树。他绕着油棕树走了一圈,看到地面上掉了不少油棕果。油棕果约有脚拇指那么大,他捡了一块石头,砸开果子外壳,取出果肉尝了一个。果肉坚硬,略甜,纤维丰富。油棕果虽小,但在食物紧缺的情况下,亦显珍贵。苍蝇腿也是肉!他捡了满满两裤兜。 他回到集合地,其他人也陆续回来。金举文抓到一只兔子,大洋他们几个有的挖到木薯,有的摘到石榴。老蔡最后一个回来,手里提着三条巴掌大的鱼。金举文问他,哪来的鱼?他说,他衣兜里携带的鱼钩没丢。他挖了几条蚯蚓,从上衣拆下一条线绑在鱼钩上,再折了一根树枝,做了根简单的钓竿,在海边钓到的。 “我们出海打渔的最爱吃鱼,天天吃不觉得腻,一天不沾腥味就浑身不自在。”他说。 大洋说:“你还真有办法!有你在,我们大家伙不会挨饿了,大不了你天天钓鱼给我们吃。” 老蔡一脸认真地说:“能尽快离开这里就尽快离开!这里可不是天堂。” 金举文随身携带的小刀也没有丢。他宰好了兔子,拔光毛,放在石头上晒。林丰义走过来,咽了咽口水,说:“从小到大,我都没吃过兔肉。这下有机会尝尝兔肉的味道了。” 金举文说:“这兔肉暂时还不能吃?” “为什么?”林丰义不解地问道。 “岛上食物匮乏,咱们每顿尽量少吃。我把兔肉烤干,留到下一顿。这顿先吃老蔡的鱼。”金举文说。 林丰义一声叹息,无精打采地走开。老蔡提着杀好的鱼走过来:“没有火,这鱼只能生吃了!” 不远处的谢天恩大声说:“有火!我有火石!” 出发前,他将几个火石和藏宝图一块,裹在油布包里。船沉了之后,油布包没丢,也没进水,火石还是干的。 他和老蔡到树林里捡了一些干树枝,点火烤鱼。 老蔡不停地翻动着鱼说:“我出海打渔这么多年,翻船是第一次。不过不是因为触礁,而是因为被魔鬼鱼掀翻。这算是天灾吧,不能说是我驾船技术不好。” 谢天恩问他:“船翻了,你的损失不是很大吗?” 他知道,自己给他的船费跟他的船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老蔡一声长叹:“那是我出海多年的积蓄。” 谢天恩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问道。 “恨你?”老蔡哈哈大笑:“我怎么会恨你?每次出海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危险之旅。我都做了最坏打算。这次也不例外。噩运来的时候,你躲也躲不开。我不怪你,也不恨你。要怪就怪那只魔鬼鱼吧,可它是畜生,怪它能有什么用?” 谢天恩心里暗暗惊叹他的豁达。 “可你的船毕竟是因为我们才翻的。这样吧,我们要是找到宝藏了,给你一部分,补偿你的损失。” 老蔡又是一笑:“我能活着回去就已算万幸,哪儿还想什么宝藏?” 金举文和其他人走过来,围着火堆坐在一起。 鱼烤好了,香味引得每个人都流了口水。老蔡小心翼翼取下,分给每个人。 他从自己那份里拿了一块给周阳生:“嫩鸭子,你身体最差,多吃点!” 周阳生早已饥肠辘辘,他毫不客气地接过,大吃起来。他皮肤原本白白嫩嫩,在船上晒了几天太阳,黑得像木炭。 金举文把其他人找来的食物分给每个人,说:“咱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也很困难。但只要我们同舟共济、同一条心,我们一定可以战胜困难,找到宝藏,安全回去的。咱们的食物有限,大家拿着食物,尽量到最饿的时候再吃。毕竟,咱们有可能要在这岛上呆好长些时日。” 老蔡嘴里嚼着鱼,说:“寻宝,我就不参与了。那是你们的事,我呢,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些木板或竹子,做一艘小船。渔船都不经过这里,没有船,咱们只能死在这里。” 金举文点点头:“好,那难为你了,老蔡!” 四十五 吃那么点东西,显然不饱,但至少不挨饿。金举文提议先休息一会儿。在海水里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三三两两或靠在树上,或躺在草皮上休息。金举文先将灰烬埋了,再找块草皮躺下。他头枕着双手,仰面望着树叶随风摇来晃去,怎么也睡不着。 船翻了,六洲岛是一千多里外的孤岛,该怎么回去?老蔡也许能造出一艘小船,可他们总共九个人。小船能坐搭载这么多人吗?九个人一天要吃很多食物,食物哪里来?还有,陈翰观也已拿到藏宝图,肯定会派人来。怎么对付他们? 他翻了一下身子,看到谢天恩靠在一棵大树上,眼睁开着,脸上带着愁容。他起身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 谢天恩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说:“走走吧!” 两人朝树林南面走去。 金举文忧虑地说:“形势很严峻,弄不好,我们都回不去。” 谢天恩说:“出来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回去。” 金举文瞥了他一眼:“你太消极了!” 谢天恩长叹一声:“如果你是我,你也会消极的。” “我理解你,无论如何,你要振作起来,我们需要解决的困难很多。” “这个我清楚!我觉得,咱们面对的最大困难,不是没有船,也不是没有食物,而是海飞涛。咱们带的枪全掉进海里了,没法跟海飞涛对抗。他肯定会来的,或许早已到达,或者即将到达。他们手里有枪,咱们没枪,遇上了,咱们只能白白送死!” “你所说的,我也想到了!”金举文不觉停住脚步,说:“不单单是海飞涛,国军也肯定会派人来。他们都是咱们的敌人,咱们赤手空拳不好对付!” “那你说,该怎么办?”谢天恩问道。 金举文说:“我还没想好办法!”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块巨石旁时,前方密林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仔细给我搜!” 金举文听出那声音是林居安,他顿时脸色大变,说:“不好,是林居安!国军来了,快,回去通知弟兄们藏好!” 金举文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原地,大喝道:“起来,快起来,敌人来了,快找地方躲起来。” 其他人正迷迷糊糊地打盹,金举文一声断喝把他们吓了一大跳,纷纷爬起来,三三两两找隐蔽处躲藏,灌木丛中,巨石后,低洼处等等。金举文和老蔡躲在一块巨石后。 老蔡大口大口地呼吸,顺了气,小声问道:“敌人是谁?” 金举文说:“国军!” 老蔡惊讶地说:“国军怎么是敌人?国军肯定开大船来,咱们应该向他们求救!” 金举文说:“不行!国军是我们的敌人,他们要是见到我们,肯定把我们杀了。” 老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共产党!”金举文说。 “共产党?”老蔡很是吃惊。 “没错,我们是共产党!”金举文说。他有点懊悔把真相告诉老蔡,谁知道他心向谁? 老蔡激动地问他:“我侄儿也是共产党,他叫蔡日勇,你认识不?” 金举文心放了下来:“我刚参加共产党,不认识。” 老蔡说:“你干吗不早说你们是共产党?害得我一路提心吊胆,以为你们是土匪。” 金举文说:“你看我们像土匪?” 老蔡说:“除了你和嫩鸭子,其他人都像,土匪额头又没刻字,我岂能不怀疑?” 金举文微微笑了笑。远远地,左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吆喝声。金举文打手势,要老蔡别出声。过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果真是林居安! 林居安边走边大声说:“给我仔细搜查,快点找到魔鬼洞!” 金举文拨开眼前的含羞草枝条,悄悄往外看。林居安带领十几个士兵,走在密林里。士兵个个拿着枪。林居安走在中间,大概害怕有人突袭他。 金举文想起往事不禁怒火中烧。他在国军当团长的时候,林居安极力讨好他,表现出一副奴才相,哪想到他竟是陈翰观的耳目,暗中监视他。他恨不得手里有把枪,将他干掉。 一名国军士兵突然惊叫起来:“团长,你看!” 金举文心里一惊,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他往外定睛一看。林居安弯腰捡起几个油棕果壳细看。金举文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刚才将灰烬埋到地下就是怕被人知道他们已经来到六洲岛。百密一疏,他竟忘了将油棕果壳埋掉。林居安要是起疑心,在附近仔细一搜,他们肯定暴露。他们没有枪,没法跟林居安对抗。落入林居安手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居安。林居安所站的位置恰恰就是他埋灰烬的位置。林居安只要一挖,便发现那些仍温热的灰烬,他们处境就危险了。 只见林居安将果壳丢到地上,瞪了一眼刚才惊叫的士兵:“这壳子是野兽吃了果子之后留下的,值得大惊小怪吗?” 那士兵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地说:“是,是!” 金举文的心刚刚放下,又有一国军士兵喊道:“团长,我好像问到烤肉的香味。” 林居安使劲嗅了嗅,问左边一士兵:“你闻到了吗?” 那士兵摇摇头。林居安又问右边一士兵:“你闻到了吗?” 该士兵摇摇头:“没闻到!” 林居安喝道:“没人闻到就你闻到,你鼻子那么灵敏?” 一士兵开玩笑说:“该不是想吃烤肉了吧?” 所有的士兵哄笑。 那士兵自语道:“我明明闻到香味了嘛!” 林居安踹了他一脚,骂道:“我叫你闻香味?都快给我找魔鬼洞!找到魔鬼洞,我重重有赏;找不到,你们都别想回去!” 他话音刚落,一士兵惊叫道:“鬼啊!” 其他人吓了一跳。 林居安问道:“怎么回事?” 那士兵指着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看到那儿有个黑影闪过!” 林居安啪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再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毙了你!” 那士兵捂着脸不做声。 林居安手一挥:“走,过去看看!” 他们渐渐走远了。 金举文舒了口气:“好险!” 所有人均走出来,聚集在一起。 金举文扫视了一下众人,严肃地说:“刚才那伙人是国军,看样子,他们早已到达。估计他们在寻找魔鬼洞。他们个个手里有枪,咱们恰恰相反,手里没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从今以后,咱们必须时时处处小心。” 老蔡说:“咱们这么多人,得想想办法伪装一下,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金举文问他,有什么办法?老蔡眉头拧成一团,随即舒展开。他建议摘树叶做衣服披在身上。只要穿着树叶衣服往灌木丛中一蹲,别人很难发现。金举文采纳了他的建议。他安排大洋、林丰义、周阳生、许世贤四人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放风,其余人有刀的砍枝条,没刀的摘树叶。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做成了八条“树叶衣”。 老蔡将一条树叶衣穿在身上,往灌木丛里一蹲:“看到我不?” 金举文说:“很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老蔡站起来:“树叶衣虽好,但树叶可能两三天就枯萎了,到时候,咱们得换树叶。” 金举文正在试穿树叶衣,大洋慌慌张张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组长,一艘船正朝六洲岛驶来。” 金举文一愣,丢下树叶衣,朝面树林外面走去。 太阳已经偏西,阳光却仍旧火辣。海风梳过树林,发出一阵沙沙声。湛蓝的海面上,果然有一艘船正朝六洲岛驶来。船距离六洲岛大约有几公里远,看不清上面的人。 “会不会是国军增兵?”老蔡问金举文。 还没等金举文回答,谢天恩插话说:“我看,有可能是海飞涛率领的土匪!” 金举文转过身:“走,回树林里埋伏好!” 一行人回到树林,穿好树叶衣,各自找隐秘的灌木丛藏好。 过了好一会儿,太阳已然挂在西边树梢,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落在地面上,斑斓迷离。一阵嘈杂声由远而近,海飞涛率领十几人走进树林,个个腰间别着枪。 金举文看了一眼趴在他旁边的谢天恩,只见他双目圆瞪,似要喷出火,拳头紧握,青筋暴突。他轻轻碰了他一下,低声说:“千万别冲动!” 谢天恩朝他点点头,目光淡定了许多。 土匪一干人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拿出酒菜大吃起来。 海飞涛说:“弟兄们,今晚你们尽管吃好睡好,明天呢,尽快遭到魔鬼洞,找到宝藏!到时候,咱们按人头分宝藏,个个都成富翁,有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土匪说:“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金举文心里暗惊,那土匪称海飞涛为老大,说明海飞涛已经干掉土匪头子吴占财,夺去老大的位置。如此看来,海飞涛可不是个简单的角儿!他的野心不小! 海飞涛喝了一碗酒说:“你们放心,我是个特别讲义气的人,宝藏找到了,我保证每个人都有份。” 有土匪问道:“老大,船上那俩女人,你打算这么处理?” 海飞涛瞅了那土匪一眼说:“狗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可警告你啊,这俩女人留着还有用,现在谁都别想打她们的主意。等找到宝藏了之后……” 海飞涛有意卖了个关子,扫视了一下众土匪,说:“……任你们处置!” 土匪一阵欢呼。 金举文和谢天恩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困惑,土匪所说的俩女人是谁?可惜那俩女人还在船上,他们不得而知。 只听海飞涛继续说:“船上的食物够咱们吃一个月,一个月足够咱们找到宝藏了。” 有土匪问道:“老大,万一一个月后,咱们还是没找到宝藏呢?” 海飞涛说:“那不可能!万一真找不到,一半人回去运来食物,另一半人留在岛上继续找。总之,宝藏咱们一定找到。” 说话间,天色已暮,土匪们烧了一堆火继续喝酒。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个个粗犷、剽悍。 金举文和其他人悄悄撤到离土匪较远的一个小山丘后的一片小树林里。他们怕惊动土匪或国军,不敢生火,小树林里一片昏暗。 老蔡问:“那伙人是什么人?” “土匪!”谢天恩回答道。 “土匪?”老蔡有点吃惊:“他们,也是来寻宝的?” “没错!”金举文说:“他们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大伙儿一定要多加小心。” 老蔡像是在自言自语:“土匪和国军都有枪有食物,咱们既没枪又没食物,这、这……” 金举文打断他的话,说:“问题就在这里,大伙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开了。 周阳生说:“趁土匪睡着的时候,偷走他们的枪,再把他们全干掉。” 谢天恩不赞成:“这绝对不行,你不了解海飞涛这个人,他非常狡猾,他不会笨到睡觉不安排人站岗。” 金举文支持他:“没错,海飞涛狡猾、机警又残忍,一旦失手,我们将遭灭顶之灾。” 林丰义泄气地说:“土匪和国军人多,有枪,食物充足,我们都比不过他们,拿什么跟他们打?我看不如,咱们偷袭他们的船,干掉船上的人,逃命去吧。留在岛上是死路一条。” 大洋不满地说:“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你想当逃兵?” 林丰义和他争执起来。 金举文和老蔡异口同声地说:“我有个办法!” 金举文说:“老蔡你先说!” 老蔡却说:“还是你先说!” 两人推辞一番,老蔡说:“其实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当一回渔翁!” “你和我想到一块了!”金举文高兴地说:“土匪和国军人多,都有枪,只要他们打起来,他们肯定两败俱伤,到时候咱们再收拾残局。但是,在他们打起来之前,咱们必须谨慎,隐藏好,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大伙都认为这个想法很好。 许世贤说:“咱们的食物有限,跟他们耗不起太长时间。得想办法尽快让他们打起来。” “没错!”金举文说:“得找个人冒充土匪,把国军引到土匪藏身的地点才行。” 大洋大声说:“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金举文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这个任务很艰巨,也很危险。弄不好会没命的。” 大洋说:“组长,这个我知道!来六洲岛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心里准备。要是我出事了,您抽空去看看我母亲,替我尽尽孝。我就满足了!” 他的一席话打动了众人,许世贤、孙亮等人均争着去。 大洋打趣说:“哎,凡事有个先后,我先提出,就该我去,你们谁也别想抢!谁抢,我跟他没完!” 老蔡感慨说:“人人都想着生,你们却争着死,老汉我算是长见识了!” 大洋笑骂道:“老蔡,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们争着去立功,谁争死了?” 老蔡说:“算我最笨,是我该死行不?” 大洋又骂:“你个老蔡,为什么土匪的船没有被魔鬼鱼掀翻,咱们偏偏就被掀翻了呢?” 老蔡说:“你没注意看啊?土匪的船比咱们大许多,魔鬼鱼掀不翻。再说,咱们的船惊吓了魔鬼鱼,魔鬼鱼可能跑到别处了。” 金举文最终把任务交给了大洋。 四十六 已是深秋,地处热带的六洲岛却依然如夏。即便是夜晚,也没有一丝凉意。高悬的圆月,倒映在海面,被海水揉碎,闪闪烁烁,恍恍惚惚。海风暖和、舒适。海涛声此起彼伏,亘古绵远。 土匪没有回船上过夜,酒罢饭足,他们睡在树林的草皮上。金举文一度悄悄靠近观察,正如谢天恩所猜测,海飞涛安排手下轮流在四周站岗。偷枪风险实在太大! 金举文想着事,没有一点睡意。林居安机警、狡猾,万一大洋没有完成任务,该怎么办?土匪没有来的时候,他们的活动还自由些,找食物也较方便。土匪来了,他们只能躲在暗处,找食物成了难题。白天找的食物已所剩无几,明天要是再想不出办法,他们将来只能挨饿了。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寻宝,而是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六洲岛 天刚蒙蒙亮,他把大洋喊起。大洋说,他昨夜睡不着,刚刚才迷了一会儿。金举文看到他嘴唇干裂,心里一阵难过。树林附近有个小水塘,土匪没来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到那里取水喝。土匪一来,他们躲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所有人都没喝过一滴水。每个人的喉咙都是冒火的。 金举文摘了一根叶子沾满露珠的枝条递给大洋说:“先解解渴!” 大洋接过枝条,举过头顶,摇了摇,然后张嘴接住滴落下来的露珠。 金举文接着给了他一块兔肉,说:“吃吧,吃了兔肉,待会儿有力跑!” 昨天傍晚,他已经将半只兔子分给大伙儿当晚餐,这会儿只剩半只了。这是大伙儿的救命稻草。 大洋一把推开了:“老蔡说得没错,我这一去有可能回不来,兔肉吃了也是白吃,不如留给其他弟兄。” 金举文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鼻子酸溜溜的。他要大洋无论如何一定要吃这块兔肉。 “你一定会回来的,这肉你都必须吃,如果你想减少我内心痛苦话!” 大洋撕了一半,丢进嘴里大嚼起来:“我先吃一半,要是能回来,我再吃另一半。回不来,你给弟兄们吃!” 其他人围过来,争着要把自己的那份给大洋吃。他们都像金举文和大洋一样,心里想着事,整夜没睡好。 大洋抹抹嘴巴:“够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金举文投给他坚定的目光,拍拍他肩膀:“兄弟,一定要多加小心,弟兄们等你回来!” 大洋头大步往前走,一直没回头。 太阳还没出来,浓雾还未散去,整个六洲岛仿佛笼罩在一张巨大的薄纱中,朦朦胧胧、恍恍惚惚。 大洋往东南面走了大约五公里,前方约八百米远的空地上突现一顶顶帐篷,帐篷外面有士兵持枪巡逻。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士兵的着装,确认是国军。离该空地不远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大船,比海飞涛他们的船还要大几倍。 过了短短几分钟,太阳跃出了海平面,远远望去,仿佛一个火球浮在海面,霞光万丈,波光粼粼。 大洋无暇欣赏这瑰丽的景象。他稍息片刻,悄悄朝国军营地走去。离营地约三百米的时候,他脱掉身上的树叶衣丢进灌木丛中,高高地站到一块石头上。国军卫兵看到了他时,他立即跳下。他刚躲到石头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石头上,粉末四溅。他撒腿便跑。 他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站到一块石头上,回头望。身后,七八个国军士兵呐喊着朝他追来。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跳下石块,转身撒腿继续跑。他跑跑停停,跟国军保持着大约一公里远的距离。没多久,他跑进了海飞涛他们栖息的那片树林。 金举文和其他人早已埋伏在树林深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大洋跑进来时,他看得清清楚楚。昨晚,他已经跟大洋商量好,为了安全脱身,大洋跑进树林后,立即就近找地方躲藏起来。谁料,大洋并没有躲藏,而是有意站到一块石头上,回头看了看。树林外,国军的呐喊声越来越近,连金举文他们都听到了。金举文暗暗为大洋焦急,国军就要追进来了,大洋怎么还不躲藏起来? 大洋终于跳下石头,但仍没有躲藏,而是朝土匪的栖息地跑去。很快,国军追进树林。土匪也发现了和大洋和国军。国军中,跑在最前的士兵朝大洋开了枪。砰的一声,大洋后背中弹,鲜血四溅。他没有倒地,仍十分艰难地朝土匪走去。砰又一声枪响,大洋止住脚步,摇晃了一下,终于倒下。 那两枪也打在了金举文心上,金举文的心在滴血,剧烈地疼痛。他浑身抽搐着,差点支撑不住要倒下。他知道,大洋之所以没有找地方躲藏是怕暴露他们。毕竟,大洋离国军较近,大洋躲藏了,国军一搜查,他们有可能受牵连。大洋为了保护了大家,才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前方树林里,枪声大作,国军和土匪干上了。金举文对眼前的枪林弹雨视而不见,脑海里浮现出大洋的音容笑貌。他和大洋相识的时间不长,才一个多月。大洋爱开玩笑,却处处为他人着想。有一次,一名游击队员半夜发高烧,小声地呻吟。大洋起来小便发现后,拿来毛巾沾水给那队员冷敷,还连夜煮绿豆粥给他吃。那队员感激得泪眼汪汪。 “组长,这个我知道!来六洲岛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心里准备。要是我出事了,您有空去看看我母亲,替我尽尽孝。我就满足了!” “我先吃一半,要是能回来,我再吃另一半。回不来,你给弟兄们吃!” 金举文耳畔回响着大洋的话语,难过得有泪水喷涌的冲动。喉咙仿佛卡着什么似的。 枪声停了,土匪战不过国军,掉头便跑。国军呐喊着追赶。树林里很快恢复平静,草皮上躺着好几具尸体,有国军的,也有土匪的。 金举文第一个跳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大洋身边。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大洋还活着。可大洋眼睛大张,瞳孔已经放大。他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他悲痛得洒泪如雨。 许世贤在后面低声喊道:“组长,外面好像又有国军赶来了!” 金举文强忍着悲痛,背起大洋的尸体,跑回到灌木丛中隐藏起来。他刚藏好身,林居安带领七个士兵走进树林。 一名士兵指着前方说:“团长,他们往那个方向逃跑了,咱们的人在追赶。” 林居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士兵答道:“是土匪!” 林居安又问:“有没有看到金举文?” 士兵说:“没有!” 金举文暗自冷笑,亏他还记得自己!看样子,林居安已经预料到他要来六洲岛。他必须隐藏好,趁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林居安带兵朝左边追去。金举文强忍着悲痛,草草埋葬了大洋,跟踪过去。 四十七 金举文带领大伙跟踪国军到六洲岛西边的一片密林里。国军在一小山丘前徘徊不前。小山丘约有一百米高,上面大都是巨石。 孙亮凑过来,低声说:“组长,海飞涛他们肯定藏在石头后面,以石头为掩护。” 金举文点点头。海飞涛果然是个聪明的角儿,这些巨石堆奇形怪状,藏身其中,非常安全,国军冒然进入只会丧命。 许世贤说:“组长,不如咱们趁此机会去劫土匪的船,抢他们的食物,或许还能抢到几支枪。” 金举文有点心动,但迅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海飞涛不会傻到这个程度,船上肯定有土匪持枪看守,咱们赤手空拳,不是他们的对手。土匪一开枪,海飞涛他们和林居安都会听到,那样咱们的身份就暴露了。” 孙亮说:“海飞涛他们的船不见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金举文大为吃惊。海飞涛他们那么大一艘船,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了?是沉了还是被国军抢了? 孙亮说:“刚才来的路上,我特意跑到树林外边看了一下,他们的船确实已经不在海面上。” “你没看错吧?”金举文问道。 “绝对不会!”孙亮说。 金举文把目光投向老蔡。 老蔡沉思片刻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土匪有意让船进水,把船沉到海底。另一种是把船转移到隐蔽处。我看第二种可能性较大。” “转移到隐蔽处,这岛四面是海,他能转移到哪里?”金举文很费解。 老蔡说:“这岛咱们还没走完,不能断下结论。说不定在某个地方有连着大海的地洞,他们把船开到洞里了。” 金举文点点头,觉得老蔡的分析挺有道理。他拨开灌木枝条,把目光转到前方。国军仍在原地,不敢近前。每个人均持枪警惕地盯着巨石堆。 又过了一会儿,林居安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我们是国军!我们人比你们多,武器比你们先进,你们打不过我们的。识相的,赶紧缴械投向,我可以饶你们一死!” 巨石堆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谢天恩爬到金举文旁边说:“我绕到石碓附近看看海飞涛他们在不在!” 金举文怕他见到海飞涛一时冲动暴露行踪,说:“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谢天恩说:“那你多加小心!” 金举文掉头,猫着腰朝后面悄悄爬去。他爬了十几米,到达密林深处,然后站起来,朝巨石堆后面悄悄走去。他怕暴露行踪,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环顾四周,看看是否安全。他走了三百多米,终于绕到巨石堆左边。他藏身在一片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看到土匪们或藏身在巨石后,或缩身在石缝中。每个人手里均握着枪,神情十分紧张。海飞涛贴在一块巨石后,右手拿枪,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外面又传来林居安的喊话:“我是国军第一团团长,只要你们投向,我敢保证你们的安全,而且还……” 海飞涛旁边一土匪突然探出头,朝外面连开了几枪。砰砰砰,枪声淹没了林居安的声音。 海飞涛瞪了那土匪一眼,低声喝道:“别乱开枪,子弹打完了,咱们只能等死!” 那土匪朝他点点头,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响起林居安的声音:“我知道,你们来六洲岛是为了寻宝。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们有三十多个士兵,子弹一千多发。谁强谁弱,你们心里清楚。你们跟我们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人的忍耐性是有限度的,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不好好把握,等我反悔了,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土匪没有人被他的话说动。又停了一会儿,林居安继续说道:“我们是国军,是国家的军队。你们投降后,我向你们保证,不但对你们的过去既往不咎,而且愿意加入国军的,我大大有赏。这是你们为国家效力的好机会,千万别错过……” 林居安大概想到了重点,突然话锋一转,说:“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你们害怕你们的头儿是不是?我在这里宣布,你们谁要是取下你们头儿的头给我,我重重有赏。想当官的,我还可以给你官当。我林某向来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海飞涛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侧身闪出,朝外面连开了几枪。他手下也纷纷开枪。外面的国军开枪还击,枪声大作。 枪声过后,四周恢复平静。林居安接着大喊道:“我说话算话,你们谁要是杀死你们的头儿,我保证大大有赏!” 海飞涛哈哈大笑,说:“你别再浪费口水了。我们所有的兄弟一条心,岂是你几句话就能离间得了的?我们找到宝藏人人有份,你呢,要是你找到宝藏,你会分给你手下?我呸!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为你的上司来寻宝的吧?你寻到宝藏了,估计连你也没份。你们都只不过是你们上司的工具,找到宝藏,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兄弟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有种你放马进来!” 林居安大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海飞涛吧?” 林居安以前跟随金举文办案,几次见过海飞涛,认得他的声音。 海飞涛说:“没错!我就是!” 林居安冷笑一声说:“海飞涛,如你果带领你的兄弟投降,我可以放你一马。要不然,我把你困在这里几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海飞涛怒道:“你吓唬小孩呢?我们弟兄哪个怕死了?这里是个孤岛,你们没有援兵,我们不见得一定输给你们。大不了,我们跟你们同归于尽!” 林居安说:“宝物人人都喜欢,你们来寻宝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们知道宝藏藏在哪里吗?藏宝图在我手上,只有我才能找到宝藏,你们识趣的就别掺和了。” 海飞涛哈哈大笑:“你以为就你有藏宝图?没有藏宝图,我们会冒死来这里?我告诉你,我们也有藏宝图,宝藏我们抢定了!” 林居安大惊,问道:“你们怎么会有藏宝图?是不是金举文给你的?” 海飞涛说:“金举文?那不是你们的人吗?他怎么可能给我藏宝图?” 他并不知道,金举文已经脱离国军,参加了共产党。 林居安追问道:“那是谁给你的?” 海飞涛说:“你管谁给干吗?反正我们是为宝藏而来,谁跟我们争,我们就跟谁玩命!” 双方骂声停止了。土匪不敢出去,国军不愿离开,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金举文心里暗暗焦急。他们没有枪,食物又不充足,时间拖延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他巴不得土匪和国军双方继续战斗,打光子弹,双方伤亡惨重。那样,他们才能轻而易举地收拾残局。 他正思忖着该如何引诱土匪和国军双方继续战斗,突然,身后仿佛传来一阵沙沙声。他转过头,密林深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黑影闪得实在太快,他根本看不清。他心里暗惊,身后怎么有黑影?他想起渔民说过,六洲岛上有魔鬼。难道那黑影是魔鬼?不可能!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他猜测,那黑影肯定是人影!对方人是谁?为什么跟在他身后?是敌还是友? 他心里隐隐地担忧。对方如果是国军或土匪的人,那他的行踪岂不是已经暴露?他们的处境岂不是变得危险? 四十八 金举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人影,而是野兽,或者是自己的幻觉。 太阳像燃尽的蜡烛,从海平面慢慢消失。天黑了,月亮升起,银盘一样挂在树梢,朦胧的清辉静静地泄下。海风一阵接一阵,刮得小山丘四周的树木摇来晃去,沙沙作响,树影幢幢。 国军没有撤走,仍守在巨石堆前。看样子,林居安势必要灭掉土匪才罢休。这也难怪,土匪不灭,他寻宝时,土匪背后给他放暗枪,他如何提防? 土匪也无法逃脱。巨石堆后是小山丘,爬上去肯定被国军发现,并开枪打死。左右两边虽然有树林,但巨石堆和树林仍有十米远的距离,从左右两边出来也会被国军发现。 金举文仍旧躲在灌木丛中,观察着土匪的一举一动。六洲岛那么小,土匪有枪,他们没枪,土匪逃脱了,他们偶尔撞上只能乖乖挨子弹。灌木丛里阴暗潮湿,密密麻麻的蚊子恶鬼般叮咬他,吮吸他的血液。他怕惊动土匪,咬牙忍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天黑的时候,谢天恩悄悄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木薯。 金举文狐疑地看着他,轻声问:“哪儿来的?” 谢天恩说:“许世贤在树林里挖到的!” 金举文说:“你拿去给弟兄们吃吧!我不饿!” 谢天恩说:“别逞强了,大伙都有!吃吧,都饿了好久了!” 金举文仍没有接木薯。 谢天恩有点不耐烦了,说:“许世贤挖到了许多个木薯,大伙每人都有一个。”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喏,我也有一个!” 金举文这才接过木薯,咬去皮,大嚼起来。 谢天恩朝土匪藏身的方向望去。三个土匪持枪守在巨石堆入口,其余土匪围坐在地上吃东西。海飞涛坐在众人中间,一边吃,一边还低声说着什么。谢天恩盯着他,咬紧牙关,紧握拳头,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金举文将吃了一半的木薯塞进兜里。他看到谢天恩死死盯着海飞涛,他理解他的心情。海飞涛杀害他父亲和海霞,是他的仇人,他恨不得杀死他。他怕他冲动坏了大事,推了他一把,轻声说:“你回去吧,这儿交给我!” 谢天恩回过神来:“咱们老是躲在暗处不是办法!” 金举文心里明白,谢天恩报仇心切。但目前敌我力量悬殊,不宜正面对抗。 他说:“现在躲在暗处是最好的办法!你回去告诉其他弟兄,要他们务必埋伏好,千万别暴露,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谢天恩不大甘心地转身离去。金举文继续监视着土匪。 过了一会儿,土匪吃完了东西。海飞涛每隔十几分钟就躲到一块巨石后,偷偷探头观察国军一次。国军始终守在巨石堆前,不曾离去。海飞涛焦急地踱来踱去。 夜渐渐深了,海飞涛找了块隐蔽的空地躺下休息。除了三个站岗的土匪,其余土匪也各自找隐蔽处休息。巨石堆前不时有国军士兵来回走动,手里晃动着手电筒,不时地照向巨石堆。林居安不见踪影,想必他正在休息。 金举文也有了困意,但他不敢放松,唯恐稍一疏忽,土匪从他眼皮底下溜走。这是关系到众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不能麻痹大意。 大约两小时过去了,月亮已移到另一头的树梢,月光有点发白,好似犯了困似的,四周树影幢幢,虫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风一阵阵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海涛依旧弹奏着永恒不变的旋律。 金举文上眼皮仿佛挂上了秤砣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垂。他恨不得倒在地上甜甜地睡去,沉在梦中,永远也不要醒来。但是,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一丝疏忽,仍旧强打精神,监视着巨石堆里的动静。 突然,巨石堆里有个人影晃动。他顿时睡意全无,来了精神。借着朦胧的月光,他隐约看到那人影是从海飞涛睡觉的地方闪出,然后,没进了左边的一小片灌木丛中。他怀疑是海飞涛,可那处地面上却还躺着个人。 金举文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谋杀海飞涛?他想起白天林居安的一番游说,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当土匪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若非迫于无奈,谁愿意去当土匪?杀了海飞涛不但有奖,而且还能谋一官半职。这诱惑实在不小!要是海飞涛被杀了,土匪群龙无首可能会投降林居安,这将壮大林居安的兵力,对他们不利。这样的结果,他可不愿意看到。他希望海飞涛继续跟林居安火拼,直到两败俱伤,他们才好收拾残局。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一个人影朝海飞涛睡觉的地方鬼鬼祟祟地摸去。那人影是从右边来的,显然不是刚才躲进左边灌木丛的那人。金举文疑窦丛生,土匪到底搞什么鬼?他正疑虑间,右边来的人影竟然拔枪指着地面躺着的人。就在这时,躲在左边灌木丛中的人闪出,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那人不再动弹。 其余土匪被枪声惊动,围拢过来。有人打起了手电筒。金举文终于看清,从左边灌木丛中闪出的人是海飞涛。 海飞涛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土匪的脸,然后指着地面上倒在血泊中的土匪,威严地说:“这就是当叛徒的下场!” 土匪面面相觑,没人敢哼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六洲岛 金举文总算看明白了。海飞涛早已预料到有人将背叛他,于是躲起来,静候叛徒的出现。地面上躺着的,不是人,可能是海飞涛用杂物和衣服堆成的假人。叛徒料不到海飞涛有这一手,上了海飞涛的当。他暗暗佩服海飞涛的老奸巨猾,同时又隐隐地担忧,海飞涛心思缜密,狡猾狠毒,与他较量,风险太大。幸亏自己的人在暗处,跟海飞涛对抗的是林居安! 他继续观察着巨石堆里的情况,只见海飞涛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颗脑袋真值钱啊,能换大把银子,能换一官半职!” 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声音大了起来说:“你们真的相信国军会这么大方吗?我呸!他们全他x的撒谎!我敢保证,不论谁,提着我脑袋出去,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你们忘了你们是什么吗?你们是土匪!你们想扔掉土匪的帽子,投奔国军,混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对不对?你们别做梦了!你们的土匪帽子是摘不掉的。他们或许暂时会收容你,但他们迟早会秋后算账的。他们会给你们上酷刑,将你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到时候,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缓了缓语气,继续说:“咱们现在虽然被围困,但还不至于没有活路。只要咱们同一条心,咱们肯定能突围出去的。国军给的那点奖赏算什么?找到宝藏,咱们每个人可以分他x几两,甚至十几两黄金。这辈子,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光宗耀祖算个屁!祖宗要是保佑你们,你们会当土匪?醒醒吧,弟兄们,你们的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别想做当官发财的春秋大梦了!咱们弟兄万众一心,一定能打赢国军,找到宝藏的!” 海飞涛一番蛊惑之词打动了众土匪。土匪齐声喊道:“万众一心,视死如归,有难同担,有福同享……” 外面的国军以为土匪要拼死突围,紧张地端枪对着巨石堆,做好战斗的准备。林居安很快出现在国军中。他焦急地踱了几个来回,对一国军士兵不知说了什么。那国军士兵打开一个木箱,取出三颗手榴弹,分发给三个士兵。显然,林居安想用炸弹炸死土匪。金举文猜测,林居安白天迟迟不用手榴弹的原因是想留着炸弹寻宝用。 那三个国军士兵拉掉引子,将手榴弹朝巨石堆里面投去。接连三声轰响,两名土匪被炸飞到半空,凄厉地惨叫着摔下。土匪没料到国军竟然还有手榴弹,乱成一团。 海飞涛命令道:“听我命令,找隐蔽处藏好!” 他率先躲到一狭小石缝中,其余土匪也各自找隐蔽处躲好。国军没有继续投掷手榴弹,四周又恢复了平静,空气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朦胧的月光中,海飞涛身子贴在石头上,悄悄探出头,举枪瞄准一国军士兵,砰地开了一枪,那国军士兵应声倒地。其余土匪也学海飞涛,贴在石头后,悄悄探出头朝国军士兵开枪。顷刻间,几名国军士兵中弹倒下。其余国军士兵吓得朝巨石堆胡乱扫射一通。金举文一声令下,国军士兵各自找掩护物躲起来,有的躲在树干后,有的伏在低洼处,有的躲在石头后。土匪才停止开枪。国军拿手电筒往石堆照,只见树影晃动,不见人影。 片刻的平静过后,只听见海飞涛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国军士兵这么怕死!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我呸!你们个个都是胆小鬼,有种你们进来啊!” 林居安冷笑一声说:“你嘴硬什么?你们现在已经成了困兽,我要围困你们几天,把你们活活饿死,你们坐以待毙吧!” 海飞涛大吼道:“我们有的是食物!你们耗得起,我们也耗得起!” 他说完,捡起一小石块,用力朝外面甩出去。哒哒哒,一阵枪声响起。国军不知是何物,吓得朝那小石块开枪扫射。 林居安大喊道:“不要乱开枪!” 士兵才知道中了海飞涛的计,海飞涛有意浪费他们的子弹。 海飞涛哈哈大笑:“你们也怕浪费子弹了?子弹快完了吧?告诉你们,我们的子弹多着呢!还想困死我们?做梦去吧!” 林居安沉默不语,他大概已经感觉到这群土匪不好对付。 金举文看到双方交火,心里暗喜,巴不得他们继续打下去,直到打完子弹,两败俱伤。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海飞涛身子贴在石头上,朝右边一块高又大的巨石爬去。他估计,海飞涛又想出了杀国军的诡计。 果然,海飞涛爬到那块石头顶端,举枪瞄准前方一躲在低洼处的士兵,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那士兵中弹,趴在地上不再动弹。国军士兵朝枪响的方向开枪,海飞涛早已躲到石头后面。子弹打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火花四射。 枪声过后,国军士兵纷纷躲到更隐秘的地方。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敢冒然现身。 四十九 次日早上,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个个水泡,汇聚成一股股水流,顺着低洼处,汹涌向前,奔入大海。不时地,还有耀眼的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震天撼地。 金举文仍旧冒雨躲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他怕被土匪和国军发现,更怕土匪从他眼皮底下逃走,溜得无踪。他们现在是在暗处,土匪在明处。土匪一旦逃脱,将没入暗处。他们没有枪,处境将非常危险。 雨哗啦啦地下着,雨水将他淋成落汤鸡,他感到一丝丝凉意。他仰起头,对着一片大叶子,大张着嘴巴。雨水顺着叶片流进他嘴里,他干渴的喉咙发出畅快的咕噜咕噜声。从昨天到现在,他滴水未尽,早已渴得喉咙冒烟、嘴唇干裂。他喝足水,解了渴,再拿出吃剩的半截木薯啃起来。啃了一半,他又塞回兜里。现在食物短缺,行动又不便,这样的日子将持续多久仍是个未知数,他不得不节食。他感到肚子仍是空的,但比刚才有精神多了。 他抹了一把雨水,手搭凉棚挡住雨水,往巨石堆里望去。透过茫茫雨幕,他看到海飞涛和两个土匪,背贴着石头,正朝他藏身方向的出口慢慢挪近。其余土匪却不见踪影。他暗暗吃惊,猜想土匪想趁此机会分成左右两路逃跑。 果然,没过多久,巨石堆的另一头响起了枪声。土匪和国军干上了!这边,海飞涛和两名土匪手里握着枪,悄悄探出头,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国军后,他们朝出口对面的树林狂奔过去,眨眼间没入树林里,没了踪影。另一边,枪声还在继续。不时地,还传来一两声惨叫声。 金举文深深为海飞涛的狡猾所震惊。海飞涛肯定是谎骗其他土匪,说分成两路一起逃跑。另一路土匪不知是计,盲目逃跑,结果把国军吸引过去。海飞涛这边便安全了。国军人多,武器精良,另一路土匪敌不过,只有白白送死。 金举文没有跟踪海飞涛他们。他要是从灌木丛中站起来,土匪不发现他们,国军也会发现。他的行踪一暴露,其余人的行踪也将暴露。他们没有枪,暴露了行踪,就等于白白送死!眼看着海飞涛他们逃脱,他只能伏在灌木丛中干焦急! 枪声终于停了!不多时,林居安带领一队士兵冒着大雨,小心翼翼地进入巨石堆。显然,国军已经把从那边出口出去的土匪全消灭了。金举文数了数,林居安手下共有七个士兵。他记得,昨天还有十几个士兵的。估计国军在刚才的战斗中也死了好几个士兵。 林居安带兵在巨石堆里走了一通,没有发现土匪才撤了兵,离开了巨石堆。金举文待他们走远了,才站起来,朝巨石堆走去。巨石堆里什么都没有,但巨石堆另一面出口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有国军的,也有土匪的,鲜血染红雨水,奔涌向前,仿佛一条血河。他弯腰仔细搜查每一具尸体,看能否找到枪支、食物,结果一无所获,想必早已被林居安的人搜走。他只好回到谢天恩他们藏身的地方。 雨还在下,好像无数颗白色珠子从天上倾倒下来,茫茫一片。谢天恩他们还蹲伏在灌木丛中,个个全身湿透了。金举文刚走进来,他们全站起来,望着他。 谢天恩迎上来,抹了一把雨水,大吼道:“国军撤走了!你那边的情况怎样?” 金举文朝众人招手,带他们到前方的一个石洞里躲雨。那石洞高约两米,深三米左右,勉强容下他们几人。大伙脱下湿衣服,拧干雨水,晾在石块上。 老蔡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感叹道:“这雨水真他妈淋得畅快!” 他常年出海打渔,皮肤早已晒成古铜色,体格非常强壮。 周阳生打了个寒颤说:“畅快?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老蔡回过头:“家养的猪和野猪是不一样的!” 周阳生气骂道:“谁是猪了?你才是猪!” 老蔡说:“我是猪,我是只野猪!你也是猪,是只家猪。” 林丰义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耍嘴皮子?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众人把目光投向金举文。 金举文扫视了一下众人,叹息说:“海飞涛和两个土匪已经逃脱。他们现在是在暗处,咱们也是在暗处。他们手里有枪,咱们没枪,今后的行动必须小心谨慎,切不可麻痹大意!” “我觉得咱们不必过于担心。”孙亮说:“海飞涛是个贪财之人,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宝藏。他逃脱之后,肯定去抢宝藏,不会乱跑。国军也一样,他们在隐藏宝藏的地方肯定还有一战。” 金举文说:“你分析得不错,关键是宝藏具体在什么位置还是个未知数。他们在寻找宝藏隐藏地的过程中,或许会和咱们相遇。” 谢天恩插话说:“那咱们尽快找到宝藏的藏身地!” 说完,他拿出油布包,取出藏宝图,摊开在地上。其他人围过来。 藏宝图上,画有一只魔鬼鱼,魔鬼鱼嘴巴附近写着“魔鬼洞”。里面依次画有蛇、泥鳅、佛像、脚印掌印、圈着钥匙的正方体、长方体,最后画的是元宝。 许世贤说:“如果元宝代表的是宝藏,说明宝藏藏在魔鬼洞里,咱们必须找到魔鬼洞。” 继而,他皱了一下眉头说:“宝藏该不会藏在一只活的魔鬼鱼里吧?” 老蔡骂道:“亏你想得出!宝藏怎么可能藏到活鱼里面?藏到活鱼里,鱼还能活?依我看,宝藏就藏在魔鬼洞里,魔鬼洞的外形像一只魔鬼鱼,只要找到这个地方的入口,就可以进入里面寻宝了。” 金举文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当务之急,咱们尽快找到魔鬼洞,事先埋伏好!” 孙亮不解地说:“干吗要埋伏?咱们可以先进入洞里将宝藏转移走。” “那不行!”金举文说:“洞里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进去就能找到宝藏!里面必定机关重重,凶险异常。弄不好,会出人命的。还是小心为上!” 他话音刚落,站在洞口的周阳生惊叫了一声:“有鬼!” 老蔡问道:“旱鸭子,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周阳生回过头,抖着声音,惊恐地说:“我看到个长发鬼!” 金举文走到洞口往外看,外面白茫茫一片,再远一点的地方时茂密的树林,哪有长发鬼?他转身走到周阳生跟前,拍了拍他肩膀:“兄弟,这世上没有鬼!你看走眼了吧?” 周阳生说:“不会的!我看到他从前面的树林里跑过!头发很长,黑乎乎的。我真看到,没骗你们!” 金举文想起自己在巨石堆左边监视土匪时看到的黑影,料定周阳生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是同一事物。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猜测,那可能是野人,或者是野兽。 老蔡一脸认真地说:“我的祖辈曾告诫我说,六洲岛上有鬼。我看,十有八九是魔鬼!” 金举文说:“去你的,哪有什么魔鬼?魔鬼会在大白天出现?那有可能是野兽或者野人!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周阳生没了刚才的惊恐,点点头说:“有道理!” 五十 乌云越压越低,雨还在倾盆而下,没有要停的征兆。那一丁点木薯只能应片刻之饥,众人早已又饥肠辘辘。 老蔡咽了几次口水,说:“这个时候要是有条烤鱼该多好!” 金举文说:“老蔡,大伙正难受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老蔡说:“我这叫做想鱼止饿!” 孙亮骂道:“想鱼还能止饿?我越想越饿,老蔡你再说,我咬你的肉吃!” 老蔡说:“我这一身老肉你咬得动?” 孙亮说:“我有小刀呢!” 老蔡笑笑,抚了抚肚皮,继而皱着眉头,说:“国军不是有艘船停在海边吗?现在下雨,没人注意,我上去看看,看能否找些吃的。” 林丰义说:“别妄想了,船上肯定有士兵,你不怕挨子弹?开玩笑吧你?” 老蔡认真地说:“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又不是大摇大摆地进去。我打算潜入海底,游到船边,再悄悄爬上去。雨下得那么大,没人会发现的。上了船,我躲在暗处,趁他们不注意才偷食物。他们很难发现的!咱们总不能活活饿死吧?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金举文心一动,老蔡所说的方法虽然有点困难和存在一定风险,但并不是不可行。大伙现在处境非常困难,为何不试一下?纵使船上有士兵也不会多,一般只有两三个。说不定还能夺几支枪呢。 他走到老蔡跟前,一脸认真地说:“老蔡,你说的没错,我和你去!” “真的,你也要去?”老蔡将眼睛瞪得滚圆。 “没错!”金举文点点头:“我会一些拳脚功夫,船上要是有士兵,我来解决!只是,我的游泳技术不大行,要是游不动了,你拉我一把。” 老蔡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孙亮、林丰义和许世贤担心金举文的安危,抢着要去。金举文不让,大洋为了引国军和土匪残杀已经牺牲,去船上偷东西危险不小,他不希望他们出事。 他说:“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去,我才不放心呢!” 他弯腰捡了两块拳头大石头,丢一块给老蔡,说:“咱们没有枪,你拿着这个,有人袭击你,你尽管用力砸!” 老蔡接过石块,塞进裤兜里,朝他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冲进雨幕中。 国军的船是机动船,停在西南面的海面上,长约四十米,宽约十米。金举文和老蔡冒雨来到离船约一公里远的海边,纵身跳进海水中。老蔡仿佛一条鱼,摆动手脚,一下子游出好几米远。他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大声问金举文:“你能游到船边吗?” 金举文抹了一把水珠说:“可能有点难度,我游不动的时候,我会喊你的,你别离我太远就是了!” 雨还在下,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扑进大海的怀抱,激起一朵朵小花。好在风不大,海浪并不高,游起来不费力。没多久,两人游到离国军船只约00米处。金举文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快支撑不住了。他朝老蔡大喊了一声。老蔡掉头游到他身边,说:“抓住我的脚!” 金举文抓住老蔡的左脚,老蔡光用双手,竟也游得自在,速度也奇快。 没多久,两人便到达右边船尾。老蔡先冒出头,往船上瞧了瞧,见船舷没有人,再将金举文高高托起。金举文抓住一根钢条,爬上去。他爬到船舷外侧,并没有立即爬上船,而是先出半个脑袋,偷偷往船上瞄了一眼。眼前没有国军士兵,此船只有一层,用许多铁皮搭了个顶棚,船楼外墙是木板钉成的,里面隔成许多小间。金举文再次确定没人了,才翻了上来。老蔡随后也爬上。两人不急于进去,而是贴在外墙上,竖起耳朵静听里面的情况。雨声很大,他们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两人正欲进去,金举文突然看到前方船头突然有一只手从下面伸上来,抓住一根钢条。 他一把拉住老蔡,低声说:“有人!” 两人刚躲到一堆杂物后,偷偷往外瞄,只见一个人影翻上了船头。待那人转过身子,他们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然是海飞涛。海飞涛手里拿着一把枪,眼睛机警地扫视四周,接着身体贴在船头处的外墙上侧耳倾听。大概是没听到里面有动静,他接着一个闪身,进了船楼里面。 金举文和老蔡对视了一眼,金举文轻声说:“先不要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动静!” 海飞涛手里有枪,进去遇到他,凶多吉少。何况船楼里可能还有国军士兵! 老蔡点点头。两人仍一动不动地躲在杂物堆后。 不多时,里面传出几声枪响,迅即淹没在沙沙的雨声中。金举文猜想,要么是海飞涛杀了国军,要么国军杀了海飞涛。他觉得第一可能性较大。海飞涛机警又狡猾,而且还在暗处。国军士兵看到天下着这么大的雨,料不到有人上来,精神麻痹,吃子弹的可能性大。金举文害怕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想跳海逃跑。可他又不甘心,来回一次多辛苦!他决定再等等看。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海飞涛从船楼出来。海飞涛手里仍拿着枪,目光鹰眼似的,扫视船楼外面,最终落在了他们藏身的杂物堆上。他盯着杂物堆看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下,朝杂物堆走来。金举文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海飞涛要是走过来,他和老蔡肯定没命。他后悔刚才没有跳海逃跑。海飞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剧烈跳动,屏着呼吸,手心早已汗水涔涔。他摸出怀里的石头,海飞涛再近前,他就猛地起身拿石头砸他。海飞涛没有防备,很难躲避。他要是被石头砸中,不死也得重伤。金举文下了决心,紧紧握着石头,气沉丹田,手臂暗暗使劲。然而,海飞涛快走近杂物堆的时候,却突然转身返回,走进了船的底层。(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危险重重 金举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危险总算解除了! 老蔡显然也被吓到了,颤抖着声音问他:“回去还是继续留下?” 金举文毫不犹豫地说:“再看看吧!” 他想,那么危险的时刻都度过了,还怕什么? 不久,甲板底下传来一阵厚实的笃笃声。这声音显然不是枪声,也不是打斗声。金举文猜不透,海飞涛到底在下面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海飞涛终于上来了。他看了一眼整只船,面露得意的微笑,然后纵身扑通一声,跳进了大海,消失在茫茫海面。 金举文拉着老蔡闪进船楼。船楼的过道上,三名国军士兵躺在血泊中。金举文无暇多想,走过去搜了他们全身,不见枪,想必被海飞涛拿走了。他和老蔡在船楼的几个房间搜了一遍,找到了几个馒头。金举文还想继续寻找,老蔡突然惊叫起来:“船下沉了!” 金举文才惊觉,有海水渗上甲板,船果然在下沉。他突然明白过来,船是海飞涛有意凿沉的,刚才的笃笃声正是他凿船发出的。海飞涛显然有意断林居安的后路,乱他的军心。他再次对海飞涛刮目相看,此人诡计多端,非同寻常。 金举文撕了块油布,包好馒头,和老蔡匆匆走出船楼,跳进大海。 五十一 被雨水洗过的天空蓝得无边无际,纯净得像刚绽放的花朵,不沾一丝污迹。朝阳是新的,像是掺进了金粉般格外艳丽、迷离。憋屈了一整天的鸟儿盘旋在半空,欢快地鸣叫。 雨下了一天一夜!那几个馒头让大伙熬过了漫长的一天。所有人又已饥肠辘辘。金举文怕遇上国军或土匪,让大伙结队到树林里觅食。 树林里,枝叶挂满水珠,偶一碰到,便哗啦啦洒下。阳光一照,叶子格外油亮、鲜绿。浅坑积着水,飘着几片落叶。堆积的腐叶,经雨水一浸泡,散发出一股霉味。 金举文和谢天恩走在前头,警惕地观察四周。其余人则专心找食物。树林里没有果树,没有可捡食的野果,也不见小动物出没。 走了两百多米,许世贤手指上方,惊叫道:“看,上面有马蜂窝!”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草帽大的马蜂窝挂在树顶,一群马蜂围着马蜂窝飞来飞去。 老蔡高兴地说:“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啊,蜂卵和幼蜂都可以吃,而且还非常有营养呢。” 许世贤说:“树那么高,又有那么多蜂,老蔡,你敢上去采不?” 老蔡噤了声。 谢天恩从小就是个爬树的好手,他说:“我上!” 老蔡脱下自己的上衣,丢给他,说:“拿着我的衣服包好头!” 谢天恩接过衣服,套在自己头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他走到大树下,正要爬上去,金举文叫住了他。 金举文走到大树下,上上下下反复看了几遍,才说:“这树不是见血封喉树,你上去吧!” 这棵树比人腰还粗,比周围的树高出许多。谢天恩蹭蹭几下,便爬到了半腰。他坐在一粗枝上,放眼四望,近处要么是茂密的树林,要么是馒头似的巨石堆;远处是湛蓝的大海,波涛滚滚,浩渺苍茫。他稍息片刻,继续往上爬。 他越爬越高,快接近马蜂窝的时候,蜂群受到惊扰,嗡嗡地飞来,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头部、身躯有衣服护着,无大碍。手脚却被几只马蜂蛰得肿起了包。他忍着剧痛,左手牢牢抓住一树枝,右手使劲伸向马蜂窝,却怎么也够不着。他干脆再爬高点,伸出右脚猛踢马蜂窝。没几下,马蜂窝便翻着跟斗掉下去。马蜂被惹怒了,嘤嘤嗡嗡,飞蛾扑火般撞向他,撕咬他。他骑在一树枝上,双手不停地拍打、驱赶,却怎么也赶不走。他只好折了根树枝,四周挥舞,马蜂才渐渐散去。 他下去之前,再次俯视四方,看能否看见土匪或国军。不经意地,他看到左下方有一石堆像极了一只蝙蝠。蓦然间,一道亮光在他脑海里闪过:此巨石堆其实更像一只魔鬼鱼!藏宝图上画的魔鬼洞外形不就像一只魔鬼鱼吗?难道那儿就是魔鬼洞?他激动得忘了形,一脚踩空,摔了下去。他吓得大叫一声,双手乱抓,右手抓到一手腕大的树枝,像荡秋千似的,晃来荡去,好一会儿才停住。那树枝吊着他,弯成一个巨弧,看上去刚好能承载他的重量。只要他体重再增加一点,树枝就会压断,他将摔下来,粉身碎骨。他屏着呼吸,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树枝折断。 底下的人被这惊险的一幕吓住了,屏住呼吸静观着。每个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老蔡大喊道:“小心啊!” 谢天恩额头冒出了汗珠,稍微动弹一下,他就会摔下去,不死也残废!他努力地慢慢朝前方一粗枝伸出手,却够不着。他不敢动作太大,怕手里抓着的枝条断掉。他又努力伸了几次,还是够不着。这是离他最近的大枝条,也是他的救命稻草,抓不住,树枝迟早会断掉,他必定摔下去。 金举文看不下去了,大喊道:“你坚持住,我上去救你!” 他话音刚落,谢天恩听到那根已经弯到最大幅度的树枝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知道,再拖下去,树枝就要断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一狠心,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看准离自己最近的大树枝,深呼吸一口,猛地松开右手,朝那大树枝扑去。在底下人的惊叫声中,他终于牢牢抓住了大树枝,身体在半空摇晃着。他有种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的感觉,心扑的一声,掉回肚里。他稳了稳心绪,才下去。他爬下树时,不敢再分心,多了几分谨慎。 他下到树半腰的时候,突见金举文朝他努努嘴,接着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右边。接着,金举文和其他人神色慌张地躲到右边一片齐腰高、非常茂密的灌木丛中。谢天恩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有人要来。他赶紧伏身在一叶子繁茂的树枝上。不多时,海飞涛和两名土匪手里握着枪,猫着腰,机警地走来。 其中一土匪说:“老大,藏宝图会不会有假啊?怎么找不着魔鬼洞?” 海飞涛说:“不会的,要是有假,国军会大老远来这里?耐心点,咱们一定能找到的!” 另一土匪说:“国军人多,弹药充足,就咱们怕抢不过他们!” 海飞涛说:“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要在国军前找到宝藏,然后尽快转移走!” 说话间,他们来到谢天恩藏身的树下。谢天恩看着他们走过来,大气不敢喘一声。 突然,一土匪捂着脸,哎呀叫了一声,骂道:“怎么有马蜂咬我?这里有蜂窝!” 谢天恩暗暗捏了一把汗,土匪只要抬头仔细多看几眼,就会看到他。他仿佛看到土匪看到他后,朝他开了一枪,他像一片枯叶飘然坠下。他屏着呼吸,紧张地盯着下方。被马蜂咬到的土匪正准备抬头看一眼上方,另一土匪推了他一把,说:“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那土匪才骂骂咧咧地径直向前走。谢天恩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看着海飞涛的背影,想着父亲和海霞的惨死,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他恨不得手里有把枪,一枪干掉他。 海飞涛走得无踪了,他才下来。其余人也从灌木丛中钻出来。 老蔡推了谢天恩一把,说:“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土匪只要一抬头,你小子就会被发现,小命就难保了!” 谢天恩说:“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我早就死过几回了!” 林丰义提着马蜂窝走到众人面前说:“幸亏我刚才捡走马蜂窝,要不然土匪早将它拿走了。而且,土匪肯定起疑心,咱们处境将非常危险!” 谢天恩突然记起在树顶看到的那个外形酷似魔鬼鱼的巨石堆,说:“我知道宝藏在哪儿了!” 众人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金举文问道:“在哪儿?” 谢天恩指着土匪消失的方向说:“就在前方的石堆附近!” 他将在树顶看到的情景详细描述给众人。 金举文说:“如此看来,宝藏可能就在哪儿了。问题是,土匪刚往那个方向去,咱们必须小心行事!” 林丰义将马蜂窝撕成几块,分给众人。众人取出里面的蜂卵和幼蜂吃了之后,朝左边走去。 五十二 约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来到了巨石堆边的一片密林里。金举文让大伙做树叶衣披在身上,蹲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外面的巨石比土匪跟国军对峙时藏身的巨石还要大,而且奇形怪状,千姿百态,有的像昂首嘶鸣的骏马,有的像怒吼的狮子,有的像千年巨龟。 许世贤低声说:“这地方跟藏宝图一点都不像啊?该不会搞错了吧?” “错不了!”谢天恩说:“咱们在低处,看不到全貌,自然不像藏宝图。我在树顶上看,可以看到全貌,跟藏宝图画的非常相似!肯定是这里,绝对不会错的!” 许世贤点点头说:“照你这么说,魔鬼洞应该就在那里了,可入口在哪儿呢?” 谢天恩拿出藏宝图,在地上摊开。众人一会儿看藏宝图,一会儿透过枝叶缝隙仔细对比外面。 金举文提示说:“整个藏宝图的外形像一只魔鬼鱼,鱼嘴应该就是入口。大伙儿仔细看看,有没有入口像鱼嘴的。” 他话音刚落,孙亮指着右前方惊叫道:“那个小洞口不就像鱼嘴吗?” 林丰义推了他一把,低声说:“小声点!” 他吐了吐舌头。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右前方有个洞,洞口中间凹陷下去,像张开的剪刀,仔细一看,确实有点像鱼嘴。 许世贤高兴地说:“咱们赶紧进去把宝藏转移走,别让土匪和国军抢了先。” “不行!”金举文严肃地盯着他说:“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冒然进去太危险。再说,土匪或国军如果突然出现,咱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许世贤不满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做?” 金举文说:“土匪和国军肯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咱们先到洞口对面埋伏好,伺机行事!” 金举文带头,众人悄悄转移到洞口对面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在这里,他们观看洞口更清晰了。只见洞口高一米多,宽也一米左右,里面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见。洞口左右长着几株灌木,地上铺有一些碎石,周围净是怪状巨石。 金举文打算静候一段时间,要是没有动静,再考虑进去。 没多久,洞口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交谈声。紧接着,海飞涛和两名手下从一巨石后走出。三人手紧握着枪,背对着背,警惕地环顾四周,走得很缓慢,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海飞涛凝神静听了一会儿,收起了枪,说:“没事了!” 其余两个土匪也收起了枪。海飞涛拿出藏宝图,仔细看了看,又看看四周,低声自语道:“魔鬼洞到底在哪里呢?” 突然,一个土匪低声惊叫道:“老大,你看,这里有个洞口!” 海飞涛顺着他的目光,仔细观看洞口,说:“这洞口有点像鱼嘴,该不会就是魔鬼洞吧?” 他收起藏宝图,和两名手下,走到洞口仔细观看。 站在洞口左边的一土匪,说:“老大,没错,这里就是魔鬼洞,你看,这里写着呢!” 海飞涛和另一土匪凑过去,弯身细看。 另一土匪惊叫道:“果然写着魔鬼洞,没错,就是这里了。太好了,咱们找到宝藏入口了!” 海飞涛低声喝道:“山子,小声点!” 被唤作山子的土匪立刻噤声。海飞涛对另一土匪说:“大眼,你守住洞口,我和山子进去看看。” 大眼说:“好!我来给你们放风!” 海飞涛朝山子点了一下头,转身走进洞口。大眼紧握着枪,靠在一块石头上,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射四方。 太阳已经爬到正空,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洞口前面有巨石挡着,风刮不到,那几株灌木像是被凝固住了似的,静止不动。 金举文心里有点焦急,洞里要是没有机关,海飞涛要是轻易找到宝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飞涛将宝藏转移走。那他只能是白来这里一趟了。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藏宝图被巧妙地藏在佛珠里,宝藏又岂能随便放置?藏宝图上画有蛇、泥鳅、佛像、脚印手印等等号几种图案,洞里肯定有机关!海飞涛不会轻而易举地找到宝藏的。 就在这时,他看到海飞涛和名叫山子的土匪空着手走出来。 海飞涛说:“洞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得准备火把才行!” 海飞涛和山子在洞口附近捡拾地上的干柴,大眼仍旧放风。海飞涛和山子各捡拾了一捆干柴后,又进了山洞。不久,山洞里有火光闪动,显然海飞涛和山子已经点燃火把。 金举文正考虑是否该从一旁悄悄绕到洞口干掉放风的土匪,夺走他的枪?一旁的谢天恩轻轻碰了他一下,朝右前方努了努嘴。金举文往右前方看去,只见国军正远远地走来。他们走得很谨慎,前头的士兵举着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金举文猜测,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魔鬼洞就在附近。 国军很快走到离洞口几百米远的地方。放风的土匪大眼听到有动静,朝洞里低声喊道:“有人来了!”然后躲到一块石头后面。不知是因为他喊的声音太小,还是因为海飞涛和山子进入洞里太深,里面没响应。国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眼举起了手中的枪,身子贴在一块石头后,神情非常紧张。当国军走到离洞口约有一百米远的距离时,大眼突然闪出,砰砰连开几枪,走在最前头的三个士兵倒在血泊中。国军大乱,各自找隐蔽处躲藏起来。 洞里的海飞涛和山子听到枪声,匆匆返出,问大眼,怎么回事?大眼指了指右前方,说:“国军来了!” 海飞涛和山子拔枪做好战斗的准备。 片刻沉寂过后,国军发起攻击,子弹啾啾打在石头上,火花、粉末四溅。土匪躲在石头后,一动不动。两名国军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一步步逼近洞口。海飞涛似乎有预感似的,蹲下身子,猛地探出头,开枪击毙那俩士兵。其余士兵不敢再冒然前进。枪声又停了。 海飞涛哈哈大笑:“不怕死的尽管过来啊!” 国军没人回应。海飞涛的笑声刚停,躲在一巨石后的林居安一个纵身跳出,与此同时,他朝山子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山子应声倒下。这一幕,金举文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暗暗吃惊,林居安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枪法!当初,他在国军当团长的时候,林居安从不显露枪法,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表现中规中矩。看来,他这是深藏不露啊,以前真小看他了! 其余士兵大受鼓舞,呐喊着朝洞口冲过去。一向沉稳的海飞涛乱了手脚,和大眼胡乱开了几枪后,很狼狈地躲进了洞里。林居安一声令下,士兵一字排站开,守住洞口。金举文数了数,国军总共还剩下七名士兵。七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洞口。 林居安大喊道:“洞里的土匪听好了,我们已经守住了洞口,你们是出不去的!识相的,快点投降,否则格杀勿论。识时务者为俊杰,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不投降,难道想被困死在洞里不成?” 海飞涛狂傲地说:“你们守住洞口就算你们赢了?笑话!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们的船已经被我凿沉,你们回不去了,等死吧!” 林居安大概忙于找宝藏,还不知道船被凿沉的事,不禁变了脸色。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沉船算什么?岛上树木多的是,造只船还不容易?要死,也是你们先死!” 海飞涛一阵狂笑:“你不是想要宝藏吗?有种进来啊,你们进来一个我杀一个,进来两个,我杀一双!我要让你们尝尝我海飞涛的厉害!” 林居安朝一名士兵点了一下头,那士兵拿出一颗手榴弹,拔掉引子,朝洞口抛去。手榴弹划着弧线,掉到洞口。轰的一声,手榴弹将地面炸出一个浅坑。硝烟散去,一股硫磺味弥漫开来。 手榴弹没炸到海飞涛,洞里又传出海飞涛的狂笑:“你大爷有九条命,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炸死的!省省吧,你们!” 林居安又朝那士兵低语了几句,那士兵拿出五颗手榴弹,捆在一块。林居安朝那士兵点了一下头,那士兵抓住五个引子,使劲一拉,然后冲到洞口附近用力丢进洞里,再跑到最近的一块巨石后躲起来。轰的一声巨响,洞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洞口上方垮塌,泥土和石块堆成一堆,将洞口堵死。尘烟和硝烟混成一块,弥漫在半空,浓烈的硫磺味扑鼻而来。 林居安得意地大喊道:“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还不快点投降?” 里面仍传出海飞涛沉闷的声音:“你大爷还活着呢!大爷我从来不投降别人!谢谢你封住洞口,大爷寻宝去了!” 林居安气得浑身哆嗦,他朝手下一挥手,手下蜂拥到洞口,搬走石块。 林居安又大喊道:“你别得意,一会儿,我会叫你死得很难看的!” 海飞涛却不再言语,估计进去寻宝了。 林居安大概担心海飞涛找到宝藏。着急地冲手下大喊道:“快点,快点!” 士兵正手忙脚乱地搬石块,突然,洞里传来海飞涛啊哟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回荡良久才慢慢消失,听上去,海飞涛仿佛掉进一个深渊。那叫声如此惨烈,以至于将所有的国军士兵均被震住了,每个人均大张着眼睛,愣在原地。 林居安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下总算死了吧?没人跟我们抢宝藏,宝藏就是我们的了!我们终于将要获胜了!” 他看到士兵个个站着发着愣,怒骂道:“还不赶快搬石头,发什么愣?” 士兵赶紧弯腰,搬石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魔鬼洞 躲在灌木丛中的金举文听到海飞涛的惨叫时,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原本希望海飞涛继续跟林居安对抗下去,多消灭掉林居安手下几个士兵,双方均打光子弹。那样,他们才容易收拾残局。现在,海飞涛跌入深渊,林居安还有七个士兵,人人手里都还有枪,他们根本对付不了。林居安只要搬走洞口的石头和泥土,便可进去寻宝。该如何阻止他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宝藏取走? 金举文深锁着眉头。 谢天恩和周阳生听到海飞涛的惨叫时,心里都很高兴。海飞涛作孽太多,终于自取灭亡。这是老天替他们报了仇! 谢天恩轻声问金举文:“国军很快就进入洞里面了,该怎么办?” 其他人也围过来。孙亮轻声问金举文:“得阻止国军,要不然,宝藏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 老蔡说:“国军人多,手里有枪呢!” 金举文皱眉想了想,轻叹一声,说:“只有一个办法,不过太危险了!” 众人看着他,他却沉默不语。 孙亮急了:“你快说啊,都什么时候了!” 金举文说:“咱们派人冒充土匪,向国军投降,在洞里伺机偷走他们的枪。只有这样,咱们才能跟他们一拼。” 他扫视了一下众人,说:“所有人中,我、谢天恩和周阳生,林居安都认识。老蔡年纪大,又没有搏斗经验,不适合执行这项任务……” 他话还没说话,林丰义打断他说:“组长,你别多说了,让我去吧!” 孙亮和许世贤也争着要去。 金举文说:“两个人去就够了,人多,林居安会起疑心。一个人去,我不大放心,两个人去彼此有照应。” 他指定孙亮和林丰义去。 林丰义和孙亮异口同声地说:“组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金举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两位兄弟,林居安是个非常狡猾的人,你们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逮住机会,你们就完成任务。要是没有机会,记住,不要暴露身份,安全出来!” 林丰义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说完,两人就要往前走出去。 金举文拦住他俩,说:“从这里出去,林居安一旦起疑心,一搜查,大伙就会暴露。” 他要他们绕到左边走出去。孙亮和林丰义听从他的建议,先悄悄后退两百多米,再往左走去。金举文他们仍蹲伏在原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五十三 太阳已经偏西,阳光仍旧烈火般烘烤着大地。国军士兵挥汗如雨,紧张地忙碌着。孙亮和林丰义从左前方远远走来。一士兵看到他,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举枪瞄准他俩。林丰义和孙亮高高把手举起来。 士兵喊了林居安一声:“团长!” 林居安回身望着林丰义和孙亮,却迟迟不表态。孙亮和林丰义慢慢走近,一直高举着双手。 林居安上下打量他俩,狐疑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土匪!”孙亮答道。 林丰义紧接着解释说:“我们是来投降的!” 两个国军士兵走过来,上上下下将他俩搜了个遍,说:“报告团长,他们没有枪!” 林居安背着手,在他俩面前踱了几个来回,在林丰义面前停住脚步,冷冷地问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投降?” 林丰义说:“我们两个是那天下雨的时候逃跑的。我们怕被海飞涛杀害,没有直接投奔你们,而是先躲了起来。后来,我们一直找你们,但找不到。” “就你们两个逃出来?”林居安问道。 “是的!”孙亮答道。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海飞涛,提他的脑袋来见我?” “海飞涛很狡猾、机警,我们想下手,但没机会。有个兄弟冒然刺杀他,被他发现,惨遭他杀害。”林丰义说。 “这么说,你们是怕死?”林居安目光直逼着他俩。 “是!”孙亮果断地答道:“我们是怕死才来投降的!” 林居安哈哈大笑几声,说:“这么说,你们认为和我们在一起就安全了?” “至少你们不会杀我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您亲口说过的!”林丰义说。 林居安突然拔枪指着他,喝道:“说,是什么人指使你们来的?” 他说完,十分警惕地前后左右看了一遍。 林丰义凛然不惧,说:“没有人指使我们来,是我们自己来的!” 林居安将枪口抵着他的额头说:“别拿我当三岁小孩!我数三声,你不说,我就开枪!一……” 躲在灌木丛中的金举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林居安真的已经识破自己的计谋?真是这样,孙亮和林丰义必定被林居安杀害。这一路上,他已经损失了两名同志,林丰义和孙亮要是再牺牲,他回去怎么向组织交代? “二……”林居安慢吞吞地喊道。 金举文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仿佛林居安拿枪指着的人是他,而不是林丰义。林居安的“二”字喊完了,林丰义和孙亮仍沉默不语。当林居安喊出“三”时,金举文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拧成一团。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前方。 然而,枪没有响,只有林居安狰狞的大笑。他睁开眼,见林居安已经收回枪。他的心扑的一声,掉回肚里。 林居安笑罢,说:“放心吧,我现在缺人手,我不会杀你们的。不过,你们别以为跟着我们就安全。” 他顿了一下,指着山洞说:“我们要进去寻宝,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危险肯定有的,我不能保证你们没事!” 林丰义说:“谢谢团长不杀之恩!海飞涛不把我们兄弟当人看待,我们兄弟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纵然死在洞里也无憾!” “很好!”林居安指着洞口,说:“你们快去帮忙!” 林丰义和孙亮对视了一眼,给了彼此一个会意的眼光,然后走过去帮忙搬石头。两人将一块大石头挪到一旁,林居安记起什么似的,走过来问他们,叫什么名?两人各自报了姓名,林居安口中念念有词走开了。 林丰义瞄了一眼装手榴弹的木箱,里面空空如也。他趁别人不注意,指了指那木箱,朝金举文他们藏身的方向摇了摇手。金举文明白,林丰义是想告诉他,箱子里没手榴弹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国军跟土匪干了几次仗,他估计国军的子弹所剩不多。 林居安拎着一个水壶,坐在洞口右边一块小石头上休息。他仰头灌了几口水,将水壶放在一边,又拔出手枪,随意地放在旁边的石头上。那石头很靠近洞口,过往士兵伸手就能拿到那把枪。林居安似乎不担心有人拿他的枪似的,靠着石头,闭目养神。 林丰义和孙亮搬石头经过,瞥了一眼,心一动。他只要迅速拿起枪,指着林居安的脑袋,就可以号令所有的士兵放下枪。林居安和国军士兵束手就擒!这个诱惑实在很大,他不由得多瞄了那把枪几眼。只见那把枪被阳光照得一闪一闪的,甚是刺眼。他又偷偷看了看林居安,林居安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其他人都在忙着搬石头,没有人在意他的举动。他拿枪的欲更加强烈。 这一切,躲在灌木丛中的金举文全看在眼里。他暗暗焦急,这显然是林居安的诡计。林居安想借此试探林丰义和孙亮是否真心投降。那把枪要么没子弹,要么是把坏枪。林丰义只要一拿枪,林居安必定拿出一把有子弹的好枪,当场枪毙他。 金举文心里暗暗呐喊着:“千万别碰那把枪!” 前方,林丰义又一次经过林居安身边,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朝那把枪伸出手。金举文看在眼里,差点叫出声来,心里暗呼道:林丰义性命难保! 就在林丰义手即将触到那把枪的时候,一只手将他拉住,是孙亮!孙亮朝林丰义摇了摇头,林丰义收回了手,不解地看着孙亮。孙亮再次悄悄朝他摇摇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林丰义似乎明白了什么,认真地干活,不再多看一眼那把枪和林居安。 灌木丛中的金举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好险! 过了好一会儿,洞口的石块和泥土终于被清理干净,只见洞里黑乎乎的,能见度很低。有士兵向林居安报告,林居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捡起那把枪。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子弹,一颗一颗地装进弹匣。林丰义看到这一幕,才明白林居安的诡计。他暗暗吃惊,要不是孙亮及时阻止他,他现在可能已经没命了。他一暴露身份,不但连累孙亮,还有可能连累躲在灌木丛中的弟兄。他对林居安多了几分小心! 林居安装完子弹,手往山洞一指,命令士兵进去寻宝。 五十四章 午后的太阳愈发火辣,地面泛着白光,树叶倦怠地耷拉着脑袋,白云怕热似的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国军弯腰鱼贯进入洞里。跟外面相比,洞里是另一片天地,幽暗、阴森恐怖。若不是有手电筒灯光照明,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林丰义随众人正走着,突然,他闻到一股血腥味,他正诧异间,一士兵啊呀一声惊叫。众人吓了一跳,均扭头望着那士兵,见他拿手电筒照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林丰义认出是土匪大眼,显然,他是被那捆手榴弹炸死的。 林居安走到那士兵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骂道:“叫什么叫,没见过死人吗?” 那士兵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林居安扫视了一下众人,威严地说:“谁要是再乱叫,我毙了他!” 众人噤若寒蝉。 洞里面,左边和正前面均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唯有右边有一地道。林居安留下两名士兵把守洞口,其余人继续往右走。 地道弯弯曲曲,脚下是铺满碎石的小道,两边是沾满水珠、凹凸不平的石壁。越往里走,空间越开阔。走了大约二十多米,前头的士兵突然大喊道:“报告团长,地面上有个洞口!” 队伍停了下来,众人随林居安围拢过去。只见地面正中间有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口。林居安拿手电筒往下照,竟不见底,里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但隐隐约约传出流水声,显然下面是深渊。 林居安拿手电筒照左右,左右皆是布满棱角的石壁,还站着水珠,可见洞里很潮湿。他又照照前方,前方仍是地道,长约一百米,递到尽头是石壁,右边似乎有个拐弯口。 林居安拿出藏宝图打开细看,藏宝图上,进入魔鬼洞画的第一个图案是一条蛇。他又打着手电筒看看前后左右,不见蛇,也不见有蛇形的事物。 一士兵不解地说:“团长,图上画的是一条蛇,这里该不会有蛇吧?” 林居安收起藏宝图说:“别胡乱猜测!” 又有一士兵说:“团长,那土匪头子该不会从这个口子掉下去了吧?” 林丰义和那士兵有同样的疑问,他估计海飞涛十有八九是从这口子掉下去的。因为洞口右边地面上还有一未燃尽、但已灭了的火把。他猜想,海飞涛走到这里时,地面突然塌陷,慌乱中他丢掉火把,想跳出地洞,却已太迟,最终还是掉进了底下的深渊。此洞深不可测,跌下去恐怕难逃一死。 “就算是也是他活该!跟我作对的人都是死路一条!”林居安停了一下,命令道:“没事了,继续往前走!” 前头的士兵半弯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绕过洞口,先伸出一只脚,使劲地踩了几下,确定地面牢固了,再跨出另一只脚。他走了几小步,并无异常,才迈出大步。谁料,他刚迈出大步,地面轰然塌陷出一个圆孔,他惨叫一声跌了下去。那叫声无比凄厉、恐怖,在下方久久回响,然后扑通一声,想必是掉进了水里。从掉下去到跌进水里有好长一段时间,足可见地面距离水面有很大的距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众人呆若木鸡,被凝固了似的,立在原地不敢动。地道里出奇地静,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居安走过去,对着洞口大喊那士兵的名字,下面隐隐约约传出噼噼啪啪的拍打水的声音。估计,那士兵正在水里拼命挣扎。再过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士兵估计凶多吉少。四周静得出奇,众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居安拿过一个士兵手中的步枪,小心翼翼绕过第二个洞口,走到前方,重重地敲击前方地面。他敲了五下,地面轰地塌陷出一个圆形口子。此时,他才注意到此洞口旁竖立着一根小石柱。他回头看了看,第一个洞口旁边也竖立有一小石柱,第二个洞口旁却没有。两个小石柱之之间的距离约有八米。他拿手电筒往前照,前方大概每隔八米就有一个小石柱。显然这些石柱是人为竖立的。这些石柱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前方还有什么机关或陷阱? 林居安拿出藏宝图,仔细研究。藏宝图上,从鱼嘴进去,画的是一条蛇。藏宝图明明画的是蛇,地面却出现陷阱,这到底怎么回事?虽是短短约一百米的地道,在事情还没弄明白之前,他不敢冒然前进,弄不好,宝藏还没见到,所有人都掉进去,白白送命。 一士兵走过来说:“团长,这三个洞口都是在路正中间,也许旁边没有,咱们也许可以从旁边走。” 林居安拿着步枪,使劲敲左边地面,竟先后敲出四个洞口。这四个洞口也是圆的,直径跟正中间三个洞口差不多一样长。他朝四个洞里扔小石块,均是许久才听到咚一声响。下头很深,石块掉进水里了。他又敲右边地面,却没有塌陷,地面很牢固。 另一士兵说:“团长,右边应该没陷阱,地面可能是牢固的,咱们从右边走吧!” 林居安没有下达命令,这一小段路右边地面是牢固,但谁能保证前面也是这样?还有,万一走到中间,整个地面都塌陷了,所有人均难逃一死。 林丰义看过藏宝图,发现此图和谢天恩的一模一样。但他同样参不透地道里的玄机。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给自己人留下暗号,以免他们掉进陷阱。他和孙亮出发前,金举文告诉他俩,他们晚些时候会干掉洞口守卫的国军,尾随国军进入洞内。 他正皱眉沉思着,林居安把他喊过去,问他:“我看你一直在思考,有没有看出什么旋即?” 林丰义摇摇头说,没有看出什么。 林居安把目光转向他人。就在这时,林丰义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惊喜地说:“团长,我刚刚有了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哦,你快说!”林居安精神为之一振。 林丰义指着地面上七个洞口,说:“团长,您从左边看,这个七个洞口,下面四个,上面三个,是不是呈现出弧形?” 林居安点点头。 林丰义继续说:“藏宝图上,进入鱼嘴后画的第一个图案是一条蛇,我们知道,蛇行走的时候,身子不是直线的,而是弯曲的。我估计,图案是暗示咱们,应该按蛇行的路线行走。” 林居安两眼放光,点点头,高兴地说:“没错,有点道理。你这么说,我也想出来了。那小石柱其实是记号,咱们先向右走,到达小石柱的位置拐向左,然后在下一个小石柱的位置,再拐向右。” “没错,应该是这样的。”林丰义说。他也已经注意到了小石柱。 林居安收起藏宝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错,脑袋瓜还挺聪明的!” 林丰义说:“谢谢团长的夸奖,在下誓死效劳团长!” 这句话,林居安听了,很受用,说:“嗯,你好好表现,我将来绝不会亏待你的!” 他下令按照蛇形线路往前走。 林丰义的说法是正确的,国军按蛇形的线路安全走过了此段地道。林丰义有意走在队伍后面,每走几步就悄悄用脚跟在地面上划一条横线。这是给金举文他们做记号,以防他们掉进洞里。 走完地道,右边是一条长仅三米左右狭窄且弯曲的通道。走在前头的士兵不敢冒然前进,停下脚步,惴惴地拿手电筒往通道里照。通道左右两边净是滑溜溜的石壁,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地面同样铺满碎石。一士兵捡了一石块仍进通道里,石块打在墙壁上,啪的一声响,落到地面上,随之,又恢复死一般的沉寂,并没有触动什么机关。那士兵上前几步,拿枪尾使劲敲击地面,还狠狠地踩了几脚,地面没有塌陷。士兵回头望着林居安。林居安下令往前走。 通道弯弯曲曲,呈蛇形,里面阴风阵阵,所幸没有机关。走完通道,空间突然开阔,前方是一条约一米宽的泥路,路面有点湿润。泥路两边各有一个池子,走在前头的士兵拿手电筒照了照,池水是黄色的,很浑浊,看上去像是泥浆,但要稀些。两边的墙壁依然是湿润的,挂着一滴滴水珠。有士兵捡了一块石头,丢到池子里,石头叮咚一声,没入黄水中,溅起几滴水珠。那叮咚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脆、响亮。 林居安打开藏宝图,图上,紧着蛇之后的是一条泥鳅。眼前是一条泥路,泥鳅和泥路之间有什么关联?这一段路到底有没有机关、陷阱?他拿藏宝图给林丰义看,征求他的意见。林丰义看了图,又看眼前的景象,沉思了好久,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林居安又把图给其他人看,其他人也参不透。林居安干脆下令前进。走在前头的人,战战兢兢,不敢迈出脚步。林居安大声吼道:“前进,听到没有?” 前头的士兵刚要走上泥路,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魔鬼洞 士兵拿手电筒往上照,顶上有不少横梁,横梁上缠绕着一根根粗大的藤条,藤条上爬满了蛇,滋滋地吐着信子。一条手腕粗的蛇悬下来,嗖地朝一士兵攻击。那士兵啊呀一声惊叫,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更多的蛇纷纷袭来,其余士兵纷纷朝顶上胡乱开枪,就连林居安也止不住拿手枪,连连扣动扳机。砰砰的枪声在这有限的密闭空间里激荡、回响,震耳欲聋。中了弹的蛇纷纷坠下,地面上躺了不少蛇的尸体。不一会儿,枪声停了。 一士兵说:“我没子弹了!” 其余士兵也纷纷报告说,没子弹了。 林居安举起手中的枪,冷冷地说:“谁让你们胡乱开枪的?” 他的枪口却还在冒着烟。士兵都看到了,却个个埋下头。 林居安继续说:“记住,今后的行动,一定听从我的命令,否则,” 他扬了扬手中的枪:“我毙了他!” 顶上还有蛇不断悬下来,士兵拿枪将蛇挑到两边的池子里,池子里传出像燃烧发出的滋滋声。有士兵拿手电筒往里一照,蛇只剩下森森白骨。原来,池子里的不是泥浆,而是强酸。那士兵正发愣,一条蛇突然悬下来,猛地咬住他左臂。他惨叫一声,右手扯下那条蛇,狠力一甩,那蛇像一根败草掉进池子里。一阵滋滋声过后,水面上浮起一条白骨。林居安紧急下令撤退,众人退回到泥路后。顶上的蛇才慢慢缩回去。 被蛇咬到的士兵仍捂着伤口在叫唤,一个较矮小的士兵说:“让我来帮你吸毒!” 他解开那士兵的衣服,只见左臂有几个牙痕,周围的肌肉有点红肿。 矮小士兵仔细看了又看,说:“没有中毒的迹象啊!” 他问那士兵,是不是痛得很厉害?那士兵摇摇头说,现在不是很痛。他又问,手臂麻不麻?那士兵活动了一下左臂说,不麻! 矮小士兵说:“你根本没中毒!” 他捡起地上一条被击毙的蛇,拿手电筒照着细看几遍,说:“这是水蛇,没有毒性,被咬到不会致命!” 他又照了照顶上的蛇,对林居安说:“团长,这些全是水蛇,无大碍的!” 林居安问他:“你没看错吧?” 他说:“错不了!我父亲是捕蛇的,我小时候经常跟他出去捕蛇,很多蛇都认得。” 林居安不满地说:“你刚才干吗不早说?” 那士兵说:“刚才光线太暗,我还没看清呢,大伙就开了枪。我以为是毒蛇,也跟着开枪。” 林居安又问:“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些蛇赶走?” 士兵看了看顶上密密麻麻的藤条说:“上面可能有蛇洞,这么多蛇很难赶走。不过,只要咱们的动作轻些,不要惊动它们,它们也不会攻击咱们的。” 林居安下令,先在原地休息片刻。士兵找干燥的地面坐下,拿出食物吃起来。他们所剩的食物和水已经不多,林居安要他们少吃点,少喝点。 “宝藏还没找到,省着点吃,省着点喝,别进得去,出不来!”他说。 有士兵给林丰义和孙亮扔了小馒头。两人接过,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林居安似乎对林丰义有好感,挨坐在他旁边,问他:“当初是怎么逃离土匪队伍的?” 这个问题,林丰义早就想过。他说:“那天不是下暴雨吗?我们俩趁海飞涛躲雨不注意,便偷偷跑了。” 林居安点点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他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海飞涛已经死了?” “死了?”林丰义故意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 “嗯!”林居安点点头:“他掉进深渊里死了!” “那、那其他土匪呢?”林丰义明知故问。 “其他土匪全被我们干掉了!”林居安得意地说:“跟国军作对哪有好下场?你们投降是聪明之举。” 林丰义恭维道:“团长,您真了不起!” 林居安哈哈大笑:“要知道我是堂堂国军团长!” 突然,他记起什么似的,命令道:“都不要休息了,快起来,继续前进!” 一士兵抱怨道:“团长,我屁股还没坐热呢!” 林居安说:“金举文参加了共产党,他也看过藏宝图的,很有可能也来寻宝。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宝藏!” 不知为何,他一提到金举文,士兵均噤声,且面面相觑。这些士兵曾是金举文的手下,金举文平日待他们不错,他们对金举文有好感。 林丰义暗暗好笑,林居安还不知道,金举文早就到了岛上,他就是金举文的人!自从进了洞里,他时刻留神,想找机会控制住林居安,要挟国军士兵投降。但林居安警惕性很高,林居安不但没给他机会,连自己手下都防着。他的目光好像鹰眼,时刻留意着每个人的细小动作,并且刻意跟每个人保持着距离。林丰义知道,想制服林居安很难。孙亮知道他的心思,几次给他递眼色,他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轻易动挟持林居安的念头。国军士兵打完子弹,他心里暗暗高兴,毕竟国军没了子弹,他们的人好对付。但他仍隐隐地担忧,林居安还有子弹,尽管不会太多,仍对他们构成很大的威胁! 士兵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泥路看上去只是有点泥泞,踩上去才发觉其实很滑,稍一不留神就会摔下两边的池子。国军士兵均拿步枪当拐杖,扎在地上,慢慢行走。林丰义和孙亮没有枪,两人手牵着手,脚趾扎进软泥里,小心翼翼地行走。林丰义想给自己人做些记号,提醒他们顶上有蛇,两边池子的水具有强酸性,却苦于没机会。后来,他又觉得,这里做不做记号无关紧要,顶上的蛇不是毒蛇,咬到不会致命。池子里已经有毒蛇的尸骨,自己人应该知道里面的水非同寻常。 所有人均提心吊胆地走着,不发出一声声响,生怕惊动顶上的水蛇。短暂的安静过后,水蛇此刻缠着藤条,悠然地滑来滑去。 走到泥路中间,孙亮突然轻轻地捏了一下林丰义,林丰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孙亮看了一眼地面,又看看他。林丰义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这时,孙亮突然哎呀一声惊叫,跌坐到地面上。林丰义吓了一条,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放。他很纳闷,孙亮明明走得稳稳当当的,怎么突然滑倒?迅即,他明白过来,孙亮是假装滑倒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头顶传来窸窸窣窣声,一条条水蛇垂挂下来,滋滋地吐着信子。水蛇虽然没毒,但它们的模样并不讨人喜欢。士兵望着如此多的而又令人作呕的家伙,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声。 突然,一条粗大的水蛇仿佛离弦之箭刺向一士兵,那士兵吓得大叫,举起步枪将水蛇扫进池子里。他用力过猛,身子一倾,欲倒向池子。身后一士兵死死地抓住他,他才幸免掉进池子,被强酸腐蚀。顶上的蛇群受到惊吓,再次雨点般袭来。 林居安连开两枪,击毙袭击他的两条大水蛇,大声命令道:“蛇没有毒,别管它们,继续前进!” 士兵用手遮挡着脸,顶着水蛇的攻击,继续前进。林丰义这才明白,孙亮有意假摔,引来水蛇攻击国军士兵,使之受到惊吓掉进池子,或引林居安开枪,浪费他的子弹。 士兵走完泥路,到达对面的空地,每个人身上均伤痕累累,狼狈不堪。林丰义和孙亮也不例外。林丰义脸颊被咬到,肿起一大块,好像口里含着糖块。 林居安走到孙亮面前,狠狠地闪了他几耳光,拔枪指着他:“你有意摔倒的,是不是?” 孙亮使劲地摇头:“不是啊,团长,那路实在太滑,我又没什么拄着走,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林丰义走过去,说:“是啊,团长,真是这样的。我当时牵着他,还差点被他甩到池子里了呢。我这兄弟胆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团长,您就饶了了他吧!” “饶了他?”林居安冷笑一声,手指按在扳机上。 林丰义脸色大变,哀求道:“团长,求求您放过我兄弟吧,他真不是有意的!” 林居安不理他,慢慢用力按着扳机。林丰义不敢再看下去,痛苦地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枪没有枪,他睁开眼睛,林居安收起枪说:“我不是残暴无情之人,先留着你这条命,下不为例!” 林丰义和孙亮慌忙向他道谢。 藏宝图上,进入鱼嘴画的是蛇,泥路顶上有蛇,显然,过了泥路仅是过了“蛇”这一关。接下来的是“泥鳅”,“泥鳅”到底有什么机关、玄机? 过了泥路拐过一个弯,正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凹凸不平,上面大约有二十几个仅容一人进入的小洞口。乍一看,这面墙壁仿佛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左右两边也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却没有洞口。顶上也是石壁,没有缝隙。许是潮湿的缘故,外表沾满水珠,偶尔滴下几滴。三面都没有通道,除了正面石壁上的小洞,已经无路可走了。 林居安拿着手电筒仔细查看了左右两边和正对面的石壁,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一条通道,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他走到正面石壁前小心翼翼地拿手电筒往几个洞口里照,每个洞均有好几米深,有的末端向左拐,有的则右拐。 一士兵说:“团长,咱们无路可走了,该不会是咱们走错地方了吧?或者,藏宝图画错了?” 林居安拿出藏宝图,看了看,紧皱着眉头说:“蛇之后是泥鳅,刚刚走过的是泥路,泥路上方有蛇。泥鳅、泥鳅……这到底什么意思?” 猛然间,他大声自语道:“哦,对了,泥鳅爱往泥里钻。” 他收起藏宝图,扫视了一下众人,说:“咱们得从这些洞里钻过去。” 一士兵怯怯地说:“这些洞这么小,又很长,里面会不会有机关、陷阱什么的?” 林居安点点头,低头皱眉,来回踱着步。 他突然在林丰义面前停住脚步,说:“你先爬进去看看!” 林丰义心咯噔一下,洞那么狭小,万一有机关,他想躲都躲不掉,只能乖乖送死。即便地洞没有机关,地洞那一头呢?谁能保证没有机关?爬进去显然凶多吉少。林居安不叫国军士兵而叫他,显然是对他仍有疑心,不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他正迟疑着,林居安嗖地拔出手枪,指着他的脑袋:“我命令你进去,你听到没有?” 林丰义看着黑乎乎的枪口,反而不惧怕了,淡淡地说:“团长,进去没问题。但是墙壁上有这么多个洞口,咱们是不是先弄清楚该从哪个进去才是安全的?” 林居安说:“你以为我有大把时间吗?不必了,你现在随便挑一个进去。怎么,你怕死了?” 林丰义说:“人只活一回,谁不怕死?” 林居安冷笑一声:“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在寻宝过程中死,比被土匪打死强的!” 林丰义还想说什么,林居安怒喝道:“废话少说,快进去!” 林丰义仍迟疑不决。孙亮走过来,挡在他面前,说:“团长,刚才是我惊动了蛇群,害大伙被蛇咬。就让我进去吧?” 林居安狰狞地大笑:“人人都抢着活,没想到还有人争着死。好,就你进!” 林丰义原本想找个借口打消林居安要他进去的念头,他并不是怕死,而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丧命。孙亮挺身而出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替他进去。 他一把将孙亮推开,大声说:“哪个怕死了?团长,我这兄弟没经历过惊险场面,经验不足。里面要是有危险情况,他应付不过来,还是让我进去吧!” 林居安却说:“他没有经验更应该进去!我看你还有点头脑,先留在外面帮我出出主意。” 林丰义急道:“团长,还是让我进去吧!我有经验,我保证肯定可以找到通道的。” 孙亮狠力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说:“团长,别听他胡说了,就我去!” 林居安拿过一士兵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他:“好,你现在就进去!” 林丰义还想阻拦,林居安拿枪指着他:“你给我乖乖站好!” 林丰义痛苦地闭上双眼,心里暗暗叫苦。他不是怕死,而是想找拖延时间说服林居安,先不要急于派人进去。孙亮担心他的安危,他理解,可他这么做,不但乱了他的计划,而且进去很危险。 孙亮走到正面石壁前,随意挑选了一个洞,先把头伸进去,钻进前半身。两个士兵抬起他双腿,将他推进去。他匍匐在洞里,缓慢地向前爬,终于整个身体没进了洞里。 林居安看他爬进去了,才收起枪。林丰义冲到洞口边,喊道:“兄弟,一定要小心啊!” 孙亮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林丰义趴在洞口看着孙亮往里爬,孙亮每爬进去一点,他就问一句。孙亮回答了,他的心才放下来。 孙亮爬进去了大约八米,然后拐向右边,没了踪影。林丰义的心悬得老高,大声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洞里传出孙亮沉闷的声音:“我没事!” 林丰义叮嘱道:“小心点啊!” 他将右耳对着洞口,倾听洞里的动静。他听到孙亮身体摩擦洞内壁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过了一会儿,那窸窸窣窣声渐渐微弱。 林丰义又大喊道:“兄弟,你没事吧?里边的情况怎样?” “我没事!”孙亮的声音很小,仿佛捂着厚厚的被子。 又过了一会儿,林丰义突然听到一阵像是骨头断裂的噼噼啪啪声,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焦急地大喊道:“兄弟,你没事吧?” 洞里死一般沉寂! 林丰义急得快掉下眼泪了,加大声音,喊道:“兄弟,你听到了吗?兄弟,你听到回答我一声?” 孙亮仍旧没有回答。他双手按在洞口边缘,再竖立耳朵静听,那噼噼啪啪声又响了片刻,终于停止。一股不祥之兆涌上心头,林丰义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他带着哭腔,朝洞里大声吼道:“兄弟,你回答我啊?” 洞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他的心七上八下,孙亮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孙亮是替他进去的,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他,他如何向金举文交代? 其他人也预感孙亮出事了,个个紧张地盯着洞口。就在这时,一股鲜血从洞口流出,没过林丰义的手掌,顺着石壁滑落到地上,又慢慢扩散开。林丰义看着自己掌上的鲜血,惊恐地大张着嘴巴,继而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跌坐到地上。其余人皆被震住了,个个惊恐万状。 林丰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冲到洞口前,悲痛地大喊道:“兄弟,我对不起你啊!兄弟,是我害了你……” 林居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节哀吧,这种事情谁都无法预料到。你要是恨我,尽管骂我吧!” 林丰义心里一半装着悲伤,一半装着对林居安的仇恨。但他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叹息了一声说:“团长,事情都发生了,我恨你又有什么用?这是他的命,我、我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林居安看了看地上的鲜血,又看看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洞口,说:“寻宝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你们不要怨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看了一眼手表,竟然已是晚上八点多。 一士兵说:“团长,这一整天,大伙又打土匪又搬石头,还被蛇咬得伤痕累累,都快累趴了。咱们先出去休息,明天再进来继续寻宝吧?” 林居安想了想,说:“不许出去,就在原地过夜!” 进出一趟花费不少时间,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可耗费。最主要的是,他怕手下出去后,再也不愿进来。 洞里不分白昼黑夜,关掉手电筒,四周漆黑不见五指,阴风阵阵,潮湿且略带凉意。一士兵拿出火柴,点了几根木块。这几根木块,是他们事先准备好带进洞里用的。木块燃尽,变成通红的木炭,散发出一团团热气。 士兵围着木炭,躺着休息。林居安单独躺在一个角落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这薄毯是他出发到六洲岛前准备的,一士兵一直帮他背着。 林丰义和士兵挤在一块,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海里老是浮现着那股从石洞里流出的鲜血。毫无疑问,孙亮已经遇难。要不是孙亮替他爬洞,今天流血的是他,而不是孙亮。要不是林居安逼他进去,孙亮也就不会挺身而出。林居安要对孙亮的死负责,他不会放过林居安的。 夜渐渐深了!好几个士兵已经睡熟,打起了呼噜。林丰义仍未睡,胸膛填满了仇恨。他借着木炭发出的微弱光芒,偷偷看了林居安一眼。林居安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他竖起耳朵静听,林居安也打起了呼噜,只是声音不像其他士兵那么大。他突然冒出了个想法:趁林居安睡着的时候,拿石头砸死他,或者将他砸个半死,控制住他以要挟其他士兵。林居安今天逼迫孙亮进去送死,明天有可能逼迫他进去,他很可能难逃一死。与其如此,不如冒险将他杀死! 他轻轻翻了一下身子,正要坐起来,突然,睡在他右边的一个士兵悄悄坐了起来。他吓得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弹。他半闭着眼睛,观察着那士兵的举动。只见那士兵轻轻站起,弯腰蹑手蹑脚地朝泥路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林丰义明白过来,该士兵想当逃兵! 也难怪,地洞里凶险异常,稍不留神就会送命,林居安又一点都不体恤手下,没有将他们的生命放在眼里。他今天逼孙亮进去白白送死,明天还会逼其他人进去。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当逃兵! 林丰义很同情那士兵,希望他逃走成功。他替那士兵捏了一把汗,生怕他被林居安发现。 那士兵刚走没多远,角落里的林居安突然坐起来,猛地一甩手,一道亮光朝那士兵飞过去。扑的一声,那士兵闷叫一声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反败为胜 紧接着,是林居安的怒喝声:“想逃?门都没有!” 其余士兵被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坐起来,惊慌地四处张望。林丰义暗暗吃惊,他刚才要是先那士兵起来去暗杀林居安,必定遭他毒手,是那士兵无意中救了他。他也坐了起来,假装不知发生什么事,四下张望, 林居安打开手电筒,照着那士兵。林丰义看到那士兵背上插着一把尖刀。原来,林居安用飞刀刺死了逃跑的士兵。 林居安走到那士兵尸首前,弯腰拔出尖刀,说:“这就是当逃兵的下场!” 士兵才明白怎么回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林居安说:“出发前,我已经告诉你们,这次来六洲岛寻宝会遇到很多凶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们个个信誓旦旦说不怕死!现在遇到一点困难了,就有人却想逃跑。我告诉你们,你们谁都别想跑!六洲岛是个孤岛,即便你们逃出了这个地洞,你们没有船也无法离开!何况,你们的家人已经被控制。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个大鼻子士兵打了个哈欠,说:“背叛国军没有好下场,他活该!咱们没逃跑,没咱们的事了,继续睡觉吧!” 众人纷纷躺下休息。林居安也回到角落,裹着薄毯,继续睡觉。林丰义再也不敢动杀害林居安的念头,林居安太狡猾了!弄不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次日,众人醒来,简单吃了点东西。 林居安打开藏宝图,看了看,说:“我就不相信,这么多洞口,没有一个能钻过去。” 他在众人面前踱来踱去,继续说:“洞,还要继续爬!我相信,咱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没有人敢哼声,大概是怕林居安点自己爬洞。 林居安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落在林丰义身上,说:“你来钻!” 林丰义早已预料他会叫自己,说:“团长,盲目爬进去只会白白送死。咱们应该先研究研究藏宝图,参悟透了再行动,不是更好吗?” 林居安点点头,说:“你的提议很好!我给你一个小时,你要是还参不透,就自己找一个洞钻进去。” 林丰义从一士兵手里拿过手电筒,走到石壁前,从左到右细看。他看出,林居安已下决心非要他钻洞,想改变他的决定很难。没有参透石洞的秘密,盲目进去凶多吉少。他横下决心,一小时后,如果参不透石洞秘密,与其毫无价值地死在洞里,不如跟林居安拼命。纵然杀不死他,重伤他也值。 他从左到右细看一遍,敲敲打打石壁,没什么收获。石壁外表凹凸不平,洞口没有什么记号。他又从右到左,仔细检查每个石洞。他检查了几个发现石洞内壁很外面墙壁不一样。外面墙壁湿漉漉的,石洞内壁则较干燥。孙亮钻的洞下方内壁的血迹已经粘稠,上方内壁也是干燥的。他踩着最下方的洞口,检查较高位置的石洞,发现石壁右边一个洞口内壁很光滑,明显跟其他洞不一样。他检查完所有的洞,发现这是唯一一个内壁光滑的石洞。 他跳下来,靠在石壁上,右手托着下巴,皱眉沉思着。为什么其他石洞内壁皆是干燥的,唯独此石洞内壁是光滑的呢?此石洞会不会就是通往另一头的安全通道?如果是,那是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居安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在上面发现什么了?” 林丰义瞥了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的面孔暗藏着一股杀气,心咯噔一下。他知道,林居安并不信任他,即便他顺利钻过去,总有一天,他也会杀了他的。他现在只是他的工具。他巴不得金举文他们快点到来,一起解决掉这伙国军。可他又隐隐地担忧,林居安的枪里还有子弹,对他们构成威胁。 他淡淡地说:“是发现了些情况,只是还没想明白!” 他刚说完,猛然间,一道亮光在他脑海里闪过。他脱口惊叫道:“是了,是这个洞了!” 林居安脸上堆起了笑容,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快说来听听!” 林丰义说:“藏宝图画的是泥鳅,泥鳅爱钻洞没错。但如果是粗糙的洞,泥鳅能钻吗?肯定不能。泥鳅钻粗糙的洞,摩擦力增加,擦伤它的身体。” 他指了指石壁,继续说:“上面所有的洞中,只有一个内壁是光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洞是安全的。” 林居安眼睛一亮说:“不错,不错,这个分析很道理!你马上给我钻进去!” 林丰义望了望那个黑乎乎的洞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只是他的个人分析,对与不对全靠运气了。 他爬上去,弯身钻进了那个洞。在身体完全进入洞里之前,他用力在石洞下方内壁画了一道痕。他这是给金举文他们做记号,如果他能顺利钻过此洞,金举文他们仔细检查每个洞应该能看到。如果他死在洞里,他的血液就会将此痕淹没,金举文他们看不到。 石洞虽狭小,但空气并不沉闷,反而还有一阵阵风从前方灌进来。林丰义心里暗喜,这说明此洞的另一头是空的,而不是一个“死洞”。他钻进去了几米,一士兵在他身后喊道:“你没事吧?” 林丰义不耐烦地答了一句:“没事!” 他很快钻进去大约八米,前方出现一个向上的拐弯,幅度不是很大。洞很狭小,他无法弯身,只有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向前伸出双手,按在两边的墙壁上,使劲往上爬。他刚爬上去一点点,又滑下来。他爬了好几次,才爬上去。前方的空间稍微宽了些,他停下来,顺了顺气,再继续往前爬。 外面的士兵看不到他,大喊道:“情况怎么样?没事吧?” 他气恼地吼了一句:“还没死呢!” 他又往前爬了五米,感觉到空气越来越清新,显然快到达前方洞口了。他仍不敢高兴太早,危险往往出现在大意的时候。他放慢了爬行速度,每前进一点都先用手电筒照前面,看是否有致命的机关、暗器之类的。 又过了约十分钟,空间突然开阔,他已经可以坐起身子。他拿手电筒往前照,洞口竟然就在眼前。他歇息片刻,以双手当脚,弓起腰,像猴子似的,爬到了洞口。眼前是一间约十来平米宽的小室,除了左边有一条狭小通道,其余皆是光秃秃的石壁。洞口距离地面有一米多高,他小心翼翼地跳下来。 他刚站稳,洞口传来国军士兵嗡嗡的叫喊声:“情况怎么样?” 他对着洞口吼道:“还没死,我已经钻过地洞了,这边是一间小室!” 在地洞的另一头,士兵将情况告知林居安。林居安喜上眉梢,下令钻洞。士兵丢掉抢,一个接一个钻进洞里。林居安最后一个钻进去。他钻出洞口时,林丰义在下方喊道:“团长,小心点!” 他迅速扫了一眼林居安腰间,看到他右腰插着一把尖刀。这把刀正是他杀死逃兵的那把。 林居安从上面跳下来,林丰义趁他还没站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他腰间的尖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不许动!” 林居安和他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林居安乖乖站着,一动不动。 朝阳跃出海平面,霞光如仙似幻,绚烂在天际。鸟儿漫天洒向天空,开始了一天的觅食。树木迎着晨风,欢快地摇摆。 金举文、谢天恩和许世贤猫着腰,悄悄走向洞口。他们原本打算昨晚干掉洞口的国军士兵,跟进洞里的。金举文考虑到食物不足,洞里的情况又不清楚,一旦被困,凶多吉少。他说服其他人,先多找些食物再进去。他们找了几个小时,找到了一些木薯、椰子、油棕果等。老蔡在一小水塘里捉了几条鱼,还不忘取了些淡水。金举文看了大家找到的食物说:“节省点,这些食物够咱们熬两天了。” 老蔡和周阳生也想跟去,金举文不让。他们俩没有搏斗经验,国军手里又有枪,跟进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他让他们俩在外面伐木造船。两人见金举文态度很坚决,只好答应了。 三人来到洞口附近,两个国军士兵,一个慵懒地地靠在洞口的巨石上,令一个在洞口无精打采地走来走去。 金举文朝靠在巨石上的士兵努努嘴,对谢天恩,低声说:“你解决那个!”又朝走来走去的士兵努嘴:“我解决这个!” 谢天恩点点头,身体贴在巨石上,一点一点地朝靠在巨石上的士兵走去。金举文则趁俩士兵不注意,在地上打了个滚,钻进洞口对面的一小片茂密的灌木丛中。他透过叶间缝隙,望了谢天恩一眼,谢天恩已经挪近靠在巨石上的士兵。谢天恩停住脚步,朝他藏身的方向点了一下头,他明白他的意思:可以行动了! 他抽出一把小刀,瞄准走动着的士兵的喉咙。他正要投掷出去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瞄准其右手臂。当谢天恩扑向靠在巨石上的士兵的时候,他手里的刀也飞出去,扑的一声,深深扎进走动着的士兵的手臂里。那士兵哎呀一声惨叫,随即举起枪,对着他藏身的方向欲开枪。他从灌木丛中跃出,冲到那士兵跟前,飞出一脚,将士兵手中的枪踢飞,紧接着,又是一脚,将其踢趴在地上。前方,谢天恩已双手钳着另一士兵的脖子,使劲往死里勒。 他低声喊道:“别杀他!” 许世贤走过来,帮谢天恩将那士兵制服,解下士兵的腰带将其绑住,并撕下一块布,塞进他嘴里。金举文也制服了受伤的士兵。 谢天恩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们?留着是个祸患! 金举文看了看那两士兵,叹息一声说:“他们俩以前是我的手下,我下不了手。再说,他们是听命办事,并没有犯什么罪,是无辜的。” 谢天恩不再说什么。 那俩士兵见是金举文满脸惊讶,想说什么,无奈口中塞着布条,说不出来。 金举文将他们俩绑在一株小树上,说:“暂时委屈你们一下,我要是出来就放了你们。要是出不来,林居安也会放了你们。” 他拿了他们俩的手电筒和枪走进洞里,谢天恩和许世贤跟了进去。 洞口,土匪大眼的尸体已经被两名国军士兵掩埋,尽管如此,刚一进去,金举文还是闻到了一点血腥味。他拿手电筒照了一下,看到身旁堆着个坟墓。国军朝洞里丢炸弹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土匪大眼的惨叫声,他也听到。他猜测,里头埋的应该是大眼。 谢天恩拿出藏宝图看了看,说:“如果鱼嘴就是洞口,进了鱼嘴先是一条蛇,这到底什么意思?” 金举文说:“先进去看看再说!” 三人往右走没多远,便看到地面上的七个个洞口。金举文打手电筒往洞里照,惊奇地发现每个洞均深不见底。 他回头对谢天恩和许世贤说:“这些洞很深,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掉进去。” 他们靠右走,没有注意到小石柱,也没留意到林丰义留下的记号。他们刚走过第二个小石柱不远,金举文突然停住脚步说:“等等,我感觉不大对劲!”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走在前头的许世贤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他惨叫一声跌下去。谢天恩眼疾,一把抓住他的左手。 他弓着腰,死死地将他网上拽:“兄弟,你坚持住!” 金举文也过来帮忙,两人终将许世贤拉上来。许世贤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三人往后退了一点,靠在墙壁上不敢动弹。 谢天恩说:“地面有那么多个洞,国军他们该不会全掉进去了吧?” 金举文说:“他们掉一两个进去就会引起警觉,不可能全掉进去的!” 许世贤惊魂未定,问道:“那该怎么走?” 金举文拿手电筒仔细照四周,终于看到了小石柱,紧接着,又发现了地面上的横线。他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似有所悟,说:“这些横线应该是孙亮和林丰义留下的,提醒咱们跟着横线走。” 三人跟着横线,继续往前走。他们为了安全起见,在迈出第一步之前,先使劲用力踩几下,确定牢固了再继续走。跟着横线走了一段,没有危险,他们才大胆地往前走。他们走完这段地道,金举文回头看走过的路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图上画的蛇是暗示他们按照蛇行的路线行走。 走过了此通道,三人很快来到泥路前。金举文拿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看到了顶上的蛇群以及池子浮着的蛇骨头。他们三人对蛇不了解,不知这些是否有毒。不敢冒然前进。金举文打手电筒仔细照地上,看看林丰义和孙亮是否留下什么记号。他只看到泥路路面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脚印,一直到泥路的尽头。他猜测,国军已经顺利走过泥路,泥路不会有陷阱、机关。 他担心头顶的蛇袭击,和谢天恩、许世贤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上泥路。头顶的蛇群滋滋地吐着信子,金举文听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他们走到泥路中间的时候,顶上一条蛇不知为何扑通一声掉进右边的池子里。顿时,池子里滋滋地冒烟,顷刻间,那条蛇只剩森森白骨。三人看得心惊肉跳,原来池子里的水有强烈的腐蚀性。一旦不小心掉下去,哪儿还能活命?三人多了几分小心。 所幸,他们安全通过了泥路。他们刚向左拐过弯,金举文突然照到地上躺着个人,吓得赶紧举枪瞄准那人做好搏杀的准备,那人却久久不动。他走近一看,那人浑身血迹斑斑,已经没了呼吸。他将那人翻过来细看,认出是国军士兵。是谁杀死了该国军士兵?是林丰义和孙亮?难道他们已经暴露身份?国军人多,个个都有枪,如果是这样,他们俩岂不是很危险? 他满腹狐疑地拿手电筒往前照,前方无路,正面的石壁上有许多洞口,其中一个沾满血迹,地面上有许多支枪。 许世贤捡起几支枪看了看,说:“组长,这些枪都没子弹?” 金举文认出这些枪是国军的,心头的疑团更多了,为何地上有国军士兵的枪,却不见国军士兵? 他仔细看了看左右两边,均没有出口。 谢天恩说:“他们会不会从这些洞里爬过去了?” 此处无路可走,地面上仅有一具国军士兵尸体,其余人不会凭空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从石壁上的洞爬到另一头了。 金举文点点头说:“很有可能!” 谢天恩说:“那咱们也爬过去吧!” 他说着就要往洞里钻,金举文拦住他,指着那个沾满血迹的洞:“洞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咱们还不清楚,别乱来!你看,这个洞口沾满血迹,说明有人从钻进这个洞,在里面遇难了!” 谢天恩抬头看了看石壁上诸多洞,说:“到底哪一个是安全的?” 金举文说:“国军如果从洞里钻过去,必定留下些痕迹,咱们挨个看看!” 三人从左到右,从下到上仔细查看每个洞口。金举文查看那个光滑、湿润的洞口时,看到洞口内壁有一道痕。他正思考着,此痕迹是否是林丰义有意留下的,突然,洞口隐隐约约传出人声。他一惊,将耳朵对着洞口细听。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听得出一个声音是林丰义。 谢天恩和许世贤问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他招手让他俩过来听,两人听了之后,均惊喜不已。 许世贤说:“林丰义就在另一头,咱们大声喊,他应该能听得到。” 他说完就要对着洞口喊叫,金举文捂住他的嘴巴:“绝对不行,林丰义很可能跟国军在一起,咱们要是叫喊,会引起国军的怀疑,那等于将他往火坑推。” 许世贤问他:“那该怎么办?” 金举文沉思片刻说:“国军的枪都丢掉了,他们赤手空拳,对咱们的威胁不大。我先爬过去看看!” 谢天恩拦住他说:“他们已经在另一头,洞又那么小,你一探出头,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抓住你,甚至杀害你。” 金举文说:“这点我早就想到了。我只爬到对面出口附近,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再做决定。” 许世贤又问:“这个洞安全不?” 金举文说:“其他洞口都没听到声音,唯独这个听到。说明林丰义和国军是从这个洞爬过去的,应该安全。” 他要谢天恩和许世贤先在这里等候,有情况,他通知他们俩。说完,他弯腰钻了进去。 林居安没料到林丰义会突然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先是一惊,继而斜眼看着林丰义,问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害死我兄弟,我叫你偿命!”林丰义怒道。他想起孙亮的惨死,怒火又熊熊燃烧。 林居安费力地朝他手下努了努嘴,说:“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他手下没了枪,抽出小刀,站好马步,做出搏斗的姿势。 林丰义喝道:“你们谁敢上来,我就一刀捅死他!” 石室阴暗如黑夜,林居安手下拿手电筒照着他。几束灯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紧紧地握着刀,抵在林居安脖子上。他知道,稍有一点疏忽,国军士兵就会如狼似虎般扑过来,将他刺成马蜂窝。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国军士兵,让他们倒戈。 他说:“这地洞处处有机关,你们跟着他寻宝是自寻死路。他一点人性都没有,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你们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现在已经将他控制住,你们要是想活命,尽管撤出此洞……” 他话还没说完,林居安哈哈狂笑:“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跟我出生入死,你想策反他们?别做梦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一线生机 林丰义怒从心头起,手腕上加了点力:“你给我闭嘴,你再说,我捅死你!” 林居安毫无惧色说:“你捅啊,有本事你尽管捅啊……” 一士兵喝道:“你敢伤害我们团长,我们饶不了你!” 林丰义心有点慌,如果不能策反林居安手下,长久这么僵持下去对他很不利。杀掉林居安,国军士兵群龙无首,但他也难逃一死。 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继续游说道:“你们忘了,他不久前才杀了你们一个战友?这还谈得上是出生入死吗?洞里的情况很复杂,宝藏还不知道藏在何处,前面的危险还很多,你们别上他的当,白白送死了。你们家都有父母有孩子,一旦出事了,他们该多伤心。听我一句话,赶紧逃命去吧……” 就在这时,顶上传来一个声音:“说得好,兄弟别怕,我们来了!” 林丰义听到那声音,心头一喜,是金举文!自己人一来,场面很快可以得到控制。 国军刚钻过地洞不久,金举文和谢天恩、许世贤就来到。他钻进洞里静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林丰义将林居安控制住了。他偷偷返回通知谢天恩和许世贤,然后又爬回。 金举文从洞口跳下。国军士兵见到他甚是意外,有士兵惊叫道:“金团长!” 金举文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团长,我已经加入共产党!” 国军士兵一听到共产党几个字,顿时紧张起来,握紧手中刀,做出搏斗的姿势。 林丰义喝道:“你们谁敢动刀,我就杀了他!” 国军士兵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金举文走到林居安面前,说:“林居安,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碰头!” 林居安见到金举文,顿时面如土色,双腿发抖。他大概自知大限降至,反而无所畏惧,冷笑一声说:“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当场将你枪毙!” 金举文在他面前踱了一个来回,拿手电筒照着他的脸,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当陈翰观的耳目监视我?” 灯光刺得林居安眼花缭乱,他干脆闭上双眼:“我能有选择的余地吗?我像以前的你一样,是他手下,必须听从他的命令。再说了,金钱、地位谁不想要?难道你当初当团长不图这些?这怪不得我,换做是你,你难道会拒绝?形势逼人啊!” 金举文哑口无言,林居安说的句句在理,他也是奉命办事,陈翰观才是陷害他的人。 他不想纠缠于往事,解下林居安的腰带,将他绑起来。 林居安乜斜着他:“你杀了我啊,干吗不杀了我?” 他说完哈哈大笑,笑声撞击到石壁,又返回来,在小小的石室里回荡着,嗡嗡作响。 他突然止住笑,朝士兵努努嘴,说:“他们也曾是你的手下,你杀了我,看看他们到底站在我这边,还是你那边?” 金举文目光扫过五个国军士兵的脸,每张脸都有点熟悉,但他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五个士兵手里仍紧握着刀,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交织着亲切与恐惧、友好与敌意。 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众人目光寻声望去,一个人头从洞里钻出来,是谢天恩。 金举文说:“我的人到了!” 国军士兵紧握着刀,紧张地盯着谢天恩。 谢天恩坐直身子,对金举文说:“许世贤也快出来了!” 他说完从洞口跳下。他双脚刚落地,只听见轰的一声,地面突然急剧坠下。众人毫无防备,纷纷跌倒在地。地面坠下约三米终于停住。众人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上方洞口和石室前方通道传出一阵轰隆隆声。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洞口传出,在小小的石室里回荡,十分骇人。 众人慌忙爬起,刚站稳身子,一股鲜血从洞口流出,顺着石壁滑落到石室地面。 谢天恩惊叫道:“是许世贤,是许世贤!” 他转头望着金举文,悲痛地叫唤道:“许世贤出事了!” 金举文的心仿佛被魔爪牢牢抓住般,剧烈地抽搐着。他抬头望着洞口,大声喊道:“世贤,世贤,你听到了吗?” 洞口没有回音,他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 众人被吓住了,个个呆若木鸡,国军士兵也忘了趁乱反抗。 金举文只觉得心脏刀剐般剧痛,喉咙仿佛塞了团棉花似的,只想放声痛哭一场。林丰义眼里噙着泪水告诉他,孙亮钻错了洞,已经遇难。金举文仿佛心脏又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再次剧烈地疼痛。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孙亮不在,以为孙亮可能到别处去了。哪里料到,孙亮竟然像许世贤一样惨死在石洞里!他顿觉天地在旋转,有种快晕倒的感觉。但眼前的形势不容许他倒下。他咬咬牙,将心里的悲痛压在心底。他靠在石壁上,密切留意着国军士兵的一举一动。谢天恩和林丰义亦是如此。双方就这么彼此紧盯着,丝毫不敢松懈。任何一方一松懈,另一方很可能就像饿狼一般扑过来。石室里的气氛,压抑而紧张,仿佛被烤热的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林丰义不经意瞄了一眼,国军士兵身后的那条通道,竟然已经被一块巨石堵死,整个石室已经密闭。一国军士兵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慢慢后退到那块巨石旁,使劲地抬了抬巨石,巨石纹丝不动。他转过身,惊恐地大叫起来:“通道被堵死了!” 林居安狰狞大笑:“金举文,你不是有种吗?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也逃不出石室。有你陪葬,我什么都不怕了!” 金举文从他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塞住他的嘴巴。他唔唔地叫不出声,只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金举文看了看五个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放缓语气说:“石室已经被密封,我们如果互相厮杀,指挥两败俱伤,到头来,谁都无法逃出去。不如,我们团结一致,一起想办法逃离石室。” 一士兵说:“虽然你曾经是我们的团长,但你现在参加了共产党,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金举文唰地从腰间抽出尖刀,国军士兵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金举文握着刀刃,将刀把朝国军士兵伸过去:“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们,你们总可以相信了吧?” 国军士兵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去接那把刀。 金举文干脆闭上眼睛。国军士兵仍不敢去接刀,狐疑地看着林丰义和谢天恩。林丰义和谢天恩对视了一眼,抽出身上的尖刀,丢到地下。过一会儿,四个国军士兵丢掉手中的尖刀。一个大鼻子的士兵犹豫片刻,也把刀丢到地上。 金举文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阳已经爬到树顶正上方,白炽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这一切,金举文他们是看不到的。密闭的石室没有一丝光亮,若非开着手电筒,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无边的黑暗吞噬一切,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爬进来的洞口已经被一根石柱给堵死,许世贤恰好爬到那里,那根石柱将他头部压成了肉饼,洞口尽是涔涔鲜血和脑浆。金举文在众人的帮助下,爬上去看到这一幕时,难过得无法呼吸。他记得,他爬到洞口的时候,曾注意到洞口上方内壁有一圈缝隙。当时他没留意,以为是自然形成的,却不料到竟暗藏着石柱。此石柱约有水桶般粗,他忍着悲痛,使劲抬石柱。石柱有如一座大山,纹丝不动。谢天恩和林丰义也爬上来,三人合力抬,石柱仿佛被钉牢似的,依然纹丝不动。他们无法取出许世贤的尸体。 金举文跳下来,去检查洞口对面的通道。那通道是往里面去的,宽一米多,高约两米,已经被一块石板给堵死。那石板是从顶上掉下来的,表面较光滑。除了林居安,所有人均过来抬此石板,石板仿佛已经跟地面的石头融成一体似的,怎么也抬不动。石室就这两个出口,现已均被堵死,他们仿佛被关在一口巨大的石棺中似的,死神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金举文不甘心,拿着手电筒仔细照四周,敲敲打打,看能否找到开关或出口。他敲到左边的石壁时,噼噼啪啪掉下一些碎石,上面赫然出现一尊佛像。这是一尊打坐的佛像,眉心有个圆点,神态自然、安详。他仔细查看此佛像,并无特殊标识。拿刀把敲打佛像,佛像发出厚实的笃笃声。这意味着里面并不是空的,不可能藏有开关。除了佛像,他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了。其他位置净是或凹凸不平或较为平滑的石壁。 他记得,石洞和通道都是谢天恩跳下后才被堵死的,地面也是那个时候突然下坠的。显然,谢天恩跳下来的时候,触动了机关。可为什么其他人跳下来的时候没有触动机关,偏偏谢天恩跳下就触动了呢?他猜测,石室地面有一定的承重量,一旦超过机关就启动。谢天恩跳下来后,重量骤然加大并超重,机关于是被启动,石室被密闭。如此看来,机关藏在地面之下。地面是一块巨石打磨成的,有十几平米,较为平滑,表面并没有旋钮之类的开关。如此巨石,他们又站在上面,不可能将它翻转过来。 他让谢天恩拿出藏宝图细看,藏宝图上,继蛇和泥鳅之后的是一尊佛像,那佛像竟然跟左边石壁上的佛像一模一样。佛像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想不出一点头绪,众人的看法莫衷一是。有的悲观地说:“佛主知道我们逃不出石室,要将咱们带到天堂。” 有的说:“佛家讲究四大皆空,这里空空如也,不会有开关的,开关肯定在外面。” 谢天恩说,佛像所在的位置可能隐藏着出口。他不顾金举文的反对,捡起一小石块使劲地敲了好久,却怎么也敲不出一个出口。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哈哈哈的笑声响起,那笑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仿佛来自顶上,又仿佛来自左边或右边,阴冷森然,叫人听了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慢慢地消失了。 金举文回过神来,问其他人:“你们听到有人在笑了吗?” 其他人点点头,都说听到了。 金举文怀疑是外头的人开启机关,将他们关在石室里。他大喊道:“你是谁?快打开机关,放我们出去!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什么要害我们?” 他的声音撞击到石壁又反射回来,嗡嗡地回作响,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失。石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回应他。 他还想再喊一次,突然,一国军士兵惊恐地大叫:“鬼啊,有鬼啊,我出不去了,我要死在这里了!鬼啊……” 他的叫声歇斯底里、凄厉、恐怖。 金举文朝他吼道:“别乱叫了,安静下来好好想办法吧!” 那士兵充耳不闻,张大眼睛,迷乱而恐惧地望着四方,仍凄厉地叫喊道:“鬼啊,我出不去了,我要死了……” 他疯了!他的叫喊声在小小石室里激荡、回响,扰乱每个人的心绪。金举文正想叫人将他绑住,堵住他的嘴巴,他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狠狠地撞上右边的石壁。扑的一声闷响,他脑袋破裂,鲜血和脑浆四射。他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腿抽搐几下,直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整个石室犹如地狱般阴森、黑暗。恐惧、绝望充斥着整个石室,气氛压抑得令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有人哼声,个个呆如木鸡,惊恐万状地望着那士兵的惨状。 金举文忍着作呕的强烈欲望,蹲下身子,脱下士兵的衣服,将地面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将他的脑袋给包裹住。士兵的尸体很快就会腐烂的,到时候,他们不被熏死,也会被熏疯。他让所有人脱下腰带,绑住士兵的尸体。接着,他在众人的帮助下爬上去四米多高,到达爬进来的洞口,然后使劲地将那具尸体拉上来,塞进洞里,再将士兵的衣服堵住洞口。 他忙完这一切已累得浑身汗水涔涔。 他顾不上休息一下,跳下来后,安慰众人说:“咱们现在的处境虽然危险,但还不至于是绝境。乐观一点,你就会心安一些。如果你恐惧、绝望,下场就跟刚才那士兵一样。只有好好活着,我们才有机会逃出石室。有信心才有机会,有信心才有活路,你们千万不要气馁、绝望,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国军剩下四名士兵,分别是:周伟,刘进,唐尚劲,郭东亮。 郭东亮仍尊称他为团长,说:“团长,我们听你的。俗话说,团结力量大,咱们只有团结一致、众人一条心,才能度过难关。” 唐尚劲说:“你信任我们,我们也信任。既然大家都互相信任,那么请您把林团长给放了吧!”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林居安阴险、狡猾,放了他,谁知道他会想出什么坏主意,做出什么坏事? 他说:“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唐尚劲说:“说到底,你是不相信我们?” 金举文说:“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你们了,你们还不相信我?我虽然不放他,但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不会害他!” 林丰义站出来说:“林居安杀死了你们的一个战友,还逼迫我的兄弟孙亮钻错洞,惨死在洞中。你们就不怕放了他,他害死你们?” 唐尚劲哑了口,看了看靠在角落的林居安。林居安将众人的话停得清清楚楚。他使劲地挣扎着,嘴里呜呜地叫着,似乎想说什么。 林丰义走过去,揪着他的衣襟,喝道:“给我老实点!你没有资格说话,再叫,我打烂你的嘴!” 林居安挣扎了一会儿,自己安静下来。 已经一天了,他们还没找到出口。绝望和恐惧,犹如潮水将他们淹没。 黑暗吞噬了一切!若非打开手电筒,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寂静和黑暗如影相随,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甚至心跳。 周伟哭丧着:“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活活饿死在这里吗?” 他催促金举文快想想办法。 金举文说:“没有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周伟说:“我不想死啊,我家里有父母和小孩,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金举文很严肃地对他也是对其他人说:“石室已经被封闭,我们想了一整天,没想出什么办法,我们不可能打开机关,只能坐着干等。运气好的话,也许有人从外面帮咱们打开机关。” 他指的是老蔡和周阳生。他们俩没见到他们出来,应该会进来的。也许他们能够在外面找到机关并打开石洞和通道。这是他的唯一希望。 周伟绝望地说:“外面的人?谁啊?谁会来这荒岛?你别做梦了,没人会来的!” 金举文说:“会的,我还有两个朋友在外面,我们久久不出去,他们会进来的。” 周伟似乎得到了点安慰,说:“都一天过去了,还要等多久啊!咱们的食物有限,别饿死了,他们还没进来。” 唐尚劲不耐烦地朝他吼道说:“要死大家一起死,你他x的,怕个x啊?” 周伟才静了下来。 金举文和谢天恩带来的食物还有五条鱼、一些椰子肉和油棕果。国军士兵还有一些馒头和饭团。水,双方都各自带有不少。没有人知道要在石室里关多久,食物显得尤为重要,是救命稻草。多一些食物就能多坚持几天,也许能盼到活的机会。谁都想活命,谁能保证互相之间不会为了食物而互相残杀?刘进提议,把食物全集中起来,吃的时候,平均分配。众人早已将金举文当头儿,金举文征求表示赞同,其他人也支持。 食物保管却成了问题,国军士兵坚持让他们来保管食物。林丰义和谢天恩坚决反对,坚持由他们保管。 唐尚劲说:“说到底,原来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们!” 林丰义说:“你们呢?你们不也不相信我们?” 唐尚劲冷冷地说:“既然我们双方之间互不信任,那干脆各自保管各自的食物算了。” 周伟、刘进、郭东亮下意识地站到他身边。林丰义和谢天恩也不觉地朝金举文靠拢过去。双方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金举文拿手电筒照过国军士兵的脸,说:“怎么?你们想打架是不?我一人可以打三人……” 他拍了拍谢天恩的肩膀,继续说:“他也一样!你们讨不到好处。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不想打架,那是没有人性、禽兽的行为!我们双方虽然立场不同,但都是同胞,没有必要自相残杀。我们将你们打死或者你们将我们打死了,这石室里只会多几具尸体,谁能够心安?赢者也必定伤痕累累,照样逃不出去,那岂不等于加速死亡?” 没有人哼声,石室又陷入寂静之中。 金举文继续说:“我们都面对同样的困难,那就是如何从石室逃出去。万众一心,才能众志成城。任何自私的想法都有可能导致灭顶之灾……” 他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法,将所有食物集中到一起,放在左边三米多高的一块突兀出来的石头上。 “那块石头位置较高,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任何人都怕不上去。谁都甭想偷拿食物,大家都可以放心!”他说。 众人觉得他的方法很好,均同意了。 双方把食物交给金举文,金举文把食物裹在一块油布里。其他人合力将他高高托起,他抓住两米高处的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使劲往上爬,然后伸手把食物放到三米多高处的那块石头上。 他纵身跳下,拍了拍手说:“好了,现在大家都放心了!没事,你们都静静坐着吧。尽量少运动,省得耗费能量,肚子饿得快!” 众人各自找位置坐下。金举文关了手电筒,石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许是石室较阴冷且没有光的缘故,许世贤和国军士兵的尸体并没有腐烂,石室里没有恶臭。血腥味倒是还有的,只是众人呆久习惯了,有也相当于没有。间或有一两滴水珠滴落,啪的一声,声音甚是清晰清脆。除此之外,金举文还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又一阵哗哗的海涛声。 幸好金举文有一块怀表可以看时间,否则,石室什么时候都一片漆黑,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为了节省食物,他们一天只在中午吃一顿饭,晚饭只喝点水。 第二天深夜,金举文正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把他惊醒。他翻了个身静听,那声音又没了。他本想打手电筒照一下,可他好几天没合过眼,实在太困。加上,他不想浪费电池,于是又闭眼继续睡。 不一会儿,那窸窸窣窣声又响起。他一下子惊醒。石室是密闭的,怎么会有这种声?难道有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爬行?如果是这样,那说明石室有微小的通道,那也是一线生机啊!他顿时没了睡意,坐起来。他一动,好几个人也全起来。原来,他们也都听到了那窸窸窣窣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疯子阴谋 金举文打开手电筒,光线不算明亮,却也刺得他睁不开眼。片刻之后,他才开始适应。 周伟刚刚才被惊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金举文照着地面,右边角落竟然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龟,鬼壳竟是红色的。 郭东亮惊叫道:“乌龟!乌龟!这可是上等滋补的好东西啊!” 那只乌龟受到惊吓,慌乱地乱爬。 “想跑?你跑不掉的!”郭东亮冲过去。 金举文惊叫道:“慢着!别伤害它!” 太迟了!郭东亮一脚将乌龟踩在脚下,咯吱一声响。 金举文冲过去,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骂道:“你坏了大事了!我们被你害死了!” 郭东亮不解地说:“我怎么害你们了?我不踩它,它要逃跑了!我们食物不足,它可以让我们支撑一段时间呢。” “你就只知道吃!”金举文弯腰捡起乌龟,它肚子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鲜血渗出来。它还没死,艰难地伸出头张望了一下,又惊恐地缩回去。 “不就是一只乌龟吗?不杀了吃,留着干什么?”郭东亮很不满。 金举文不回答他,打手电筒照了照四周。他很好奇,这只乌龟是从哪儿爬进来的?在石室右边的角落,他看到一个拳头大的小洞。之前,他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此小洞?这到底怎么回事?他顺着洞口往上照,洞口上方是一条红色的血迹,是许世贤遇难后,鲜血从上方滴落下来形成的。他仔细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那只乌龟其实原本就在那个位置,只不过鬼壳外露。许世贤的鲜血流淌下来后,将鬼壳染成红色,致使鬼壳看上去,跟沾着血迹的石壁一模一样。他没用心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蹲下身子,拿手电筒往小洞里照,里面约两米深的地方有个铁钩。他顿时喜上眉梢,此铁钩很有可能就是开关,用力一拉,石洞和通道很可能就被打开。可是,怎么够得着铁钩呢?他的手可没那么长。他们也没有什么工具能伸进去,将铁钩拉住。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观看。金举文脱下自己的腰带和林丰义的绑在一起,往洞里伸。无奈,腰带太软,洞口又太小,根本伸不到那个位置。 谢天恩突然惊叫道:“那只乌龟不是还活着吗?或许它能帮得上忙!” 金举文说:“我也想到了这个方法,问题是那只乌龟快不行了!不过还是试试吧,但愿它能救咱们。”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撕出一条长两米多的布条,然后卸下自己腰带上的钩子,绑在布条的一端,再打了个结,套在乌龟身上。他将乌龟放进洞里,乌龟拖着布条慢慢往里爬。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静静观看。只要乌龟爬到铁钩前,钩子就很容易勾住铁钩,到时候,使劲拉扯布条,也许就能开启机关。每个人的心都悬得老高,希望乌龟能完成这关系到他们性命的艰巨任务。 然而,乌龟爬到一半便停止不动。金举文捡小石块扔了它几次,它仍然纹丝不动。他只好将它拉出来,乌龟竟然已经死了。 郭东亮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耳光,自责道:“都怪我把乌龟踩伤,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金举文拦住他:“世上没有后悔药,好好想想办法吧!” 他们想了好久,愣是没想出够得着铁钩的办法。眼看生机可能就在眼前,他们却束手无策。 他们在黑暗中又过了一天,还是没想出够得着铁钩的办法。那只乌龟仿佛一颗流星在漆黑的夜空划过,给了他们一丝希望,迅即又破灭。 为了能坚持更长时间,他们仍旧一天只吃一顿,一顿就吃那么一点点。石室较阴冷,那丁点食物无法提供足够的热量,他们冷得直打寒颤。后来,干脆挤在一起取暖。起初双方都犹犹豫豫,生怕对方伤害自己。金举文率先坐到国军士兵中间。 他说:“估计我们都出不去了,不如大家一起死,免得做孤魂。不就是死吗?两眼一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看开点吧!” 谢天恩和林丰义也挪过去,挤在一块。慢慢地,他们不觉得那么冷了。 金举文说:“这样多好!大伙儿一起活着彼此鼓励、安慰,心里才好受些。要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估计还没饿死就被吓死了。” 郭东亮叹息说:“要是能活着出去该多好,以前总觉得生活很苦,现在想来,只要能让我活着出去,再苦我也乐意。” 周伟说:“哎,你们都说说,咱们要是真能活着出去,你们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郭东亮说:“吃!我要好好地吃他x一顿,撑死我也愿意!” 刘进充满向往地说:“抱抱我的孩子!我出来的时候,我老婆即将生孩子。现在孩子肯定早已生下来了,我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我恨不得飞回去,见见我的孩子。” 唐尚劲说:“我跟你有点相似,我出来的时候,我老婆刚给我生了个儿子。小家伙胖嘟嘟的,可好玩了。可惜,我只抱了几次就出来了。” 林丰义说:“我想好好孝顺一下我父母。自打长大后,我常年在外流浪,没回过几次家。我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年纪大了,在家没人照顾。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要是出不去了,他们不知道有多难过!” 他说完,众人沉默不语,人性化的话题将他们拉很近。 金举文接着说:“我最想做的就是和家人一起晒晒太阳。” 郭东亮说:“这个愿望很简单,却很实在。” 他推了谢天恩一把说:“该你了,你最想做什么?” 许久,谢天恩才幽幽地说:“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活着出去最想做什么,我还没想过。对我来说,出去和出不去,意义不大!” 他的话使众人很吃惊,周伟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太悲观了。活着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你要振作起来。” 刘进说:“周伟,大伙儿都说完了,你还没说呢。” 周伟说:“我嘛,嗨,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要是能活着出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我老婆亲热,我们才结婚没多久。” 众人大笑。郭东亮说:“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你老婆已经跟人跑了!” 周伟伤感地说:“说实在的,我真对不起她!” 金举文说:“都别说话了,省些能量,多坚持些时间吧!” 石室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金举文盘腿而坐,深呼吸。石室被封闭,他们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加上充斥着血腥味,空气有点污浊、沉闷。深呼吸能使他消除沉闷感。渐渐地,他的心平静如水,思想进入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一阵又一阵隐隐约约的海涛声。那声音柔和绵远,仿佛来自远古来自天边来自心灵深处。忽然之间,他突觉,石室仿佛不存在了似的,置身在一片空旷无人的天地,他的思想像插上了翅膀,海阔天空地翱翔,无拘无束,无边无际。恐惧感消失了,他似乎遨游在宽阔的大海中,肆意地划动双臂。 突然,一道亮光在脑海里闪过,他的思想回到石室,想到了石壁和防爆上的佛像。那两尊佛像都是打坐的佛像,他还没参透其秘密,但打坐了一会儿,他似乎有所感悟:佛像是打坐的佛像,他刚才打坐的感觉非同寻常,心灵和思想已飞出石室,自由自在。佛像是否暗示他们,应该在石室里打坐?打坐确实可以改变他们的思想、心灵状态,但他们仍旧被关在石室。光打坐,通道就能自动打开?那怎么可能? 他对佛像处在似有所悟却又参不透的状态,心里又苦恼起来。他思考着问题,心绪又乱了起来,没了刚才那种若有若无、恍恍惚惚的美妙状态。 他绞尽脑汁思考了很久,觉得要想从里面打开通道,唯一的希望就是想办法够得着小洞里的铁钩,铁钩很有可能是开启通道的机关。他把希望寄托于乌龟,希望还能有一只乌龟出现。他觉得乌龟应该是成群生活在一起的,除了那只被郭东亮踩死的乌龟,应该还有别的乌龟。 他刚才虽然和国军士兵有说有笑,心里其实很着急。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这就意味着,他们正慢慢走向死亡。越临近死亡,人活着的欲望就越强烈。他害怕到了紧要关头,他们会为了争夺食物而互相残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根弹簧,正慢慢地被拉开,一旦到了极限,弹簧就会断掉,人的本性就会显现。他自信,和谢天恩、林丰义能够打赢国军士兵。但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谁能保证他们不受伤?即便打赢了,他们出不去,还不照样饿死在这里?他不敢想象,没了食物,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时候,他希望老蔡和周阳生能进来,把他们救出去。但仔细想想,这希望很渺茫。他进来之前,告诉过老蔡和周阳生,洞里的情况很复杂,他们进去有可能好几天才出来。老蔡和周阳生料不到他们遇险,不会那么快进来的。此外,即便他们进来了,他们没有藏宝图,说不定还没找到机关就先中了机关,白白送命。 他越想越觉得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干脆不去想这个问题,盘起腿,继续打坐,深呼吸。 食物顶多只够维持两天了。熬过这两天,要是再找不到出口,不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最初,食物较充足的时候,双方还能遵守共同的约定。当食物越来越少了之后,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分歧慢慢出现。 唐尚劲不满地说:“我们的食物多,把食物集中到一起,你们占了便宜。” 谢天恩冷冷地说:“你们的食物怎么就多了?你们不就那几个馒头和饭团吗?我们的鱼、椰子肉和油棕果,加起来不比你们少。再说,你们的食物有我们的好吃吗?” 唐尚劲针锋相对:“我们的馒头和饭团是主食,好吃,能填饱肚子。你们的全是捡来的野果,没营养。” 谢天恩说:“我们的食物耐消化,吃一点点就能坚持很久。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当初你大可不必答应。” 双方言语越来越激烈,几欲动手。 金举文喝道:“不要吵了!吵能解决问题吗?吵能使食物增加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吵架。你们要是有精力,就多想想怎么出去吧!” 周伟沮丧地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该想的都想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乖乖等死吧!” 众人不再言语,笼罩在绝望与不安的气氛中。 良久,唐尚劲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你们谁都出不去了,哈哈,都死在这里了,没有人能出得了石室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死了,下地狱吧……” 他的声音在石室里嗡嗡回响,搅得众人心慌神乱。周伟推了他一把,问道:“怎么了你?” 唐尚劲不理他,仍旧惊恐地大叫:“死了,都快死了,谁都别想逃出石室,等着吧,等着阎王爷把你们都带走吧,哈哈……” 他边说,边在石室地转来转去,对其他人的问话充耳不闻。 金举文打开手电筒照着他,只见他惊恐地大张着眼睛,眼神迷乱,面部表情十分狰狞。 林丰义说:“他疯了!” 唐尚劲盯着他,吼道:“我没疯,我真的没疯!我们没法出去了,死吧,大家一起去死吧,一起下地狱吧……”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唐尚劲肯定是疯了。他怕他像前几天那名国军士兵一样撞死在石室里给众人带来麻烦,于是对周伟、刘进和郭东亮说:“把他绑起来!” 周伟和刘进正要将唐尚劲控制住,唐尚劲突然安静下来,和声问道:“怎么了,你们?绑我干啥?” 金举文照着他,他眼神明亮,表情泰然,跟正常人无异。众人愣住了。周伟不解地问他:“你、你没事吧?” 唐尚劲说:“我没事啊!你们怎么个个用这种眼光看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周伟盯着他说:“没事你刚才乱吼什么?” 唐尚劲说:“我哪里乱吼了?我只不过心情不好嘛!” 金举文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疯了呢?没事就好!” 他关了手电筒。石室又恢复了平静。 片刻之后,唐尚劲突然口中念念有词,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金举文打开手电筒照着他,他眼神又像刚才一样迷乱。他问他:“你怎么了?” 唐尚劲不回答他,依旧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刘进颤抖着声音说:“他该不会是鬼魂附身了吧?” 金举文一怒:“胡说!哪有什么鬼魂?” 唐尚劲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清晰了:“你们都得死,阎王爷快到来了。他将把你们带走,带到一个永远黑暗的地方,天天折磨你们,扒你们的皮,用烈火烧烤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 谢天恩没见过这种情况,惊恐地拉着金举文的手,说:“他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是疯了,还是被鬼魂缠身了?” 金举文也想不通,唐尚劲为何这样。他们所剩的食物已经不多,现在需要安安静静地休息,少活动,少消耗能量,只有这样才能坚持更长时间。唐尚劲的言行,搅得他们心神不宁。再这样下去,估计有人会精神崩溃。 金举文果断地命令道:“把他绑起来,给他嘴里塞块布,别让他胡言乱语。” 他话音刚落,唐尚劲突然又安静下来,恢复了常态。 他看了看众人,惊讶地说:“你们怎么了?个个都用这种眼光看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想出逃出去的办法了没?” 郭东亮摸了摸他的额头,战战兢兢地问道:“兄弟,你、你没事吧?” 唐尚劲惊讶地说:“我没事啊!我这不好好的吗?我能有什么事?” 郭东亮又问:“那你刚才干吗说,阎王爷要把我们带走?” 唐尚劲皱了皱眉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该不会是做梦吧?” 刘进问他:“你真的不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唐尚劲一脸茫然:“我刚才说什么话了?” 刘进长叹一声说:“你不记得就算了,好了,没事了,你安安静静地休息吧!我们都被你吓坏了!” “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摇摇头,靠着石壁坐下。 其他人也都放松精神,坐下来休息。 金举文心里很纳闷,唐尚劲的言行怎么突然反常起来?难道这石室有魔咒?前几天,那国军士兵撞死显然是因为惊恐过度而发疯所致。现在,唐尚劲看上去,有点像发疯和中邪,却又很快恢复常态,什么事都没有。他为什么会这样? 金举文正疑惑间,唐尚劲突然歇斯底里而又十分惊恐地吼道:“死了,死了,阎王爷来了,我看到他了……”一会儿指着金举文,一会儿指着谢天恩,不停地喊道:“看,阎王爷在这里,又跑到那里了…….他来了,真的来了,你们都逃不掉的……” 金举文打开手电筒,只见他头发散乱,眼神茫然。 他朝他喊道:“你静静!” 唐尚劲仿佛听不见似的,一会儿指着石室顶上说:“看,阎王爷在那里!”一会儿指着左边石壁说:“我看到地狱了,那里有很多青面獠牙的鬼,太可怕了……”一会儿指着上方塞着尸体的石洞,惊叫道:“他们俩的鬼魂被带走了,鬼啊,鬼啊…….” 郭东亮和谢天恩被吓住了,躲到金举文身后。郭东亮颤抖着声音说:“真的有鬼,真的有鬼,我们活不成了……” 金举文厉声喝道:“胡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都给我安静!” 唐尚劲突然指着谢天恩和郭东亮,吼道:“鬼啊,鬼啊,我看到鬼魂在你们身上了,我看到了一个黑面獠牙的鬼……” 郭东亮吓得哇哇大叫。 金举文脱下自己的腰带,朝其他人说:“你们过来帮忙,将他绑起来!” 周伟和刘进抓住唐尚劲的两只胳膊。金举文正要将他绑住,他突然安静下来,和声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干吗抓我?” 刘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不叫了?” 唐尚劲一脸茫然:“我叫?我叫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 郭东亮从金举文身后走出来,诚惶诚恐地看着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你看到阎王爷和鬼了吗?” 唐尚劲很无辜地说:“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一直冷眼旁观的金举文突然眼一亮,刹那间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身陷绝境 唐尚劲有意装神弄鬼,吓唬胆小者,将他们逼疯、自杀。多死几个人,活着的人就能分到更多的食物,多支撑一些时间。 他一把揪住唐尚劲,将他拖到角落,嘴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否则我真将你绑起来!” 唐尚劲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迅即耷拉下了脑袋。 郭东亮问金举文:“你跟他说什么?” 金举文舒了口气说:“没什么!我会驱鬼,把他身上的鬼给赶跑了,再也不会有鬼来惊扰我们了。” 郭东亮惊讶地问道:“你真的会驱鬼?” “是啊!”金举文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尚劲一眼,说:“不信你等着瞧,他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众人又坐下,石室恢复了平静,唐尚劲果然不再胡言乱语。 良久,郭东亮说:“嘿,你真有两下子,唐尚劲不叫了!” 金举文说:“心里有鬼就有鬼,心里没鬼就没鬼。所有的鬼都是心生的!” 郭东亮不解地说:“你的解释我怎么听不明白?” 金举文说:“你听不明白没关系,有人听得明白就行了!” 唐尚劲不耐烦地说:“别说话了,安静下来想想办法吧!” 中午,每个人吃了半个馒头和两个小小的油棕果、一点椰子肉、几片鱼肉。 金举文说:“明天咱们就断粮了!再想不出办法,只能等死了!” 他在众人的帮忙下,爬上去,将食物放到顶上那块凸出来的石头上。 他跳下来,看到众人均拿着食物发呆,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吃?” 刘进说:“我不是不想吃,而是一想到这食物吃了将不再有,就舍不得吃!” “吃吧!”金举文叹息一声,指了指头顶说:“吃了这顿,剩下的食物,我们等到实在饿得不行了再吃!” 众人囫囵吞枣眨眼便消灭了手里那丁点食物。 金举文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说:“吃完了饭,大家睡吧。睡了就不觉得那么饿!” 他们又挤在一团,躺下睡。虽是白天,但一关了手电筒,石室里比外面黑夜还黑,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外面哗哗的海涛声。 金举文头枕着双手,睁着双眼,还没一丝睡意。快断粮了,还没想出打开石室通道的办法,看来只能饿死在这里了。死,他不怕。他只是觉得死得没价值。他希望自己死在战场,而不是饿死在密闭的石室里。他还有许多理想和抱负没实现,就这么慢慢困死在这里,心里很不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逃出石室。也许这是就是他的命吧。他向来不信命,这一刻却突然动摇了,也许他的命冥冥之中已经注定。 傍晚时分,他肚子瘪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饿得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他接连听到几声咕噜声,显然其他人的肚子也在唱空城计。但是没有人起来,起来也没东西吃,已经说好了,那点食物要留到饿得实在坚持不住再吃的。 又熬了几个小时,咕噜声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倦意战胜了饥饿,他们进入了梦乡。金举文也觉得眼皮沉重,合上眼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窸窸窣窣声惊醒,心里狂喜:难道又有乌龟爬出来了?这可是众人的一线生机啊!他认为大多数动物都不是单独生活,而是跟自己的同类生活在一起。乌龟应该也不例外,小洞里应该还藏有其他乌龟。 他顿时没了睡意,竖起耳朵静听。那声音竟是来自顶上。他心里纳闷,难道顶上还有小洞口,乌龟要从上面爬下来?他不敢惊动乌龟,怕它缩回去,想等它爬出来再打开手电筒抓它。 那窸窸窣窣声仍在响着,竟然还伴有喘气声。他心头的疑云更浓了,难道顶上的不是乌龟? 正疑惑间,刘进突然大叫起来:“乌龟,肯定是乌龟!” 金举文赶紧打开手电筒往上照,郭东亮双手盯着左边石壁,双脚盯着右边石壁,横在半空。不用说,他想偷吃。 “是你!”刘进惊叫道:“你想偷吃!” 他话音刚落,郭东亮双手一滑,轰的一声砸下来。地面是十分坚硬的石板,他额头重重地撞击上去,脑袋裂开,脑浆和鲜血四射。他身体抽搐了一会儿,便僵硬不再动弹。金举文探了一下他的鼻子,已经没了呼吸。他合上他那大张着充满恐惧的双眼。所有人都醒来,包括被捆绑着的林居安,他们看着血泊中的郭东亮,震惊得无法呼吸,气氛十分压抑、沉闷。 鲜血还在汩汩地从郭东亮破裂的脑袋冒出,慢慢地在地面扩散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石室。 金举文脱下郭东亮的衣裤,擦干地上的血液,绑住他破裂的脑袋,将他拖到右边的角落。他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不曾离去似的。其他人下意识往左边石壁靠,尽量离尸体远些。 金举文抹干手上的血迹,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石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生和死只是一刹那间的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生命可以是坚强的,能够吃点点食物活上好几天,也可以是脆弱的,一念之差便消失无踪。郭东亮如果不偷吃也不会摔死,是贪念害了他。郭东亮虽是国军士兵,毕竟也是同胞,他对他的死深深感到悲哀。 石室寂静无声。 突然,林丰义喝道:“唐尚劲,你想干什么?” 金举文拿手电筒照去,只见唐尚劲站在林居安身旁,伸手要给林居安松绑。林丰义的一声断喝没能阻止他,他仍要解开林居安身上绑着的腰带。 林丰义冲过去,将他推到一边,喝道:“我的话你没听到?” 周伟、刘进站到唐尚劲身旁,站好马步,警惕地望着金举文他们。 金举文走过去,他们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你们这是干吗?”金举文淡淡地问道。 唐尚劲说:“快放了我们团长!” 林丰义说:“凭什么要放他?你说放就放?” 唐尚劲说:“我们人数少了一个,放了林团长,双方的实力才相当,我们才放心!” 金举文问他:“你是担心我们伤害你们?” “没错!”唐尚劲说:“你们要是起了歹心,我们三个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你们必须放了我们团长!” 他说着又要过去给林居安松绑,林丰义拦住他,不让他过去。 金举文仰天大笑。 唐尚劲问他:“你笑什么?” 金举文说:“我笑你们疑心太重,胆小如鼠!” 唐尚劲阴着脸:“你说我们疑心重,这点我承认。但你说我们胆小如鼠,我不承认!我们不怕你们,你们要是对我们有歹意,我们就是死也要跟你们拼到底!” 金举文反问他:“这还不算胆小吗?你如果不怕我们,为什么要给林居安松绑?林居安现在还是绑着的,我们要是起歹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他,再跟你们搏斗。但我们这么做了吗?没有!现在食物已经剩下不多,如果我们双方斗个两败俱伤,恐怕连爬上去取食物的力气都没有,那只会加快我们死亡的速度。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双方要彼此信任,共度难关。合则两利,斗则两伤。我们已经和平地一起度过好几天了,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们?” 唐尚劲说:“那不一样,这几天,我们一直是四人,现在我们死了一个战友,你们占优势!” 一直沉默着的谢天恩说:“我们怎么占有优势了?你们三人,我们也是三人!” 唐尚劲说:“你们会武功,我们不会!” 金举文冷冷地说:“没错,我们就是要对你们起歹意,杀掉你们,独占食物!” 他说完,冲过去,抓住唐尚劲的手,往后使劲一扭,唐尚劲痛得呱呱大叫。周伟和刘进攻上来,各自一拳击向金举文。金举文低头闪过,谢天恩和林丰义过来帮忙,才几下便将周伟和刘进也控制住。 金举文大喊道:“别伤害他们!” 唐尚劲恨恨地骂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共产党果然不讲信用,大爷今天落到你们手算倒霉!” 金举文说:“我要是不相信你们,对你们有歹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 他松开手,放了唐尚劲,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并没有害你们的心。这下,你们该相信我们了吧?” 林丰义和谢天恩也分别放了周伟和刘进。唐尚劲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第二天早上,恐慌与不安的情绪充斥着小小石室。食物只够维持一天,他们昨天已经说好,剩下的这点食物要等到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再吃。可他们个个现在已经饿得两眼昏花,浑身直冒冷汗。不吃食物,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周伟悲哀地说:“都这么长时间了,石室通道还是没法打开,也没人来救我们,我们是铁定出不去的了。不如,我们把食物吃了,一起自杀算了!” 唐尚劲说:“你想死,我可不想!我要坚持到最后!” 金举文说:“对,人就一次生命,不到最后关头,我们不能轻易放弃,更不要说什么自杀,那是弱者的行为,我们要做一个强者。你们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们才吃东西!” 众人又挤成一团,坐着干等待。 中午,他们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噜地叫,在寂静的石室里清晰可闻。没有人提吃东西的事,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其他人想吃东西的强烈愿望。 周伟终于忍不住了,说:“咱们肯定出不去了,吃东西吧。我不想做饿死鬼!” 金举文淡淡而不失威严地说:“还没到最后关头,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他双腿盘曲打坐并深呼吸,意念尽量不放在吃的问题上,这多少能减轻他的饥饿感。 周伟哭丧着说:“我实在坚持不了了,求你了?要不,你把我的那份食物给我,我吃了,自己走自己的路,不用你们管。” 金举文说:“不行!你吃东西,我们还有心干坐着吗?要吃大家一起吃,不吃谁都不许单独吃!你忍忍!” 周伟不再言语,石室又恢复了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他们还听到外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海浪声。 傍晚时分,海浪声突然变大起来,哗哗哗,一阵又一阵,仿佛正朝石室扑来。乍一听,大有要将石室淹没之势,令人心生畏惧。 刘进惊恐地说:“海浪声怎么变大了?该不会是外面漏进海水了吧?” 周伟吓哭起来:“我们出不去了,海水要将我们淹没了,我们的末日来到了。老天啊,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呜呜呜……” 金举文厉声喝道:“都给我安静,事情还没到那一步,都是你们自己吓自己。” 周伟说:“谁自己吓自己了?你没听到海浪声变大了吗?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难道不是海水冲进来?” 向来不大说话的谢天恩说:“别害怕,这是海水涨潮,所以声音才这么大!” “涨潮?”周伟似懂非懂。 金举文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刘进回答说:“初一!” “初一?”金举文想了想说:“今晚有大涨潮,!难怪海浪声这么大!” “涨潮?这么说海浪声变大是因为涨潮的缘故?”周伟问道。 “是啊!”金举文说:“你没听说过?初一十五大涨潮?海浪声变大正是由涨潮引起的。你不明就里乱猜测,害人害己啊!” “原来是这样啊!”周伟松了口气。 金举文说:“涨潮才刚开始,到半夜到达高峰,那时候海浪声更大呢!好好躺着,没事别说话别动作,保存能量多活些时间吧。” 没人再说话,哗哗的海浪声充斥着小小的石室,淹没了他们的呼吸声。他们耳边只有海浪声在回响。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晚上九点左右,众人正迷迷糊糊间,突然,前方通道传来一阵隆隆声。众人均被惊醒。 唐尚劲紧张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金举文打开手电筒,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只见堵住通道的石板往上拉开了一点,露出一个口子。 “通道打开了!”刘进尖叫着爬起来,冲过去。 金举文喝道:“慢着,别着急!” 他的话不管用,刘进已经冲到通道前,弯身钻进那小口。周伟、唐尚劲也先后冲过去。林丰义看着林居安,丝毫不为所动。谢天恩已经坐起来,却并不急着过去。 金举文走过去说:“你们着什么急啊?这通道是通往里面的,你们就不怕里面又危险?” 那口子很小,刘进只钻进去了头颅,说:“即便是危险,也比关闭在小小的石室里好。总之,我受够了!” 唐尚劲和周伟排在他后面,等待钻过去。 金举文突然想到了什么,严肃地朝刘进喊道:“刘进,你不要急着钻过去,先出来等等看!” 刘进边拼命往里钻,边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是想我出来,好让你先钻是不是?我可不是傻瓜!” 他话音刚落,石板突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紧接着,轰的一声,重重砸下来。刘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腿剧烈的抽出了一阵,然后伸直了。一股鲜血慢慢地扩散开来。所有人大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震惊得无法呼吸。 好一会儿,金举文才反应过来,冲上去,使劲抬石板。周伟和唐尚劲也回过神,上去帮忙。他们咬牙大吼一声,齐发力,石板却纹丝不动。他们尝试了好几次,仍无法抬动石板一点点。纵然刘进还有一丝呼吸,他们也束手无策。 “别浪费力气了!”金举文说:“他活不成了!” 他关了手电筒,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石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越想活命就越容易丧命,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周伟和唐尚劲也颓然地坐下,沉默着。金举文指的不单单是刘进,还有他们。当发现石板被拉开后,他们也随刘进之后冲过去想逃命。如果刘进落后他们一步,死的将不是刘进,而是他们中的一个。他们既为刘进的死感到难过,也为自己幸免于难而感慨万千。 “他要是听我的话,快点缩回来,或许还能逃过劫难,可是…….”金举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人最可怕的就是自私与固执。当一个人只顾着自己,只为自己着想的时候,他就听不进别人善意的劝告,悲剧便发生了。” 唐尚劲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石板要掉下来?” 金举文说:“我不是神仙,并不知道石板要掉下来。这只是我的做事风格、习惯使然。我有个习惯:不要唐突地去做一件事!石板还没完全被拉上去,要过去也可以,但至少你要先观察一下,采取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在底下垫块石头。那样,及时石板砸下来了,也不会伤害到你,是不?刘进只顾着活命,却忘了危险的存在,自己害了自己。” 林丰义嘲讽道:“你们又失去了一个战友,不怕我们对你们起歹心?” 唐尚劲和周伟沉默不语。金举文他们要是对他们有歹意,他们可能早就没命了。 谢天恩自言自语道:“石板怎么突然被拉上去了呢?” 他的问题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金举文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雷电闪过,心头狂喜:难道跟涨潮有关?他仔细分析,觉得可能性很大。石板的机关可能浸泡在海水中,海水推力对它有影响。前几天虽然每天都有涨潮,但涨潮的幅度较小,没起什么作用。今天是初一,初一和十五是一个月中涨大潮的日子,涨潮的幅度很大。石板的机关在海水强大推力的作用下,能够被打开。傍晚的时候,涨潮才刚刚开始,海水推力不是很大,所以才将石板拉上去了一点点,又跌落下来。也许等到涨潮达到高峰的时候,石板就能完全被拉开。 他越想越兴奋,脱口说道:“咱们有救了!” 唐尚劲急不可耐地问他:“此话怎讲?” 金举文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唐尚劲如梦初醒似的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肯定是这样的!” 周伟喜极而泣:“这下咱们真的有救了!” 金举文爬上去,取下食物,分发给众人吃。 他对唐尚劲和周伟说:“要是通道被打开,你们尽管逃命去吧,别再寻找宝藏了。” 前几天国军士兵人多双方势均力敌,金举文确实不敢冒然对抗,那只会导致两败俱伤,谁都无法逃出石室。但是现在,国军士兵只剩两人,林居安已经被控制,他们完全可以杀了他们,夺取他们的食物。金举文却下不了手,毕竟都是同胞,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他想过劝说唐尚劲和周伟投奔共产党,但又不想为难他们。他了解陈翰观的为人,陈翰观必定早已将他们的家人控制住,他们要是敢有二心,陈翰观肯定会加害他们家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劝说他们离开,不要再进去寻宝。 唐尚劲不领他的情,冷冷地问他:“你想独吞宝藏?” 金举文说:“想独吞宝藏的是陈翰观!宝藏是国家财产,我们前来保护好它,不让它落入个人之手。” 唐尚劲说:“我们要是坚持寻找宝藏呢?” 一旁的林丰义说:“你自认能打得过我们吗?” 唐尚劲哑了口。(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阴险狡诈 金举文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听我的话,逃离这座小岛,然后躲起来。陈翰观不见你们,肯定以为你们死了,就会放了你们的家人。我们是铁了心要保护好宝藏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曾经一起闯过鬼门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互相残杀。” 海浪声依旧,气氛有点尴尬又有点紧张。 唐尚劲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们现在人少,又没有枪,跟金举文他们对抗是死路一条。 林丰义说:“我们现在占据上风,却没有杀害你们。换做是你们,你们会这么做吗?由此,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共产党是有情有义、讲信用的人。不像陈翰观,虚伪、阴险、狡诈,我们金组长对他忠心耿耿,却差点栽在他手里。这样无情无义、没有人性的人,你们跟着他有什么意义?不如投奔我们算了!” 唐尚劲说:“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有我们自己的信仰,希望你不要强人所难。我们虽然珍惜自己的生命,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你们要是苦苦相逼,我们也只有以死反抗!” 林丰义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对方不仅不领情,反而想硬对硬,不禁来了气,冷冷地说:“你什么意思?想逼我们动手是不是?” 唐尚劲针锋相对:“你要是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 林丰义气得喘着粗气,正欲发怒,金举文悄悄拉了一下他的手,和声说:“一个人的认识与觉悟是有个过程的,我们不是强求你们加入我们的队伍。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们想通了,想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随时欢迎。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不知道也不管你们怎么打算,在石室里,我们是朋友,我们可以不伤害你们。但是,出了石室,如果你们还要继续为陈翰观卖命,为他寻宝,那我们就是敌人,我们无法保证不伤害你们。” 唐尚劲和周伟沉默着,不做表态。金举文也没追问,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出了石室,唐尚劲和周伟要是仍执迷不悟,他也没办法。宝藏是国家财产,他不能让它落入陈翰观个人腰包。 海浪声越来越大,仿佛拍打着石室外面的墙壁,又仿佛撞击着地面的石板,恶魔般怒吼着咆哮着。没有人哼声,都在等待那激动人心一刻的到来。 深夜十一点多的时候,通道里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金举文打开手电筒,照过去,石板果然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动。他手持手电筒,走过去细看。林丰义也押着林居安随着其他人走过去。 哗啦,一声海浪声巨响过后,通道石板被拉上去约二十厘米。众人看到一直压在石板下的刘进的尸体颈部已经血肉模糊,脑袋和身体几乎分离,周围有一滩湿漉漉、粘糊糊的血液。这凄惨的一幕,刺得众人头昏脑胀。 金举文一声“把他移开吧”,惊醒众人。唐尚劲和周伟走上去,抓住刘进双腿,将他拉出来。刘进的脑袋系着一点将断未断的皮肉,脑袋像个皮球左右晃动。唐尚劲和周伟将尸首拖进石室,合上那双瞪得滚圆、充满惊恐的双眼。 海浪声此起彼伏,铺天盖地。堵住通道的石板又被拉上去了一点,底下的小口已经可以爬过人,但没有人敢爬,均屏着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海浪一阵大过一阵,每扑上来一次,石板就拉上去一点。没多久,石板已经被拉上去约半米高,只要稍微一弯身,就可以轻松钻过去,但还是没有人敢钻。众人把目光集中到金举文身上。 金举文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说:“再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大浪扑上来过后,底下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通道顶上发出咕噜噜的沉闷响声,石板倏地上升,通道完全被打开了。片刻之后,他们爬进来的那个小石洞也传出一阵隆隆声,紧接着,两具尸体从洞口滑落,扑通一声砸到地面上。 众人正发愣,石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断喝:“不许动!” 金举文转过头,只见林居安拿枪顶着林丰义的脑袋。他愣住了,金举文不是被林丰义控制住了吗?怎么突然反控制住了林丰义? 林居安得意地大笑:“金举文,你没想到吧?” 金举文很快镇静下来,冷冷地说:“你吓唬谁?你枪里没子弹!” 前几天,他绑住林居安之后,搜了他全身,搜出一把手枪。他检查之后,发现枪里没子弹,又塞回他裤兜里。他想,林居安已经被绑住,何况枪又没子弹,还给他又何妨? 林居安又是一阵狂笑:“所以说你很笨!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吧。我左耳朵里什么时候都藏有一颗子弹。到了紧要关头,它要么帮我制服对手,要么痛痛快快地夺取我的性命,免得我受折磨。你搜我身的时候,没搜我耳朵里面吧?” 金举文拼命压下心头的怒火,淡淡地说:“那是你自己的说法,我又没看到。你别想以此要挟我,识相的,乖乖举手投降,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林居安手头一用力,枪口紧紧地顶着林丰义的头颅。林丰义痛得挤眼龇牙,却不呻吟一声。 林丰义问道:“你不是一直被绑住的吗?怎么解开的?” 林居安冷冷地哼了一声,说:“这几天夜里,你们睡着的时候,我双手悄悄磨蹭石壁,布条慢慢就松了,昨天我就已经解开布条。只可惜,我只有一颗子弹,否则,昨天我早就将你们全毙了,哪儿还能容你们活到今天?” “你到底想怎么样?”金举文问道。 “想怎么样?”林居安狰狞大笑,给唐尚劲和周伟递了个眼色。唐尚劲和周伟会意点了一下头,朝金举文和谢天恩走过去。 金举文抽出腰间尖刀,站好马步,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林居安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乖乖站好,现在,我要将你们绑起来。你们敢反抗的话,我杀了他!” 林丰义大喊道:“组长,你别管我……” 林居安左手往他肚子,撸了他一拳,喝道:“你给我闭嘴!” 林丰义痛得喘不过气来。 金举文犹豫片刻,丢下了尖刀。林居安狗急跳墙,很有可能杀了林丰义。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林丰义受到伤害。 唐尚劲和周伟走过来,将他和谢天恩绑了起来。 林居安得意地大笑:“我现在要带你们进去寻宝,你们给我开路,运气好的话,你们也许能多活几天。运气背的话,触动机关,你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你!”金举文怒从心头起,恨当初没有杀他。 林居安又是一阵狂笑:“怎么?后悔不杀我了是不?这世界没有后悔药。” 他压着金举文、谢天恩和林丰义三人往里走。 过了通道门口,往右拐,前方又是一条通道,高约两米,宽一米多,长约二十米,里面两侧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林居安拿手电筒往通道里照了照,阴阳怪调地对金举文说:“你毕竟曾经是我的上级,我多少还是尊敬你的。现在我让你先走!” 他说完就要将金举文他们三人往里推。 金举文喊道:“慢着!” 林居安问他:“怎么了?难道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金举文说:“我们现在已经成了你的俘虏,想逃也逃不掉。通道里肯定有机关,你要我们盲目进去,我们肯定中机关,难逃一死。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干脆点。宝藏在什么地方还不清楚,你这么早就让我们丧命了,今后还会有谁为你开路?你的手下?” 林居安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依你看,我该怎么办呢?” 金举文说:“你要我们进去没问题,但你是不是该让我们看看藏宝图,好躲过里面的机关?” 林居安确实不想金举文他们这么早就丧命。他要他们替他开路挡暗器一直到找到宝藏为止。他在金举文面前踱了几个来回,点点头,说:“好,我就给你看看藏宝图。” 他拿出藏宝图给金举文看。藏宝图上,佛像之后画的是脚印和掌印。金举文眉头紧皱,脚印和掌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林居安是铁了心要他们先走过此通道的。如果不参透脚印和掌印的秘密盲目进去,只会白白送命。 过了一会儿,林居安收了藏宝图,不耐烦地说:“藏宝图你看到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思考。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你必须给我进去!” 金举文又想了片刻,似有所悟。他让周伟给他打手电筒,细看地面。地面较平整,但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约半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脚印,再往前约半米远的地方有两个脚印。继续往前则又是一个脚印,接着是两个脚印。 这些脚印隐藏着什么秘密?掌印又在哪里?金举文低头沉思着。 林居安的一声断喝将他惊醒:“时间到了,走!” 金举文站起身说:“我刚找到脚印,正思考怎么走,你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林居安冷冷地说:“金举文,你少给我耍花样!快走!” 金举文站着不动。林居安抽出尖刀,走到林丰义面前,架在他脖子上,朝他喝道:“你再不走,我就在他脖子上划一刀,然后让他走!” 金举文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他先捡了一块较大的石头,随意丢进通道里,只听见一阵啾啾声,左右两边石壁射出几支箭,噼噼啪啪打在对面的石壁上,随即落在地面上。 林居安冷冷地说:“那又怎样?我叫你进去,你就得乖乖地给我进去!” 金举文白了他一眼,深呼吸一口,迈出左脚,往地面上第一个脚印踩去。他猜测,只要踩着脚印走,应该不会触动机关。但这只是猜测,对与不对,生与死全靠天意了。他左脚完全落在脚印里,两边并没有暗箭射出。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伸出右脚,往前方两个脚印中的右边脚印踩去。他脚掌刚触及脚印,突然间又悟到什么,倏地收回来。就在这时,嗖嗖几声,左右两边各射出两支箭,幸亏他收脚快,否则早已中箭。他嘴里叼着手电筒,往左右照了照。林居安本来不同意他带手电筒的,他说没手电筒破解不了通道机关。林居安才勉强答应。林居安怕他逃跑与反抗,不给他松绑。他只好将手电筒叼在嘴里。 他细看才发现,左右两边的石壁里有许多小洞,暗箭这是从这些洞里射出的。 林居安见他止步不前,在后头喝道:“金举文,你快走啊,你不走,我杀了你手下!” 金举文身子稍微往下蹲了蹲,深呼吸了一口,双腿一蹬,一下子朝前方跳去。他双脚同时落地,踩在前方的两个脚印上。那一刻,他闭上了双眼。如果有暗箭射出,他只能乖乖受死。所幸,他没有触动机关,没有暗箭射出。他的猜测是对的:如果是单个脚印,可以以只脚踩踏,如果是两个脚印,必须双脚同时踩踏。 林居安在后面哈哈大笑:“金举文,吓坏了吧?不过你果然有种,居然参透脚印的秘密!不过,你别高兴太早,还有掌印呢!” 金举文有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浑身热血往脑门冲。如果不是担心林丰义和谢天恩被害,他真想和他拼命。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继续前进。遇到单脚印用一只脚踩,两个脚印则跳过去,两只脚同时踩。 他到达通道中间的时候,前方突然没了脚印,地面上层积的灰尘有点厚。他弯身使劲吹去地面上的灰尘。一个掌印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双手虽然被捆绑着,但手掌还是可以动的。他张开右手,重重地按在那个掌印上。突然,左边传来一阵吱吱呀呀声。他扭头一看,石壁打开了一扇门,里面站着个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高约一米七,穿着粗布衣服,浓眉大眼,瞪着双眼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应答。他正发愣,右边响起吱吱呀呀声,他往右一看,石壁也打开一扇门,里面也站着个人,年纪跟左边的人差不多,只是个子稍微矮些,也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 他看看左,又看看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均不回答他。他正纳闷,突然,一阵吱吱呀呀声传来,地面上出现两列凹下去的脚印。紧接着,左右两边黑影一晃,有东西砸来,他往后一仰躲过。轰的一声,那物件砸到地上。他衔着手电筒一照,地面上有两颗脑袋和两具躯体,竟是那两人。他弯身细看,不禁哑然失笑,那两人原来是泥人,竟捏得像真人一样。 身后有灯光照来,林居安大喊道:“金举文,你别他妈在那里装神弄鬼,快点走!” 金举文懒懒地回答道:“你没看到出了点意外吗?你想我给你开路就得耐心点!” 前方刚刚凹下去的脚印皆是成双的,每隔半米就有两个。他深呼吸几口,稳了稳心绪,双腿一弯,就要跳过去。蓦然间,他心头一惊,赶紧缩回来。这些脚印跟身后的脚印不一样,老方法是否还行得通呢?他想了想,捡起地上的一个泥人头,对准前方一个脚印,狠狠地砸去。扑的一声,泥人头砸中脚印。与此同时,两旁石壁里射出几支暗箭,皆从脚印上方穿过。金举文心里惊呼“好险”!前方的脚印果然跟身后的脚印不一样! 前方的路既然踩脚印有暗箭射出,那该如何走呢?他想了想,又捡起另一个人头,重重地砸向脚印旁边的路面。一声闷响过后,泥人头开了花,久久没有暗箭射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明白了个中奥妙。原来前方的脚印跟身后的恰恰相反,身后的脚印踩着不会触动机关,前方的脚印却是连着机关,只要踩着脚印,旁边就会有暗箭射出。金举文绕开脚印往前走,果然没有暗箭射出。 林居安一直打手电筒注视着他。他刚走完通道,林居安喝道:“金举文,你转过身来!” 金举文迟疑了一下,想看看前方的情况,思考对付林居安的对策。 林居安见他不动,怒喝道:“金举文,你听到了没有?你再不转过身,我就要开枪了!” 金举文只好慢吞吞地转过身。他看到林居安拿枪正瞄准他。 林居安说:“你就这么乖乖地给我站着,等我们过去,别想跟我耍花招!” 他和唐尚劲、周伟押着谢天恩、林丰义按照金举文的行走方法,走过了通道。 通道正前方和左边均是石壁,往右拐是一间石室,约三十几平米,里面有十多个站立着的泥人,身上穿的虽是普通布衣裤,手里却拿着刀、枪等等,精神饱满,栩栩如生。石室没有其他出口。 金举文想起被封闭在那间石室,挨饿几天的情景,心有余悸。林居安受过同样的苦,显然也被吓住了,站在入口,惊恐地望着石室内情景。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似笑非笑地盯着金举文。 金举文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白了他一眼,说:“把藏宝图拿过来!” 林居安拿出藏宝图,打开给他看。藏宝图上,脚印和掌印之后画的是一个方框,显然代表的就是这间小石室了。方框里除了一把钥匙,别无他物。 金举文眉头紧锁。钥匙在哪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林居安收起藏宝图,冷冷地说:“藏宝图你看过了,该行动了吧?难道要我再三催促?” 金举文长叹一声,迈进了石室。林居安没给他太多的时间,他还没参透钥匙的秘密。他也没想出脱身之计,使林丰义和谢天恩逃脱林居安的控制。他除了听林居安的使唤,没有别的办法。 林居安已夺取他的手电筒,站在入口给他照明。他走进去几步,并没有危险情况发生。那一尊尊泥人静默着,仿佛在听候命令。他绕着泥人走完整间石室,还是没有触动什么机关,没有危险情况出现。林居安和手下才押着谢天恩、林丰义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周伟由衷地赞叹道:“这些泥人捏得太逼真了,简直像真的一样!” 他正要伸手去摸,林居安喝住他:“住手!小心有机关!” 周伟仿佛被烫到似的,倏地缩回手。 林居安说:“你们给我仔细寻找钥匙!” 他们边缓慢地走着,边细心寻找钥匙。走了一圈,地面上、泥人身上、石壁上,全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钥匙。 唐尚劲泄气地说:“这里哪里有什么钥匙嘛?就这么找下去,找到什么时候?” 林居安走到金举文面前,乜斜着他,说:“金举文,你脑袋不是很好使吗?你说说,这钥匙会藏在什么地方?” 金举文说:“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 林居安猛地扇了他一耳光,恶狠狠地说:“你不是很有才能吗?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出?” 金举文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脸颊火辣辣地痛。 他冷笑一声,说:“有本事你把我打死,否则你会后悔的!” 林居安捏着他的下巴说:“想死?没那么容易!在我找到宝藏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死去的。” 他走到林丰义面前,问道:“你呢?知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林丰义将头别过一边,正眼不瞧他。 林居安朝他小肚几了两拳,骂道:“你说话呀,你!哑了吗?当初骗我说你是土匪,你装得那么像,我还信以为真了。你那么聪明,倒是说说看,钥匙在哪里?” 林丰义只觉小腹剧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气。他仍旧别过脸,既不作答,也不正眼瞧他。林居安讨了个没去,走到谢天恩跟前。 谢天恩干脆开门见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打就打吧!” “痛快!”金举文哈哈大笑:“你要我打,我偏不打。打你浪费我力气。” 他话音刚落,金举文啊呀一声惊叫起来。林居安回过头,只见他身后的一尊泥人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打碎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机关重重 林居安生怕有机关,赶忙往旁边跃开,所幸没有暗箭射来。 林居安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金举文说:“这个泥人太不牢固了,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它就倒了!” 他其实不是不小心碰倒泥人,而是有意碰倒。那泥人正好对着林居安,他希望泥人里有机关,倒下之前,射出暗箭杀死林居安。然后,他趁机解开谢天恩,一起对付唐尚劲和林丰义。 林居安识破了他的计谋,走过去,拳打脚踢,狠狠地将他揍了一顿,说:“别把我当三岁小孩!你心里想的,我都很清楚!你是斗不过我的!” 金举文抹去嘴角的血迹,说:“林居安,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林居安大笑:“我这人做事从来没后悔过!” 他突然停住笑,说:“你想撞倒泥人,我成全你。你现在就给我把全部泥人撞倒!” 金举文不明白他居心何在,站着不动,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林居安把枪瞄准他,命令道:“我叫你把所有的泥人都撞倒,你听到没有?” 金举文心里憋着气,飞出一脚,踢倒眼前的泥人,旋即双手往左一推,又一个泥人倒下。他发疯似的,见到泥人就使劲推,使劲踢。林居安生怕他触动机关,和周伟、唐尚劲押着谢天恩和林丰义,退到入口处。 那些泥人虽然个个高大,根基却不牢。金举文稍微一用力,它们便倒下。没多久,他便将所有的泥人推倒,除了左边角落里的一尊。地面上尽是泥人的断肢残臂膀、脑袋和残缺的躯体。 他收了手,喘了几口粗气,说:“都倒了,这些你可满意了吧?” 林居安指着左边角落说:“还有一尊!” 金举文说:“你刚才没有看到?我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倒。那不是泥人,是石头雕像。” 林居安走过去,推了几次,没推动。 他走到金举文面前,点点头说:“嗯,还不错!你要是早这么听我的话,我就不用那么费尽心思了!” 他打着手电筒,敲碎泥块,仔细寻找着。 金举文这才恍悟过来,林居安要他推倒泥人是因为他怀疑钥匙藏在泥人中。周伟看守着他和谢天恩、林丰义。唐尚劲和林居安一起砸碎泥块,寻找钥匙。金举文暗想,这是个逃脱林居安控制的好机会。他看了看周伟,周伟却仿佛猜透他心思似的,目光竟一直紧盯着他。他看看谢天恩和林丰义,他们两人也在密切注意着周伟的一举一动。谢天恩趁周伟不注意,悄悄朝旁边的林丰义走去。 他刚走了几步,周伟发现了他,喝道:“你给我乖乖站好!” 谢天恩没再动弹。林居安阴险歹毒,逃不出他的控制,只能是死路一条。金举文寻不着机会,只有干着急。 没多久,只听唐尚劲大喊道:“我找到钥匙了!” 循声望去,唐尚劲手里拿着一把中指般长的普通铜钥匙。 林居安走过去问他,在哪里找到的? 他指着地上的一小堆碎泥块,说:“我砸碎这泥人头找到的!” 林居安又仔细找了找,没再找到什么。 他接钥匙,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钥匙到底有什么用处?” 唐尚劲说:“团长,钥匙是用来开锁的,咱们得找到锁。” 林居安点点头说:“有道理!” 他和唐尚劲打着手电筒,仔细查看几面石壁,均没找到锁孔。他的目光落在那尊石像上。石像比泥人要高出许多,约两米左右,手握大刀,宽额大鼻,怒目圆睁。他绕着石像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锁孔。他又将钥匙细细再看了一遍,是把普通铜钥匙,上面生了不少锈,没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锁孔在天上不成?”他气恼地抬头往上望。顶上是凹凸不平的石头,离地面约有近五米高。即便上面有锁孔,他也很难够得着。 他正纳闷,唐尚劲惊叫道:“团长,这里有三个小孔!” 林居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石像正前方地面上果然有三个小孔。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吹去小孔周围的泥土,拿手电筒照了照。这三个小孔深约两寸深,直径约半寸。 “团长,这该不会就是锁孔吧?”唐尚劲说。 林居安看了看钥匙,又看看小孔,摇摇头:“这仨小孔是圆的,不会是锁孔!” 尽管如此,他还是拿着钥匙挨个插进小孔里,使劲扭了扭。石室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这仨小孔不是锁孔。 他又看了一遍藏宝图,方框里出了钥匙,再没有画有其他物品。 他懊恼地坐在地上,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多带些炸药来,将整个洞炸成平地,省得老子费脑筋思考。” 唐尚劲说:“团长,咱们没有食物了,得尽快找到宝藏出去。要不然,咱们会饿死在洞里的。” 林居安说:“我又何尝不知道个中厉害。可锁孔没找到,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周围插话说:“团长,要不咱们先出去找些吃的,再回来继续寻找宝藏?” 林居安果断地说:“不行!咱们离宝藏已经没有多远,只要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找到的。” “可是,这里到底有没有锁孔?锁孔到底在哪儿呢?”唐尚劲边说,边拿手电筒胡乱地照着。 突然,他一直照着石像的眼睛,皱眉沉思着。片刻之后,他又照向石像眼睛正对面的石壁上。那里正好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从底下看石头底部,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林居安见他入迷的样子,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想到什么了?” 唐尚劲回过神,说:“团长,我好像知道锁孔在哪儿了?” “哦,在哪儿?”林居安激动地问道。 唐尚劲走到石像眼睛所看着的那块来凸出来的石头底下,说:“团长,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林居安走过去,扶他爬上去。他嘴里衔着手电筒,往那块石头向上的一面照了照,然后纵身跳下。 林居安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 他取出口中的手电筒说:“锁孔就在上面!” 林居安高兴地把钥匙递给他,说:“太好了,你现在就打开它!” 唐尚劲接过钥匙,又爬上去。林居安爬到石像上,给他照明。他将钥匙插进锁孔里,往右用力一扭。只听见咔嚓一声,石头旁边的石壁打开了一个小口。他正欲伸手进去,林居安喝道:“慢着,小心有机关!” 唐尚劲倏地缩回手。林居安打手电筒往那小洞里照。唐尚劲看到里面有三炷香和两个火石。他取出香和火石跳了下来。林居安亦从石像跳下。 “这三炷香和火石到底干什么用的?”唐尚劲不解地问道。 林居安还没回答,谢天恩扑哧一声笑起来。 周伟喝道:“你笑什么?” 谢天恩旋即止住笑,不做声。 林居安走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抽出尖刀,抵着他脖子:“说,你笑什么?” 谢天恩冷冷地说:“我笑你们愚蠢,连三炷香的用途都不知道!” 林居安稍微一用力,喝道:“说,到底什么用途?” 谢天恩脖子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一丝鲜血渗出。 他忍着疼痛,嘲讽地说:“香,当然是用来烧的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废话!谁不知道香是用来烧的?”林居安说:“关键是怎么烧?” 谢天恩说:“麻烦你把刀拿开一点,如果你真想听我说的话!” 林居安把刀拿开说:“你敢耍我,我宰了你!” 谢天恩抹去脖子上的一丝鲜血,指着那尊石像,问道:“你知道那石像是什么人不?” “我在乎的是宝藏,用不这知道他是什么人!”林居安不满地说。 谢天恩继续说:“那石像是陈祖义!” “陈祖义是谁?”唐尚劲问道。 “陈祖义是海盗王!”谢天恩解释说:“他是广东潮州人,明朝洪武年间,他逃到南洋,成了一名海盗。他成立的海盗集团,人最多的时候超过一万人,有上百艘船。南洋一些小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乖乖向其纳贡。” “你说的这些跟香有什么关系?”唐尚劲问道。 谢天恩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尊石像显然是海盗所立,目的是要你们给石像烧香!” 林居安怒道:“我堂堂国军,凭什么要给他一个海盗烧香?” 谢天恩一阵冷笑:“你不烧也没人逼你,不过也许这香一烧,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出现呢。” 唐尚劲附到林居安耳边,说:“团长,他说得对,也许那几个小孔藏有机关呢。” 林居安改变了主意,敲击火石,点燃了三炷香。他拿着香,走到石像前,弯身正要插进那三个小孔。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缩回。 他走到金举文面前,说:“你来!” 金举文早就不满他对自己呼来唤去,将脸别过一边,不理睬他。 林居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怒喝道:“我叫你去,你听到没有?” 金举文闭上眼,冷冷地说:“你杀了我吧!” 林居安摸准了他的心理,反而收了刀,走到林丰义面前,架在林丰义的脖子上。 他奸笑道:“金举文,你睁开你看看!你不去,我就杀了他!” 他稍微一用力,林丰义脖子渗出一丝鲜血。林丰义没有哼一声,金举文睁开眼看到之后,咬了咬牙,说:“林居安,我答应你!” 林居安得意地狂笑,把燃着的香递给他。他接过香,朝石像缓缓地走过去。林居安生怕有暗箭射出,早已退到入口处。金举文弯身将三炷香一一插进石像前的三个小孔中。那三炷香滋滋地燃烧着,缕缕白烟袅娜地上升,慢慢地扩散开。石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林居安看着金举文把香插进小孔,然后拿手电筒照了照石室其他方向,期待有什么发生。可石室里静悄悄的,仿佛一间清幽的佛堂。他和唐尚劲面面相觑,香都已经插进三个小孔了,为何还没启动机关? 林居安走到谢天恩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厉声问道:“你不是说,给石像点香就会有奇迹出现吗?” 谢天恩冷眼看着他:“我只是说有可能!” 林居安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我叫你耍我!” 他抽出尖刀抵着谢天恩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头割下来?” 金举文大喊道:“林居安,香我已经给你插上了,我不许你伤害他!” 林居安怒道:“你给我闭嘴!找不到宝藏,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你们还想我放了你们?别做梦了!我要杀了你们给我陪葬……” 话未说完,石室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咕隆隆声。林居安吓得跑到入口处,拿手电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声音发出的地方正好是石像正上方,只听见响声,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伟战战兢兢地说:“石室该不会倒塌吧?” 他押着林丰义、谢天恩和金举文三人也退到入口处。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石像正上方的顶上。那个位置一直咕隆隆地响着,好似车轮滚过发出的响声,却始终不见有什么变化。三炷香还在燃烧,青烟袅袅地升起,整间石室笼罩在庄严、肃穆又略带一点恐怖的气氛中。没有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林居安左脚往后迈,侧着身,做好了往后逃跑的准备。周伟和唐尚劲也下意识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金举文、谢天恩和林丰义三人倒事不关己似的,淡定地观察着石室的动静。金举文巴不得有危险情况发生,他好趁乱逃脱林居安的控制,扭转局面。 三炷香燃尽的时候,顶上啪的一声响,掉下一物件。林居安用手电筒一照,是一根一米多长脚拇指般粗的竹竿,一头还绑着一个铁钩。那咕隆隆声随之停止了,石室又恢复了平静。林居安拿手电筒照着那竹竿,却不敢进去。 他愣了片刻,目光又落在金举文、谢天恩和林丰义三人身上。不用说,他又想让他们先去“冒险”。 唐尚劲明白他的意思,将谢天恩往里推,喝道:“去,把那竹竿捡起来!” 谢天恩冷不丁被推了个趔趄,他稳了稳身子,扭头怒目瞪着他。 “我叫你进去捡起竹竿,听到了没有?”唐尚劲拔出尖刀,朝他扬了扬,喝道。 谢天恩冷冷地说:“想不到国军都是怕死鬼!” 他昂着头,大步走过去,弯身捡起竹竿,又返回到入口处。唐尚劲拿过竹竿看了看,再交给林居安。林居安拿着竹竿从头看到尾,眉头拧成一团。竹竿的用途是什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宝藏?他不耐烦且气恼地喘了几口粗气。 他看竹竿的时候,唐尚劲拿手电筒照石室。 唐尚劲突然惊叫道:“团长,您看!” 林居安顺着他照的方向看去,入口正对面的石壁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手腕粗的小洞口。林居安朝他点了一下头,他走过去俯身,拿手电筒往小洞里照。 “团长,里面有个铁钩!”唐尚劲扭头喊道。 林居安走过去,俯身往洞里看。洞里约一米多深的地方果然有一铁钩,跟绑在竹竿上的铁钩一模一样。唐尚劲也注意到了,他对林居安说:“团长,把竹竿给我试试!” 林居安把竹竿给他,退回到入口处。 唐尚劲把竹竿伸进小洞里,勾住铁钩,使劲一拉。一阵轰隆隆声响过之后,旁边的石壁突然打开了一扇宽约一米、高近两米的门,一条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唐尚劲起身拿手电筒往通道里照,通道深约三米,然后拐向右边。通道里面,左右两边皆是布满棱角的石壁,顶上则平坦、光滑,底下是条碎石铺就的小道。他捡起一块石头丢进通道里。石头划着弧线,砸到石壁上,再跌落到地面上,没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他回头看着林居安:“团长,里面应该没机关!” 林居安走到洞口,打手电筒往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藏宝图打开细看。藏宝图上,接下来画的是一个长方体,长方体之后是元宝。这就意味着,只要再穿过长方体这一关,就能到达宝藏所在的位置了。可这长方体代表的是什么?如何才能顺利通过这一关? 他为了安全起见,拿枪逼迫金举文、谢天恩和林丰义先进入通道。他和唐尚劲、周伟跟在后头。 金举文为了保护谢天恩和林丰义,抢先走在前头。他有意拖延时间,故意走得很慢,先小心翼翼地伸出左脚,试探性地踩踩地面,再慢慢地伸出右脚。 林居安在后头不耐烦地喊道:“金举文,你别给我耍花招,快点走!” 金举文说:“林居安,有本事你杀了我们,自己进去寻宝!” 林居安喝道:“少废话,快点走!” 唐尚劲走过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才稍微加快速度往里走。他直走三米,往右拐,突感前方空间开阔,但阴风阵阵、凉飕飕。他不觉停住脚步。 “干吗不走了!”后头的唐尚劲吼道,打着手电筒照过来。 朦胧的灯光中,前方又出现一石室,三面石壁上竖立着许多口朱红棺材,半空中结满了蛛网。棺材外表油亮的红漆,在手电筒灯光的照耀下一闪闪的,仿佛在跳动。金举文纵然见过不少世面,也被这恐怖的场景吓住了,挪不动脚步。他身后的谢天恩和林丰义也吓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你们?”唐尚劲不满地边说,边走上来。 他看了一眼石室,便吓得啊呀一声尖叫,掉头便跑。 林居安一把揪住他,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他指着石室,颤抖着声音:“棺、棺材……” 林居安走上前去,瞄了一眼,惊得大张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那一口口朱红棺材仿佛一个个沾满鲜血的恶魔,狰狞地盯着他。那石室并没有其他出口,却不知从何处吹出阵阵阴风,凉飕飕的,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伟回头战战兢兢地说:“团长,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地方有那么多棺材,好像是停尸场,哪有宝藏啊?” 林居安回过神了,骂道:“胡说!” 他刹那间明白过来,藏宝图上画的长方体代表的是棺材。 他说:“藏宝图上画的就是棺材,只要过了这一关,咱们就可以见到宝藏了!”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一下子暗下来,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周伟惊恐地大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众人乱成一团。 金举文巴不得混乱出现。他趁着黑暗,挪到林丰义身边,抓着他双手,要给他解绑。林丰义感觉到有双手摸着自己的双手,料想要么是金举文,要么是谢天恩,很配合地伸出双手。就在这时,林居安打开手电筒,通道才又亮起。 林居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尚劲鼓捣了一下自己的手金举文骂道:“林居安,你这个人渣,我真后悔封闭在石室的时候没杀你。” 电筒,说:“没电了!” 金举文赶紧缩回双手,但太迟了。林居安已经看到。 林居安走过来,狠狠地扇了他几耳光,骂道:“金举文,你想逃跑?门都没有!我告诉你,你落在我手里就是死路一条。只要再闯过这一关,我就可以找到宝藏了。到时候,我就送你们上西天。你们要是乖乖听我的话,或许我会发发慈悲,埋葬你们。否则,我要你们暴尸荒野!” 林居安狰狞地大笑:“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你说什么都是枉然。现在,你就给我乖乖进去吧!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多活一点时间。” 他说着,将金举文往里推。金举文弓着腰,死活不走。 林居安大怒:“金举文,你是不是想要我杀了你手下,你才进去?” 林丰义大喊道:“组长,他不会放过咱们的。反正都是死,别听他的话!” 林居安走过去,对他拳打脚踢,他硬是不哼一声。末了,林居安和唐尚劲、周围连推带搡,将他和金举文、谢天恩推进石室。林居安先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危险了再进去。 他打着手电筒照四周照了一遍。透过一张张蜘蛛网,顶上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三面石壁竟也是红色的,且较平滑,没有发现任何疑似机关的东西。他数了数,总共有十七口棺材。每一口均深深嵌入石壁中。他使劲推了推其中一口,竟岿然不动。 金举文冷眼旁观着林居安的一举一动,寻找脱身的机会。他多次看过藏宝图,也知道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就是保藏藏匿的地点了。林居安只要一找到宝藏,肯定加害他们。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林居安他们总共有三支手电筒,其中一支电池已完。另外两只也用了挺长一段时间,他估计要不了多久,电池也会消耗完的。到时候,漆黑一片,他脱身的可能性较大。(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藏宝室 许是他刚才给林丰义松绑被发现的原因,周伟对他格外留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稍有一点动作,他便走过去,恶狠狠地瞪着他。 林居安仍然什么都没发现,紧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瞧瞧。 唐尚劲说:“团长,咱们得尽快想办法啊,要不两只手电筒的电池一完,那就更麻烦了!” 林居安反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唐尚劲摇摇头。 就在这时,周伟惊叫道:“团长,你看!” 林居安拿手电筒顺着他指的方向照去,右边一口棺材左右两侧下方分别有两块凸出来的石头,看上去像两张椅子。 “这里还有椅子呢!”唐尚劲说着,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右边的石头上。 林居安想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唐尚劲刚坐下去,只听扑扑几声响,左右石壁突然有许多圆又红的东西砸过来。唐尚劲吓得跳到一旁,其他人也纷纷躲闪。周伟躲闪不及被砸到脸上,哎呀一声叫起来。他抓住那东西仔细一瞧,旋即发出十分凄厉、恐怖的叫声:“我的妈啊,鬼啊!” 他丢掉那东西,没命地往入口跑去。 林居安一把抓住他:“怎么回事?” 周伟指着地面,颤抖着声音说:“人头、人头……” 林居安拿手电筒往地面一照,地面上有许多人头,个个披头散发,面色枣红,怒目圆睁。 “没用的东西!”林居安骂了一句,朝金举文他们一努嘴,命令道:“给我看好他们!” 周伟绕过地上的人头,战战兢兢地走到金举文身旁。 唐尚劲弯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个人头,掂量掂量,仔细看了看,对林居安:“团长,假的,椰子壳做的!” 林居安捡起一个看了看,果然是椰子壳做成的,眉毛和眼睛、鼻子都是画上去的,只是样子有点吓人。脸部是红色的,是用红泥抹上去形成的,他抬头往顶上看,顶上出现许多个头颅般大小的凹痕。原来,这些假人头原本就镶嵌在顶部,只是由于脸部向内,后脑颜色和旁边石壁颜色相近,叫人一下子很难看出。 周伟也弯身捡了一个,看了看,如释重负地说:“原来是假的,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他摇了摇假人头,说:“团长,里面好像是空的!” 林居安狠狠地将手中的假人头砸到地上,裂成了两半。唐尚劲也砸裂手中的假人头,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气恼地用脚踢地下的假人头,骂道:“什么鬼玩意儿!” 林居安问他:“你刚才坐的是哪一块石头?” 林居安走过去,使劲地踩了几下右边的石头,这下不再有假人头砸下来。他正要踩左边的石头,周伟说:“团长,小心有暗器,还是让我来吧!” 林居安犹豫片刻,收住脚,闪到一边。周伟走过去,狠狠地踩了一下左边的石头。没什么动静。他又接连用力踩了好几次,还是没动静。 “团长,这块石头没有机关!”他收住脚说。 这时,林居安手里拿着的手电筒也没电了,石室陷入黑暗之中。 周伟怕金举文他们三人彼此给对方松绑,将他们拉开距离,各自站在一个角落。石室暗下来的一刹那,金举文闪过去给林丰义或谢天恩松绑的念头。 可他还没行动,就听见林居安喝道:“金举文,你给我老实点!” 随之,灯又亮起来了。这支手电筒是周伟的,由林居安拿着。林居安拿手电筒照了照他和林丰义、谢天恩,见他们仍旧站在原地,双手被绑紧,才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这是最后一支手电筒,电池也即将耗尽,若不在电池耗尽之前找到通往宝藏的入口,困难将加大。严重的话,他们说不定在黑暗中碰到什么机关,被暗器射死。林居安焦急地踱来踱去,拿手电筒乱照。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棺材上。他随意地走到一口棺材前,上上下下看了看,又敲了敲,棺材发出笃笃声。 唐尚劲走过来,问他:“团长,棺材里面该不会别有一番天地?” 林居安又接连看了几口棺材,说:“棺材盖上面没有钉子,看上去,好像是粘上去的。” 唐尚劲凑近一口棺材细看,棺材盖上面果然没有钉子。他站到左边,双手使劲地推了几下棺材盖。棺材盖突然松动,轰的一声砸到地上。紧接着,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哗啦啦地倒下。唐尚劲吓得抱头跳到一旁。其他人也吓得尖声惊叫,下意识地往后退。 骷髅头像一个皮球,滚了一米多远才停下,两个黝黑的窟窿,好似一双巨大的黑眼,直愣愣地盯着顶端,一幅白森森的牙齿好似一排寒光闪闪的尖刀,令人不寒而栗、脊背发凉。骷髅的雪白与棺材的血红刺得人头昏眼花,两腿发软。 林居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手电筒往棺材里面照,里面空空如也,并无他物。他朝唐尚劲点了一下头,唐尚劲明白他的意思,林居安要他继续打开棺材。他又走到一副棺材前,正要推开棺材盖。突然,石室里响起一阵笃笃声,那是敲打木板发出的声音。 唐尚劲愣住了,说:“团长,您听到了没有?” 林居安早就听到了,此刻正仔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发现声音是从周伟背后的一口棺材里传出的。周伟也听出来了,尖叫一声:“妈呀!”跳到一旁,浑身颤抖着。 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口棺材里突然传出一声沉闷而又阴森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周伟惊恐地大叫:“鬼啊,鬼啊……” 他不顾一切地朝入口冲去。林居安拦住他:“给我站住!” 棺材里又响起一阵笃笃声和恐怖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周伟推开林居安,没命地往外跑,一边大喊道:“鬼啊……” 他跑没多远,嘭的一声,撞到墙壁上,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林居安拔出枪,指着那口棺材,喝道:“里面是什么人,快出来!” 棺材里再没笃笃声,也没有笑声。石室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答。他突然把枪口转向金举文,喝道:“金举文,你过来打开棺材!” 金举文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脸别过一边。他知道,林居安不会马上杀他。他有意拖延时间,消耗手电筒里的电池。只要林居安的手电筒没电了,他和林丰义、谢天恩就容易反击。 林居安暴怒不已,吼道:“叫你过来打开棺材盖,听到没有?” 金举文仍不为所动。唐尚劲抽出尖刀,走到林丰义面前,抵着他脖子,朝金举文喊道:“团长的话,你听到没有?快过来打开棺材!” 金举文担心林丰义的安危,正犹豫着是否过去,林丰义大喊道:“组长,咱们前后是死,别听他们的!” 他话音刚落,唐尚劲冷不丁猛地一刀扎进他左臂。林丰义毫无防备,一声惨叫。 唐尚劲举刀又要再刺,金举文喝住他:“慢着!” 唐尚劲收刀,回头问他:“这下你答应了?” 金举文白了他一眼,走到那口棺材前。他也搞不懂,棺材里为何有笃笃声和笑声。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他又真真切切听到了笃笃声和笑声。里面难道有鬼? 他双手抵在棺材盖上,使劲用力一推。轰的一声,棺材盖应声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具骷髅哗啦啦倒在地上,断成许多块。那一堆白骨刺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定了定神,往棺材里瞄了一眼,里面同样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的笃笃声和笑声是那具骷髅发出的?这怎么可能?他困惑不已。 唐尚劲和林居安也被震住了,傻愣愣地看着那副白骨。 唐尚劲指着白骨,结结巴巴地说:“团长,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在敲打棺材,谁在笑?” 林丰义哈哈大笑。 林居安问他:“你笑什么?” 林丰义停止大笑,严肃地说:“你们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很快就会遭到报应了!” 唐尚劲冲上去给了他一巴掌,喝道:“你给我闭嘴!” 唐尚劲突然看到林居安入神地往棺材里看。他问他:“团长,你发现什么了?” 林居安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慢慢走近那口棺材,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里面。唐尚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棺材里面底板上方有一个小缝隙,缝隙里透出一丝亮光。 林居安又近前一步,猛地一脚踹向棺材底板。轰的一声,棺材底板往后倒下,一个洞口赫然出现,洞里还有亮光。 “原来这里面果然有一番天地!”林居安惊叫道。 继而,他哈哈大笑:“宝藏就在里面,宝藏是我找到的,它永远属于我!” 唐尚劲大惊,问道:“团长,您、您刚才说什么?宝藏是你的?咱们不是替陈委员寻宝吗?” 林居安突然把枪指着他:“你是听从我的命令,还是听从陈翰观的?” 唐尚劲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团长,您说什么,我听不懂。您的命令不就是陈委员的命令吗?” “傻瓜才为陈翰观卖命!”林居安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陈翰观是陈翰观,我是我。我为了找宝藏,差点连命都搭上。他陈翰观倒好,舒舒服服地等着我找到宝藏,给他运回去。我呸!他当我是傻瓜,我就是傻瓜?宝藏是我找到的,凭什么给他?如果你听从我的命令,我不但饶你不死,而且还会分一点宝物给你。如果你还坚持为陈翰观卖命,我现在就杀了你!” 唐尚劲才明白过来,林居安早就对陈翰观有二心了。他惶恐地看着林居安,不知该如何是好。金举文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他一直以为,林居安是陈翰观的一条狗,陈翰观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想到,他竟然背叛翰观有。国军起内讧,这是脱身的绝佳机会。他慢慢朝林丰义走去,想解开他手上绑着的布条。不料,林居安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他刚挪步,林居安冷冷地喝道:“金举文,你给我站好,否则,我杀了他!” 金举文只好止住脚步。 林居安继续追问唐尚劲:“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听谁的命令?” 唐尚劲支支吾吾:“我、我……” “快说!”林居安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的断喝:“林居安,你胆敢背叛陈委员?” 林居安转过头,竟然是周伟,他笔直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瞄准着他。 “你、你不是死了吗?”林居安惊恐地问道。 “我死了吗?你看到我流血了吗?”周伟冷笑几声:“告诉你吧,我是故意装死的!陈委员早就对你起了疑心。他担心你独吞宝藏,所以要我时刻跟着你。他命令我,只要你对他有二心,我随时可以杀你!现在,马上就见到宝藏了,你这条老狐狸果然露出了尾巴。” “陈翰观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林居安手微微颤抖着。 “好处自然有,具体是什么,你无须知道!” “你的枪早就没了子弹,别来吓唬我!我是背叛了陈翰观这个老贼,你能把我怎么样?”林居安说着调转枪口欲瞄准周伟。 刹那间,砰的一声,周伟扣动扳机。林居安胸部中弹,鲜血汩汩流出。林居安慢慢转过身子,周伟的枪口还冒着烟。 周伟说:“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我身上其实一直藏着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不过,之前,不论情况多危急,我都没用它。而且,我表现得像个胆小鬼,顺从、听话、懦弱。你没想到我是陈委员安在你身边的钉子吧?” “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林居安费力地说。 砰,周伟又开了一枪,林居安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渗出,在地面上慢慢扩散开,一股血腥味充斥着小小石室。时间仿佛凝固了,石室出奇地静。唐尚劲大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看看林居安的尸体。 金举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忘了趁机给林丰义松绑。陈翰观的阴险、狡猾,他早已领略,没想到,他竟然还如此多疑。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哪怕付出再多,也难有好报。他庆幸自己能从他的枪口下逃生。 周伟收起枪,走到林居安尸体前,弯身从尸体上搜走佛珠和藏宝图,拿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和手枪。他将佛珠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然后塞进裤兜里。金举文也看到了珠子,确实是他在鬼林里找到的那颗。当初,他找到佛珠时满心欢喜,以为陈翰观会嘉奖他,却万万没想到陈翰观加害他。万幸的是,他被“**”救走,逃过一死。 周伟对唐尚劲说:“走吧,进去看看!” 唐尚劲还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他:“陈委员,他、他真的要你监视林团长?要你杀他?” 周伟点点头说:“没错,回去你就知道了!” 唐尚劲将信将疑,又问:“刚才棺材里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周伟皱了皱眉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是鬼是人,进去就知道了?” 他正要弯身钻进棺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来。他走到金举文面前,二话不说,狠狠地给了他几耳光。金举文被打得眼前金星乱闪。 周伟打够了才住手,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甭想再逃跑,否则,我杀了你。我可没林居安那么婆婆妈妈!” 他将金举文往棺材里推:“快进去,给我开路!” 金举文、林丰义和谢天恩在他的连推带搡之下,钻进了棺材。棺材后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灯光是从里面发出的。金举文走在最前头,他穿过棺材,向左拐一米,接着向右拐一米,再向左拐,眼前是一宽阔的石室。 他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石室高有五米多,宽有三百多平米。顶上有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橙红色圆珠,散发出柔和的橙色光线,仿佛一张朦胧的轻纱垂挂下来。四周竖立着几十尊石雕佛像,个个神态端详。其中右边一尊打坐的佛像,特别巨大,高约有两米多。石室正中间是一巨型石雕元宝,高三约米多,最宽处估计约有五米。元宝旁边有一架通往元宝顶端的石梯。石室的地面是平坦石头铺成的。通道出口和元宝之间相距约八米,每隔半米就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眼,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叮叮咚咚的水声。一缕缕青烟,从洞口冒出,缓缓地升起,又扩散在空中。佛像、清脆的叮咚声、袅娜的烟雾,营造出一股神秘、肃穆的气氛。 后头传来周伟的断喝声:“干吗不走了?” 金举文一侧身,突然看到旁边的石壁凸出来一块似刀刃般的石头。他迅速转身,将绑着的双手对准那锋利的石头使劲一划。嘶的一声,他手上的布条被割断了。他将布条断了的两头捏在手里,使自己看上去,仿佛仍绑着。从割断布条到捏着布条只是刹那间的事,就连站在他身后的林丰义都没发现。 他刚松了口气,周伟走过来,怒目瞪着他:“干吗不走了?” 金举文还没回答,周伟看到石室里的情景,顿时目瞪口呆。 金举文趁机给林丰义使了个眼色,朝身后锋利的石头努了努嘴,暗示他可以在此石头上磨断布条。林丰义会意地朝他点点头。 周伟回过神,忘我地哈哈大笑:“我找到宝藏了,我找到宝藏了……” 金举文趁他不备,纵身跃起,狠狠地一脚踢向他后心。扑的一声,周伟冷不防被踢中,一个狗吃屎,摔倒到石室中。还未等他爬起,金举文跳过去,对准他脑袋,狠狠一脚踩下去。不料,周伟也非等闲之辈,他就地一滚,金举文一脚踩空。他又打一个滚,翻回来,抓住金举文的右腿,使劲一拉,金举文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两人扭成一团,彼此将对方往死里打。 金举文将周伟踢倒的时候,林丰义迅速走到那块锋利的石头前,使劲一划,割断了布条。就在这时,唐尚劲发现情况不妙,冲过来,抽出尖刀,刺向他。他往旁边一闪,尖刀擦着他的脸颊刺过。他横出一拳,击中唐尚劲的小腹。唐尚劲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林丰义知道周伟有枪,生怕他拿到枪伤害金举文。他往后踢出一脚,阻止唐尚劲的进攻,接着跳进石室里。唐尚劲欲追过去,谢天恩踢出一脚,阻止了他。唐尚劲转而刺杀谢天恩,谢天恩双手还绑着布条,只能东躲西闪。 石室里,林丰义看到周伟双手正死死地掐着金举文的脖子,金举文脸色发紫,情况非常危急。林丰义对着周伟的腰部,使出全力,一脚踢去。周伟一声惨叫,松开了双手。金举文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林丰义担心他的安危,俯身扶起他:“组长,你没事吧?” 金举文一把将他推开,断断续续地说:“快,别管我……” 林丰义看到周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欲伸手拔枪。他深呼吸一口,快走几步,纵身跃起,重重地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周伟挣扎着,伸出右手,还想拔枪。林丰义冲过去,一脚踩在他右手肘上。只听咔嚓一声,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林丰义冲过去,从他腰间拔出手枪,指着他脑袋。 金举文喊道:“慢着,别杀他!” 林丰义不解地看着他。 金举文说:“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 林丰义收起枪,回过头。唐尚劲还在持刀追杀谢天恩。林丰义朝天开了一枪。砰,枪声把唐尚劲给震住了。唐尚劲转头看到林丰义拿枪着自己,顿时蔫了。他松开手,尖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惊险搏斗 林丰义大喝一声:“举起手来!” 他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谢天恩已经自行割断了布条,他走过去,将唐尚劲绑了起来。林丰义又调转枪口,指着趴在地上的周伟。谢天恩从唐尚劲身上撕了一块布条,走过去,要绑周伟。 周伟大喊道:“老子宁死也不愿做俘虏!” 他头使劲朝地面一磕,嘭的一声,头破了,鲜血汩汩流出。他摇晃了一下,倒下不再动弹。谢天恩惊得目瞪口呆。金举文没想到周伟性格如此倔,摇摇头,深深地为他叹息了几声。 六十九 石室恢复了平静。金举文抬头望着头顶那颗橙红色的珠子,心里暗暗惊叹。此珠镶嵌在顶上的石头中,发出的光芒柔和、明亮。一般的石头根本不可能发光,他猜测此珠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他从周伟身上搜出藏宝图和佛珠,打开藏宝图细看。藏宝图上,紧接棺材之后,画的是一个元宝。此石室中间恰恰有一个大元宝,宝藏应该在这石室里了。谢天恩和林丰义也凑过来看藏宝图。 林丰义说:“组长,宝藏肯定就在这石室里,咱们没有食物了,快点找到宝藏离开吧!” 金举文扫视了四周,说:“没那么容易!宝藏具体在哪个位置还不知道,而且,咱们得小心机关!” 林丰义说:“咱们现在就寻找宝藏吧!” 金举文点点头。他突然看到谢天恩神情十分沮丧。 他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了,你?” 谢天恩回过神,说:“能把佛珠给我看看吗?” 金举文狐疑地掏出佛珠,递给他。他拿着佛珠仔细看着,眼圈竟红了。 林丰义看到谢天恩伤感的模样,也问他:“你怎么了?” 谢天恩把佛珠还给金举文,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这是个害人的东西。它害死了我父亲,害死了海霞。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这么一颗珠子,没有这么一个宝藏,我父亲和海霞就不会惨死,我们依旧在小岛上过着快乐的生活。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林丰义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兄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难过了。咱们时间不多,快点寻找宝藏吧!” 谢天恩说:“我对宝藏没有兴趣,你们去寻找吧,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们喊一声。”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举文和林丰义只好分头去寻找宝藏。金举文先来到石雕元宝前,绕着元宝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元宝是用一块巨型全石雕刻成的,表面磨得较光滑,没有一点缝隙。元宝底部镶嵌入地面中,乍一看,仿佛跟地面连成一块似的。他使劲地推了一下元宝,元宝岿然不动。他接着握拳用力敲了敲元宝,元宝发出厚实的笃笃声,里面应该是实的,并非中空。他走到元宝右边的石梯前上下打量。石梯跟元宝是连成一体的,共有二十五级,宽约三分之一米左右。表面也被打磨得较为光滑。他生怕石梯有机关,抓住石梯,用力摇了摇,石梯非常牢固,丝毫不动。他又使劲踩了踩最底层的梯级,石梯依然毫无动静。他犹豫片刻,踩上石梯,拾级而上。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先试探性地踩一踩梯级,确定没机关了,才大胆地踩上去。 没过多久,他爬上了元宝顶部。元宝顶部外形跟普通元宝一样,四周呈椭圆形,中间凸起。顶部除了中间有一小孔,其他地方均磨得较为光滑,没有接合的缝隙。他先伸出左脚,试探性地踩了几下,确定没有危险了,才跨进去,朝中间的小孔小心翼翼地走去。 他走到小孔前,俯身一看。小孔约鸡蛋般大小,里面黑乎乎的,还散发出一股硫磺的味道。他抽出从周伟身上搜出的手电筒,往里照。竟然不见底,估计有好几米深。这个小孔有什么作用,藏着什么秘密呢?他深锁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绕着元宝顶端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只好爬下来。 林丰义从左到右走完了一圈,来到元宝前。 金举文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丰义摇摇头,反问他:“你呢?” 金举文也摇摇头。 林丰义皱了皱眉头,扫视了一圈,不服气地说:“我就不信,这小小的石室,找不到宝藏!” 金举文说:“这样吧,你来看看元宝,我看看四周。” 他想,每个人的眼光、心思不同,也许林丰义疏漏的,他能看得到。他疏漏的,林丰义能看得到。 林丰义点点头,走到石雕元宝前仔细查看。 石室四周皆是石雕佛像,金举文从左边开始查看。第一尊石雕佛像高约一米,双眼微微睁开,面容微微带笑,神态端详,双手重叠,贴着小腹。他绕着佛像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又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佛像外表也被打磨得光滑,没有接合的痕迹,显然也是一块全石雕成的。石像距离墙壁约有半米的距离。墙壁是石头凿出来的,较为光滑。他多个位置敲了敲佛像,发出的同样是厚实的笃笃声,不会是中空的。他怀疑佛像身上装有机关,先后按了按,敲了敲佛像的眼睛、鼻子、耳朵、手等部位。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佛像身上没有机关。 不经意间,他看到佛像腰间有两个红点,由于佛像是用灰白的石头雕成的,那两个红点显得有点刺目。他弯身细看,仿佛是血迹,不过早已干燥。难道这个地方有玄机?他使劲地敲了敲此处,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佛像四周有一些碎石块,他弯身捡起一块,使劲敲了几下。只见粉末四溅,还是没什么动静。他想了想,突然恍悟过来。这两个红点应该就是血迹,可能是雕刻佛像的工匠不小心伤到手,血滴滴落到佛像上留下的。他低头,看到地面上也有几个血迹,跟佛像身上的很相似。这进一步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他走到第二尊佛像前,细细观察。第二尊佛像,身高、外表、外貌神态几乎和第一尊一模一样,难以分辨。略微不同的是,第一尊佛像有血迹,第二尊没有。他绕着第二尊佛像走了一圈,按按,敲敲佛像各个部位,同样没什么动静。他接连看了第三尊、第四尊、第五尊,还是没什么发现。这几尊佛像的高度、外表、外貌神态,同样非常相似。他有点费解,六洲岛是个远离人间的小岛,此石室如此深邃、幽闭,为何有这么多佛像?大老远的,谁会费那么大的劲儿将佛像搬到这里?目的何在? 他走到第六尊佛像前,此佛像跟前面五尊也是一模一样。他粗略地检查了之后,猜想不会隐藏有什么机关。他正想继续往右检查佛像,突然,他眼睛一亮,朝谢天恩喊道:“天恩,你过来一下!” 谢天恩走过来,问道:“有什么事?” 金举文说:“你把玉坠给我一下!” “要玉坠干吗?”谢天恩说着把玉坠摘下来,递过来。 金举文接过佛像细看,玉坠佛像外形跟眼前的石雕佛像竟是一样的。佛像的外表形态多种多样,为何这里的石雕佛像跟谢天恩的玉坠佛像是一样的?难道仅仅是巧合? 谢天恩看着他,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金举文把玉坠还给他,说:“你把你的玉坠佛像跟这些石雕佛像对比一下。” 谢天恩看看玉坠,又看看石雕佛像,惊讶地说:“外形怎么是一样的,有点奇怪!” 金举文问他:“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到过玉坠的渊源?” 谢天恩摇摇头:“没有,他可从来没说过。” “你父亲信佛吗?” “我父亲他不信佛!” “那他为什么给你戴佛像玉坠?” “这我哪儿知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金举文皱了皱眉头,看来谢天恩父亲跟这些佛像没有什么关系。他想到净空寺院的佛像、冯家兴一家合影后面的佛像、玉坠佛像、眼前的石雕佛像,仿佛即将悟出什么,却又卡住了,悟不出来。 他继续往右走,仔细查看佛像。他发现,整个石室中的佛像外表神态都是一样的,只是右边一尊佛像比其他佛像要高大些,有两米多高。他围着这尊佛像,走了好几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为何别佛像都一样大小,为何这尊佛像要高大些?他隐隐觉得这尊佛像隐藏着什么秘密,却又参不透,秘密在何处。 林丰义也检查完了元宝,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把对那尊高大佛像的想法告诉他。 林丰义说:“我也有这样的怀疑,但硬是想不通,秘密到底在何处。” 金举文问他,检查元宝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丰义摇摇头:“除了顶端的小圆孔,元宝周身滑溜得像泥鳅。” 他俩看到谢天恩伏在入口到元宝之间的地面,竖起耳朵,在倾听什么。入口到元宝之间的地面有一排小孔,叮咚声正是从小孔里传出,烟雾也是从小孔里冒出。 两人走过去,金举文问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谢天恩坐起来,指着地面上的小孔说:“下面怎么会有水声?还冒烟?” 林丰义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下面可能有条小溪流过,溪水流动,当然发出叮咚声了。还有,溪水应该是热的,所有才会从小孔冒出烟。” 谢天恩觉得他的解释有道理,点点头,心中的疑问烟消云散。 七十 夜明珠仿佛一轮明月,悬挂在顶上,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烟雾缭绕,叮咚声清脆、悦耳,石室就像仙境般清幽。金举文苦苦思索,却想不出宝藏到底藏在哪里。他们已经没有了食物,不能在这里耗费太长的时间。他正寻思着,是否先出去寻找食物,再返回来寻宝。 林丰义突然惊叫道:“我知道宝藏在哪里了!” “在哪儿?”金举文和谢天恩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丰义指着夜明珠,说:“这颗珠子肯定是夜明珠,光它就价值连城,咱们要找的宝藏就是它!” “你是说,所有的宝藏就只是这么一颗夜明珠?”金举文问道。 林丰义点点头:“没错,这珠子可是稀世珍宝啊,难道还不够?” 金举文心想,林丰义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上面的珠子如果是夜明珠,确实价值连城,抵得上许多金银了。 谢天恩说:“这、这好像不大可能吧。藏宝图上画的是一个元宝,宝藏会不会就藏在元宝里?” 金举文说:“那元宝是用一块巨大的全石雕刻成的,里面是实的,怎么可能藏有宝藏?” 林丰义坚持自己的想法,说:“宝藏就是那颗夜明珠了,咱们快点把它取下来回去吧。” 金举文看了看顶上,紧锁着眉头。顶部距离地面约有五米,没有梯子,根本够不着珠子。 就在这时,入口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金举文一惊旋即又一喜,猜想肯定是老蔡和周阳生来了。突然,只听见哈哈哈一阵狂笑,海飞涛和一土匪竟押着陈羽、周伶俐、周阳生和老蔡走进来,他们嘴里全塞着布条。 金举文大惊失色,嗖地一跃而起,拔枪指着海飞涛,喝道:“是你!” 他暗暗吃惊,陈羽和周伶俐怎么会来到六洲岛?海飞涛不是跌进深洞里死了吗?怎么又死而复生? 海飞涛拿枪顶着陈羽喝道:“你开枪啊,你一开枪,她也会没命的。” 陈羽嘴里塞着布条,呜呜地叫着,使劲地挣扎。金举文看了她一眼,犹豫不决。她是陈翰观的女儿,而他早已脱离国军,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可他毕竟喜欢她,她又是无辜的,他不想害死她。何况,另一个土匪正拿枪指着周阳生。他要是开枪,周阳生、老蔡、周伶俐都会没命。 他紧紧地握着枪,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问道:“你不是死了吗?你到底是人是鬼?” 海飞涛又得意地狂笑,说:“我是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可阎王爷不收我,我又回来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洞口跌下去的那一刻,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但没想到,底下是海水。我是个海盗,游泳是我的强项。我没命地往前游,终于游了出来。” 金举文看了看陈羽和周伶俐,说:“这两个女的,跟你没关系,你把她们抓来干吗?” 海飞涛说:“跟我是没关系,但是跟你们有关系啊!” 金举文怕他用她们来要挟自己,冷冷地哼了一声,否定说:“笑话,她们怎么跟我有关系?” “是吗?”海飞涛依次捏了捏陈羽和周伶俐的下巴,说:“她们既然跟你们没关系,为何你们出发来六洲岛的时候,她们来送你们呢?哼,少在我面前耍花招!” 金举文才明白过来,他们出发来六洲岛的时候,肯定被海飞涛他们发现了。海飞涛等他们走后,抓走了陈羽和周伶俐,带到六洲岛。可是,他跟踪了海飞涛这么久,并没有见到陈羽和周伶俐啊。他突然想到,海飞涛他们乘坐的船,先是停在海边,后来莫名失踪了。他估计,海飞涛的手下将船藏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陈羽和周伶俐一直被囚禁在船上。 他朝海飞涛喝道:“海飞涛,你敢动她们一下,我立刻杀了你!” 海飞涛冷冷地说:“你终于承认她们跟你有关系了!” 金举文问他:“你想怎么样?” 海飞涛说:“好说,好说,我要你们乖乖交出佛珠和藏宝图!” 他还没进来的时候,谢天恩听到笑声就知道是他。谢天恩想起父亲和海霞的惨死,气得浑身哆嗦,眼睛喷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怒骂道:“海飞涛,你为了宝藏,不但杀害了我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杀,你还是人吗,你?” “是你这个杂种!”海飞涛盯着他,喝道:“海霞她不是我女儿!谁叫她妨碍我做事?她该死!” “什么?你说什么?海霞不是你女儿?”谢天恩十分吃惊地问道。 “她不是我女儿!有哪个父亲会杀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是我捡来的!你也不是谢水勇的儿子!”海飞涛厉声说。 谢天恩仿佛遭了雷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说:“你说什么?我不是谢水勇的儿子?” “没错!”海飞涛说:“我们海盗有几个娶妻生子?我们海盗全他妈是光棍,平时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知哪天会突然被杀死,谁有心去取老婆,养孩子?你是谢水勇捡来的。海霞则是我捡来的,我养她这么大,处处护着她,不让别的海盗欺负她,够对得起她了!” 谢天恩只觉天旋地转。父亲谢水勇是海盗没错,可他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他怎么可能不是他儿子?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太荒唐了! 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谢水勇是我父亲,你胡说!” 海飞涛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懒得跟你解释。” 谢天恩突然拔出腰间的尖刀,喝道:“你杀死了我父亲,杀死了海霞,我要为他们报仇!” 这把尖刀是他从唐尚劲手里夺来的,一寸多长,寒光闪闪。他举起刀,就要冲过去。 海飞涛闪身躲到陈羽和周伶俐身后,让她们挡住金举文的枪口。紧接着,他砰的一声,朝谢天恩开了一枪。谢天恩往左一跃,但还是慢了点,子弹击中他右臂。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 金举文也跃到一旁,绕开陈羽和周伶俐,继续瞄准海飞涛,喝道:“不许动!” 海飞涛拿枪指着周伶俐的脑袋,厉声喝道:“你开枪啊,你开枪,她们全都死!” 金举文知道,海飞涛生性凶残,他如果开枪,肯定能杀死海飞涛。但海飞涛也非等闲之辈,必定也会杀死陈羽和周伶俐。另一个土匪也会朝老蔡和周阳生开枪。他开枪付出的代价太大! “你不是想要佛珠和藏宝图吗?”他说:“我可以给你佛珠和藏宝图,但你要保证放了我们!” 他打算先稳住海飞涛,再慢慢想办法。 海飞涛说:“没问题,你把佛珠和藏宝图交出来吧!” 金举文掏出佛珠和藏宝图,丢到左边地上。他想,海飞涛和土匪必有一人过来拿佛珠和藏宝图。如果是海飞涛过来拿,他先一枪杀掉土匪,然后再和海飞涛同归于尽。如果是土匪过来取佛珠和藏宝图,土匪取到佛珠和藏宝图必定交给海飞涛,海飞涛拿到佛珠和藏宝的时候,有可能分神。那时,他一枪将其击毙,再和土匪同归于尽。 海飞涛见到佛珠和藏宝图,眼睛一亮,朝那土匪点了一下头。那土匪明白他的意思,拿着枪,慢慢地朝佛珠和藏宝图走过去。 时间仿佛被延缓了似的,每一秒都走得那么紧张。金举文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海飞涛。他看到海飞涛竟也紧盯着他,不看佛珠和藏宝图。他预感事情不妙,猜测海飞涛必定寻机杀掉他。毕竟,他是唯一有枪的人,只要杀了他,就可以制服其他人。他低估了海飞涛! 情况与预想中的有出入,生死就在一瞬间,金举文骤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只见周伶俐猛然转头,狠狠地咬了海飞涛一口。海飞涛啊呀一声惨叫,砰地开了一枪。子弹从她脖子穿过,鲜血四射。她瘫倒在地上。 千钧一发间,金举文连开两枪,将海飞涛击毙。那名土匪见大事不妙,举枪瞄准金举文。金举文往旁边一跃,砰砰两声枪响,两人都开了枪,却不知谁先。金举文躲过子弹,土匪却倒在了血泊中。 危险终于解除!金举文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周伶俐,大声呼喊道:“伶俐,你醒醒,醒醒!” 周阳生也冲过来,哭喊道:“伶俐,伶俐……” 周伶俐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 金举文探了一下她鼻子,还有一丝十分微弱的呼吸。他看了一下伤口,心里一片冰凉。子弹从颈部穿过,鲜血汩汩流出,这里又是荒岛,她难以存活。要不是她以死相抗,事情将是另一个结局,死的人有可能是他。 他悲痛地呼唤道:“伶俐,伶俐……” 良久,周伶俐微微地睁开眼睛。 她看到他,努力地露出一丝笑容:“金先生,我、我……” 金举文急问道:“伶俐,你想说什么?你慢慢说!” “我、我……”周伶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金举文侧头将耳朵贴在她嘴边。他感到她蚊子扑翅般细若的气息,却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转头再看她,只见她头一歪,身体渐渐冰凉。 他紧紧地抱着她,悲痛地大叫:“伶俐……” 周阳生也扑到她身上,痛哭流泪:“伶俐,你不能死啊!伶俐,哥对不起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黄雀在后 七十一 偌大的石室里,回响着两个男人的哭声,一个是金举文,一个是周阳生。金举文知道,周伶俐是为了保护他,保护所有人才有意咬海飞涛的。她是为了救他救所有人才牺牲的。他和她仅有过几面之缘。但他从她眼神中读出一腔柔情,她喜欢他!他虽然听不到她临死前说的是什么,但能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她躺在他怀里是幸福的。他想,她要是还活着,他会好好给她幸福的。 周阳生悲痛得一度昏迷过去。醒来后,他狠狠地踩踏海飞涛的尸体,发泄心中的怒火。老蔡和林丰义两人上去,才将他拉住。 那边,陈羽正在查看谢天恩的伤情。子弹击中他右臂肌肉,没有骨头,伤情不是很严重。他脱下外衣,咬牙拿尖刀自个挖出了弹头,然后撕了块布包扎。上,血慢慢止了。他痛得满头大汗,却咬紧牙关,不呻吟一声。 金举文走过来,问陈羽:“你们怎么被海飞涛抓到这里来?” 陈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 那天,她和周伶俐送他们上船后,回来的途中撞上以海飞涛为首的土匪,落到他们手上。土匪对她们垂涎三尺,想要糟蹋她们,但被海飞涛喝住了。海飞涛说,办正事要紧,留着她们两个以后会有用处。土匪正准备出发到六洲岛,海飞涛干脆把她们俩押上船。两人都晕船,度过了生不如死的两天,终于到达六洲岛。海飞涛并没有把他们押上岛,而是留在船上。后来,有土匪发现岛西面有一连着大海的山洞。看守她们的土匪遵照海飞涛的命令,将船开进山洞里。她们就在黑暗中度过了几天。 “这段时间,我们都是在极度恐惧中度过的。后来,海飞涛回来了,将我们带到岛上,来到了这里。”陈羽说。 金举文问老蔡:“你们怎么也落到了海飞涛手上?” “这都怪我们麻痹大意!”老蔡说:“你们进去后,我和阳生先去找食物,然后砍了几棵树,用来造船。我们都以为,山洞外面再无他人,一点戒心都没有。结果,昨天,我和阳生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海飞涛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拿枪指着我们。我们只好把你们已经进了洞里的情况告诉他,他押着我们就进来了。” 金举文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佛珠和藏宝图,对众人说:“危险已经解除,咱们尽快找到宝藏,离开这是非之地。” 蓦然间,入口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吓了一跳,把目光聚集到入口。响声过后,入口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根据脚步声判断,来人不少。 金举文暗暗吃惊,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呢?土匪?似乎不大可能。海飞涛已经杀死了土匪头子吴占财,自己当老大,率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土匪来六洲岛。土匪可没这么多人!想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国军的援兵。大概是陈翰观这么久不见林居安回去,起了疑心,派人或亲自赶来。他们手里没枪,真要是国军援兵到了,他们处境将十分危险。 金举文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他捡起地上的枪,朝顶上开了一枪,想把珠子打下来,他好趁黑擒住国军头目,制服他们。砰的一声,子弹击中珠子侧边,珠子动了一下,掉下一块碎片,却没有掉下来。他再扣动扳机,想再开一枪,不料枪已没子弹。 这时,脚步声已然到入口处,他想让众人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已来不及。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拿着枪闯了进来,一队裂开,拿枪指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金举文仍拿着没子弹的枪喝道,他想来个“空城计”。 对方一人喝道:“把枪放下!” 金举文犹豫不决,仍拿着枪。 那人加大了声音:“把枪放下,否则我们开枪了!” 金举文扫了一眼自己人,知道自己再不放下枪,他们都遭殃。他随手丢掉了枪。 一个人哈哈大笑着,从对方队伍后头走上来,竟是左桥一。 左桥一看着他,说:“金先生,果然不出我所料,获胜的是你!” 金举文一头雾水,冷冷地问他:“左先生,我获什么胜?” “夺宝啊!”左桥一说:“我早就知道你们来寻宝了。在你们三方势力中,我最看好你,相信你一定会在夺宝战中胜出。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这么说,你也是来夺宝的?”金举文问道。他这是明知故问,六洲岛是个偏远的海上孤岛,左桥一没事会瞎跑到这里来?他扫了一眼左桥一身后,大概站着二十几人,个个手里有枪。不用说,左桥一占有优势,他要是起了杀机,他们都难逃一死。 左桥一点点头,说:“当然了!钱财宝物谁不爱?” “我只是有点不解!”金举文说:“左桥一是个正经生意人,怎么消息这么灵通,知道宝藏在这里,并千里寻来?” 左桥一得意地大笑,将身后一名男子拉近前来,说:“你认识他吧?” 金举文瞧那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左桥一问他:“怎么,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他是谁?”金举文问道。 左桥一说:“你在陈翰观家见过的。” 左桥一这么一提醒,金举文才记起来了。此士兵是陈翰观身边的一个警卫。显然,左桥一收买了他。可是警卫怎么拿到藏宝图的呢? 左桥一说:“金先生有点费解,他是怎么拿到藏宝图的吧?” 他朝那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对金举文说:“那天,你和陈翰观用灯照佛珠,画藏宝图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雨,还打着雷,你应该还记得吧?” 金举文说:“没错,这么说,你看到了,偷偷画下来?” 男子摇摇头说:“没有!当天空有闪电亮起的时候,我躲在暗处,用左先生给我的照相机,将投映在墙上的图拍了下来。闪光灯和闪电同时亮起,你们根本不知道。” 金举文甚为吃惊,左桥一为了监视陈翰观,连照相机这样的稀有之物都给了那男子,真可谓处心积虑。与此同时,他深深为陈翰观感到悲哀。陈翰观疑心很重,喜欢安插“钉子”监视手下,他没料到,自己也被人监视。 金举文骂道:“你身为中国人,却为日本人卖命,真不知羞耻!” 男子正要发怒,左桥一朝他递了个眼色,他知趣地退到他身后。 左桥一说:“金先生,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吗?他跟着陈翰观不受到重用,跟我能发挥出他的才能,这有何不可?就像金先生你,你跟着陈翰观最初是受到重用,可后来呢?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竟然陷害你。这样的人,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处?你在我们国家留学过,我看重你的才能,多次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可你就是不听!” 金举文冷冷地说:“你是日本人,我为什么要为你卖命?我爱我的国家,哪怕你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背叛国家,做出对不起国家的事。” “很好,有骨气!”左桥一鼓掌说:“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几次三番救你,你早就没命了?” “你救了我?”金举文吃惊地问道:“此话怎讲?” 左桥一竖起三个手指头,说:“我前后救了你三次!第一次是你遭人暗杀的时候。第二次是你晚上押送犯人经过一片树林遭到伏击的时候。第三次是你找到佛珠,被土匪阻杀的时候。想必你应该有印象吧?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我的手下用的子弹弹头都刻有一个圆圈,代表的是我们国家。你知道的,我们国家的国旗画有一个红色圆圈。” 金举文甚感意外。左桥一所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三次遇险,都有人暗中相救。而且,击毙杀手的子弹头也确实刻有一个圆圈。看来,左桥一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明白,左桥一为何这么做? 他说:“如此看来,果真是左先生三次救了我金某人。这么说,你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我?” 左桥一说:“没错,你也可以理解为保护你!” 金举文说:“我不明白,左先生为何几次救我?” 左桥一说:“我救你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看重你是个人才,希望你有一天改变主意,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第二,我早就打听到,你在寻找佛珠、寻找宝藏。我相信你的能力,认为只有你才能找到佛珠和藏宝图。在找到佛珠和藏宝图之前,我不希望你死去。” 金举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父亲从小教育他,要知恩图报。左桥一三次救了他,对他有恩,他应该报答他。可左桥一毕竟是个日本人,日本现在对中国虎视眈眈,左桥一又使用非法手段掠夺国家资源,现在还来抢夺宝藏。左桥一是国家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 左桥一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怎么样?我三次救了你,足以表达我的诚意了吧?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金举文说:“你三次救了我,我会牢记你恩情,容他日以别的方式报答。但是,你是日本人,这里是中国领土,宝藏是我们国家的,你在我们国土上抢宝,恐怕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左桥一说:“这个岛是海上孤岛,这间石室是深藏在山洞之中。只要我找到了宝藏,我拿炸药把它炸了,谁知道我来过这里?你怕回去没法向组织交代?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你加入了我们队伍,我向你保证,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金举文说:“左先生,你误会了!我以前没有答应与你合作,现在同样不答应,以后更不会答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现在站在我们的国土上,宝藏是我们国家的,我要保护它,不让你抢走!” 左桥一哈哈大笑:“你太自不量力了吧?” 他指了指身后持枪的手下,说:“他们全都是我的人,个个都有枪。你们呢?才这么几个人,手里没枪。你拿什么阻止我?你阻止得了我吗?” 金举文说:“纵然是死,我也不会做对不起国家的事!” “这么说,你准备以死相抗了?”左桥一朝手下努了一下嘴。他手下持枪围过来,将金举文他们绑起来。 左桥一经常去陈公馆跟陈翰观聊天、谈事,陈羽见过他,也认得他。 她大喊道:“左桥一,你想干吗?” 左桥一看了她一眼,说:“哟,是你啊,陈小姐。你是陈翰观的千金,怎么也到这里了?” 陈羽说:“知道我的身份还不放了我?” 左桥一仰头大笑:“你在陈公馆是高高在上的委员千金,在这里就不是了。等我找到宝藏,我在这里扔个炸药包,这里就将成为你们的坟墓,谁会知道是我干的呢?” 陈羽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太卑鄙了!” 左桥一朝手下又点了一下头。他手下将金举文他们一个个绑在石雕佛像上,然后退回来站好,举枪瞄准他们。 眼看大伙就要被枪毙,金举文大喊道:“慢着!” 左桥一举起右手往下一按,暗示手下先不要开枪。他问金举文:“怎么,是不是想通了?” 金举文问他:“如果我答应加入你们队伍,你能不能放了他们?” “不!”左桥一十分坚决地说:“我不是也不会要挟你。加不加入我们的队伍,要靠你自愿。不管你加不加入我的队伍,我都要杀他们。” 金举文骂了一声:“可恶!” 左桥一再次朝手下点了一下头。他手下再次举枪瞄准金举文他们。眼看金举文他们就要丧命,左桥一喊了一声:“等等!” 手下放下枪,不解地看着他。左桥一说:“宝藏还不知道在哪里,我要先找到宝藏再杀他们。” 他不知道金举文还没找到宝藏,走到金举文面前,问道:“你把宝藏藏到哪里了?” 金举文白了他一眼,将脸别过一边,不理睬他。 左桥一拔枪指着他脑袋,厉声喝道:“宝藏到底在哪里?我数三声,你不说,我就开枪。一、二……” 左桥一即将喊到“三”的时候,林丰义大声说:“等等!” 左桥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丰义,问道:“你知道宝藏在哪儿?” 林丰义说:“我们还没找到宝藏,不知道宝藏在哪儿!” 左桥一咬咬牙,目光直逼着他:“你耍我?” 林丰义说:“我没有耍你!” 左桥一朝手下点了一下头,手下从金举文身上搜出佛珠和藏宝图,递给他。左桥一接过,走到金举文面前,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我找到宝藏之前,你还可以好好考虑。你如果改变主意,我仍欢迎你我合作。” 金举文冷笑一声:“我主意已定,无须再考虑!” 左桥冷冷地哼了一声,打开藏宝图。他细看了之后,扫视四周,目光落在石雕元宝上。他收好藏宝图和佛珠,走过去,绕着元宝走了一圈,走到石梯前。他仰头望了望,登上石梯。 金举文看着他攀上石梯,心里暗暗发笑。上面什么都没有,左桥一上去也是白上。幸好宝藏藏得隐秘,左桥一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到的。转念,他想,何不趁机想办法逃脱呢?他双臂暗暗使劲,想挣断绳子。可那绳子将他绕了好几圈,根本挣不断。他转头看其他人,他们个个也都被绑了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谢天恩右手臂受了伤,大概是伤口剧痛的缘故,只见他咬紧牙关,额头布满汗珠。金举文暗暗替他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他突然听到左桥一喊道:“你们都过来!” 金举文抬头一看,左桥一已经爬到石雕元宝顶端。他猜想,左桥一概怕触动机关,才把手下都叫过去。手下朝石雕元宝围拢过去。左桥一猫着腰,指着石雕元宝说:“宝藏肯定在里面,你们给我砸开它!” 他手下搬来石块,狠狠地砸向石雕元宝。只见石块雨点般飞向石雕元宝,扑扑地撞击着元宝,火花和粉末四溅。石雕元宝表面很快出现深浅不一的凹痕,但还没裂开。 左桥一站在顶端,喊道:“砸,给我狠狠地砸!” 没多久,他手下个个汗水涔涔,累得直喘粗气。石雕元宝依然岿然不动,只是表面多了些凹痕。 一名手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仰头朝左桥一喊道:“左先生,元宝太大太坚硬了,弟兄们砸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估计,就是砸几天几夜,它也不会裂开的。” 左桥一爬下来,背着手,低垂着头,在元宝前踱来踱去,思考对策。 另一名手下说:“左先生,依我看啊,这个石头元宝是实心的,里面没有藏有宝藏,咱们还是别瞎忙活了!” 左桥一打开藏宝图,再次细看,自言自语道:“图上画的明明是元宝,宝藏到底藏在哪里呢?” 他合上藏宝图,在石室里缓慢地行走,边走,边皱眉思考。他走了一圈后,回到石雕元宝前。 一手下问他:“左先生,您想到什么了吗?” 左桥一摇摇头,长叹一声,说:“没有!” 金举文心里暗自高兴,看来宝藏藏得很隐蔽,左桥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他再看怪人,见他还痴痴地看着谢天恩,眼神中流露出吃惊、不解与慈爱。他看得如此入神,仿佛其他不存在似的。 七十二 左桥一找不到宝藏,烦躁地踱来踱去。突然,他停住脚步,死死地盯着林丰义,眼含杀机。 他走到林丰义面前,揪着他的衣襟问道:“说,你们把宝藏藏到哪里了?” 林丰义面不改色,冷冷地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还没找到宝藏。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你当我是傻子?”左桥一拔枪指着他脑袋:“你不说,我毙了你!” 林丰义凛然不惧:“就算我们真把保藏藏了起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左桥一脸色霎时变得酱紫,直喘着粗气。 突然,只听见哐当一声,一物体从顶上落下。金举文扭头一看,原来,顶上的珠子被他打了一枪后,摇摇晃晃,现在才掉下来。珠子摔在地上,裂成的碎片,碎片还闪着亮光。令他吃惊的是,镶嵌珠子的地方出现一小洞口,一道刺眼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照在石雕元宝顶端大概是小孔的位置。他把净空寺的佛像、藏宝图、石雕元宝顶端小孔散发出来的硫磺味联系起来,刹那间,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 他朝左桥一喊道:“你不是想要宝藏吗?” 左桥一走到他跟前:“你想通了?想跟我合作了?” 金举文说“不!我永远不会跟你合作!我可以告诉你宝藏在哪里,以及怎么找到宝藏!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找到宝藏后,放了我们!” 左桥一踱了几步,说:“好,我答应你!” 林丰义急了,大声喊道:“组长,他骗你的。他一找到宝藏,就会杀了咱们灭口的。别信他的鬼话!” 左桥一嘿嘿冷笑几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你们活命的唯一机会。聪明的话,快点说!” 金举文说:“你说话一定要算话,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匿!” 左桥一不耐烦了,喝道:“快说!” 金举文朝石雕元宝努了努嘴,说:“就在里面!” 左桥一皱了皱眉头:“我也怀疑宝藏就藏在里面,可怎么打开?” 金举文问他:“你知道藏宝图是如何被发现的吧?” 左桥一说:“当然知道!那又如何?” 金举文说:“藏宝图是被微刻在佛珠中间穿线孔的水晶里。水晶两头是凸面的,形成一个凸透镜。凸透镜具有放大功能,也具有聚焦功能。它能把阳光聚焦到一个点,形成高温。你看,顶上的阳光洒进来,正好落在元宝顶端。你刚才也爬上去看过了,元宝顶端是不是有一个很深的小洞?” 左桥一点点头:“没错!”(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魔鬼真相 金举文说:“那个小洞洞口是圆的,直径跟佛珠差不多。这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有意设计的。只要你将佛珠塞进洞里,当然,穿线孔要对着阳光,阳光透过水晶,聚焦成一个点,并产生高温。时间久了之后,温度越来越高,就能烧断里面的绳子之类的连着机关的东西,机关就能打开。” 左桥一眼睛一亮,说:“其实,我也怀疑元宝顶端的小洞跟佛珠有关系,但不明白其原理。你的解释很合理,让我恍然大悟。你真不愧是个人才。可惜你太固执,否则,跟着我,前途无量啊!” 金举文说:“我不求前途无量,只要求你实现诺言,放了我们!” 左桥一仰天大笑:“这个嘛,我考虑考虑,不过,目前我得先找到宝藏!” 金举文怒道:“你不能言而无信!” 左桥一不理他,手一挥,带领手下走到石雕元宝前。他亲自爬上元宝顶端,拿出佛珠,看了看顶上投射来的光线。那道光线斜斜地照射下来,恰好投射进顶端的小洞里。他将佛珠穿线孔对着阳光,小心翼翼地放进洞里。佛珠直径跟洞口直径几乎一样,不偏不倚地顺着洞壁缓缓地滑落。左桥一随即从石雕元宝下来,和手下一道,站在元宝前,等待奇迹出现。 林丰义不明白金举文为何告知左桥一开启机关的方法。左桥一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杀人灭口,他找到宝藏,肯定会翻脸的。他扭头看金举文,见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林丰义疑窦丛生,难道他想出了制服鬼子的办法? 时间仿佛凝固了,石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元宝上。阳光透源源不断地投射下来,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 大约过了五分钟,元宝里传出轰的一声闷响,顶端有浓烟接连不断地冒出。紧接着,只听见轰隆一声,石雕元宝、石雕元宝到入口处宽约三米的地面全都塌陷,掉了下去。左桥一和他手下毫无防备,尖叫着随着地面坠下。底下是深渊,约几十秒后,石雕元宝、地面和左桥一以及他手下掉入水中,发出扑通一声巨响,然后是哗啦啦的水珠洒落的声音和左桥一他们的惨叫声。约十分钟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左桥一他们十有八九已经没命。 阳光透过顶上的小洞,静静地洒下来。石雕元宝以及元宝到入口之间的位置,赫然出现一道深壑 金举文长长舒了口气,说:“好了,危险已经解除!” 林丰义高兴地说:“组长,你是怎么知道元宝里面的机关的?” 金举文说:“这不难分析。佛珠是从净空寺被盗出的,其主人是钟声远,也就是慧尘法师,这说明宝藏是他的,被他藏在这里,藏宝图也是他画的。慧尘法师舍弃宝藏去出家,说明他受到过打击,此打击肯定是由宝藏引起的。因此,他把宝藏藏起来的时候,必定对贪财之人恨之入骨,于是设计了机关。如果来寻宝的人,心中只有宝藏,而无视佛像,终将受到惩罚。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石雕元宝顶端那个小洞里散发出一股硫磺味,这说明,里面有炸药。寻宝之人,若把佛珠放进去,阳光经过佛珠,被聚焦成一个点,温度骤然升高,自然会引爆炸药。炸药爆炸的同时,机关被启动,元宝和地面下坠。寻宝人难逃一劫。藏宝图上最后画的图案有元宝和佛像。只有心中有佛的人才能找到宝藏。” 林丰义说:“照你这么说,宝藏藏在佛像里?” 金举文说:“没错!” 林丰义说:“可所有的佛像,咱们都仔细找过了,根本没有啊?” 金举文说:“咱们肯定有疏漏的地方,再找一次,就会有发现的。不过,目前,咱们得先想办法解开绳子!” 老蔡说:“对啊,绑了那么久,我手脚都麻木了!” 陈羽早不耐烦了说:“金举文,你快点帮我们解开绳子!” 谢天恩身上有伤,一直忍着剧痛,不哼声。周阳生沉浸在悲痛之中,也沉默不语。 金举文费拼尽全力使劲地挣扎着,身上的绳子才慢慢松了。他抽出手,终于解开了绳子。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正准备去给其他人解开绳子,突然,入口处传来一阵笃笃声,紧接着是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笑声阴冷又饱含着沧桑与凄凉。 众人被这怪异的笑声吓住了,傻愣愣地望着入口处,那里却没人影。 哈哈,哈哈哈……怪异的笑声仍在继续。 金举文从不远处的地面上捡起一把枪,这是石室里仅有的一把枪,是左桥一的手下坠入地面时,慌乱中抛出的。他举枪对着入口,厉声喝道:“你是人是鬼,快出来!” 入口处还是没人出现。他砰地开了一枪,子弹击在石头上,火花四溅。枪声过后,怪异的笑声又响起,哈哈,哈哈哈…… 金举文绷紧了神经,举枪对着入口。此笑声显然跟他进入石室之前听到的笑声是一样的。那时,笑声是从棺材里传出。可棺材打开后,却不见人。他不信世界上有鬼,笑声到底从哪里传出?可为何光听到笑声不见人? 片刻的沉默之后,那诡异的笑声又响起,哈哈,哈哈哈…… 金举文不知道来人有多少,怕浪费子弹,不敢再随便开枪。他不相信有鬼,慢慢地朝入口走去,想看个究竟,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奇怪的是,他刚迈出脚步,诡异的笑声却停止了。 林丰义轻声说:“组长,小心有诈!” 金举文继续朝入口处走去。他想,自己手里有枪,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不怕。身后,林丰义他们屏着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金举文走到入口处,往里一瞧,并不见人影。他一咬牙,干脆走进通道中。他刚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咕隆隆。他猛地转过头,只见左边石壁突然出现一个洞口,洞口站着一个人,须发皆长而半白,凌乱地披散开,脸黑如碳,目光如炬,身穿破破烂烂的衣服,竟然只有右臂。 金举文吓了一跳,正欲举枪瞄准怪人。怪人竟以闪电般快的速度,一下子牢牢抓住他右手。金举文手腕使劲用力,想调转枪口对准他。怪人抓着他的手,使劲地往石壁上一甩。他才发觉怪人力气奇大,他右手竟不听他使唤重重地撞上石壁。他只觉右手一阵剧痛,枪脱手飞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洞里。 金举文会几下功夫,他左手竖起二指,戳向怪人眼睛。怪人松开他右手,挡住他的进攻。金举文抽回右手,冲进石室里。怪人追了进来。林丰义这时也已自个挣脱了绳子的捆绑,他见势不妙,捡起地上的一把尖刀,冲上去帮金举文对付怪人。 怪人紧握着拳头,在金举文和林丰义面前横着走来走去,不敢冒然进攻的,他空空的左袖管晃来晃去。 金举文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怪人怒目瞪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佛、佛、佛……” “佛?”金举文心里甚是诧异,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只会说“佛”字? 怪人说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佛珠”。 林丰义说:“原来你是人啊,我还以为是鬼呢。我痛恨别人装神弄鬼了!” 他举刀就要冲上去,金举文拦住他:“慢着!” 林丰义不解地看着他。金举文轻声说:“咱们人多,他奈何不了咱们,咱们先问清他的来历。” 金举文问怪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慢慢来!” 怪人仍结结巴巴地说:“佛、佛、佛珠给、给我……” 金举文说:“原来,你想抢佛珠啊!这东西是我找到的,还差点害我没命,我不能给你!” 怪人气得喘气粗气,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给我,你、你们都、都别想离、离开这、这里!”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充满沧桑感。 金举文看着他的面容,蓦然间,觉得有点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他皱了皱眉头,努力想了想,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怪人一愣,紧张地盯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管、管我叫、叫什么名……” 金举文没等他说完,问道:“你是不是姓冯?” 怪人大惊失色,问道:“你、你、你怎么,知、知、知道?” 金举文心情仿佛被烧开的水刹那间沸腾起来。原来,冯家梅给他看过冯家兴的照片后,他脑子里有冯家兴的印象。他觉得,眼前的怪人虽然肮脏、邋遢,但面容很像冯家兴。 他追问道:“你是不是叫冯家兴?” 怪人大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眼睛大张着:“你、你、你是什、什么人?” 金举文一看他的表情,更加确定,他就是冯家兴。 他抑制内心的激动,说:“冯先生,您别我,您是我的恩人,我不会伤害您的!” “恩、恩人?”怪人惊讶地说:“我、我怎、怎么是、是你恩人?” 他这么一说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冯家兴了。 金举文说:“您果真是冯家兴,您就是我的恩人!” 怪人一脸茫然,其他人也对眼前发生的事摸不着头脑,仿佛观看戏剧般,傻愣愣地看着。 金举文将父亲奢米的事情说出来,怪人皱了皱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说:“是、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你、你、你真是金国育的儿、儿子?” 金举文说:“没错,我父亲就是金国育,我是他最小的儿子!这么说,你真的是冯家兴?” 怪人说:“我、我、我是冯家兴!” 话刚一说完,他突然变了脸色,说:“少、少在我面前耍、耍花样,快、快把佛、佛珠交、交出来!” 金举文说:“佛珠已经没了!”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冯家兴。 冯家兴浊泪横流,喃喃地说:“天、天意,这、这是天、天意!” 金举文问他:“冯老先生,你和你家人为何无缘无故失踪了二十几年?你为何出现在六洲岛?你家人还好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冯家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说:“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念,都怪我啊,我该死,我该死……” 七十三 怪人正是冯家兴! 冯家兴年轻的时候是个小偷。二十一岁那年,他行窃一大户人家时被抓到。户主没有打他,而是语重心长地给他讲解做人的道理,最后还给了他一笔钱,要他自食其力,不再行窃。 他深受感动,果真不再行窃,用那笔钱做小生意。慢慢积累了更多的钱后,他开起了米店。由于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他的生意渐渐做开了,赚了不少钱。他怀着感恩的心,平时偶尔也接济一下穷人。因此,金举文父亲来奢米时,他大方地给了他米。 辛亥革命的前一年,他受一友人影响,开始信佛,到净空寺拜佛。一次,他在净空寺院附近一个破烂的蒲团中,捡到一本慧尘法师写的发黄的日记。那个蒲团便是慧尘法师打坐的蒲团。他从日记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光绪二年,琼崖官府从民间搜集了一批稀世珍宝进贡朝廷。官兵押送珍宝到达冯家坡时,时值正午,天气非常炎热。官兵便在冯家坡的一片小树林里歇息,那片小树林恰好靠着海边。一队海盗早就获悉官兵运送宝藏进京的信息,估计官兵会在小树林里歇息,早就潜在海底等候,做好突袭的准备。官兵正迷迷糊糊间,海盗游上岸,大开杀戒。官兵毫无防备,被杀得片甲不留。有的还没来得及拿武器便被杀掉。海盗杀死了所有的官兵,抢走宝藏,乘船逃得无踪。官府的援兵到来时,小树林只剩一具具尸体。 金举文听冯家兴说到这里,问道:“那片小树林就是现在的鬼林吧?” 冯家兴说:“没错!” 金举文心中释然,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在鬼林挖到的骷髅就是押送珍宝的官兵的。铜锣是传递信号和鼓舞士气用的,士兵在此休息时,将铜锣挂在小树上。海盗来袭时,他们还没来得及取下铜锣,便被杀掉。小树慢慢长高了,铜锣便跟着慢慢“长高”。每当有风吹过,铜锣一晃动,便发出了哐哐当当声,听起来就好像来自天上。 他又问:“慧尘法师是海盗中的一员吧?” 冯家兴点点说:“没错!慧尘法师确实是海盗团伙中的一员” 慧尘法师俗名叫钟声远。他是海盗团伙中的二当家。他们盗走宝藏,运到这里。宝藏有金佛、珍珠、水晶、玛瑙、千年黄花梨等等。本来,他们有了这笔宝藏,这辈子都不用愁吃穿的。可是,在宝藏面前,他们个个露出了贪婪、自私的本性。他们为了宝藏,互相残杀。钟声远在厮杀中受了重伤,昏迷过去。当他醒来时,他发现,除了老三奄奄一息外,其余人全都死了。 老三看到他醒来,凄然一笑:“我以为,我得到了宝藏,没想到,你、你、你还活着!” 老三眼睛一瞪,瞳孔放大,没了呼吸。钟声远爬起来,眼前的一幕使他惊呆了,洞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血流成河。那一堆宝物,浸泡在鲜血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此海盗团伙的成员平时亲如兄弟,宛如一个大家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如今却化作一堆尸体、一滩鲜血,钟声远悲痛不已,万念俱灰。他自我反省,是宝藏害了大伙。他失去了众兄弟,突觉人生了无意义,于是将宝藏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并设置了机关。他画了一幅藏宝图,微刻在细小的水晶梨,藏在一颗用千年黄花梨黄花梨木材制作的佛珠的穿线孔里。洞里的那些泥人都是他的兄弟,是他根据记忆捏的。他还雕刻了那尊高两米多的佛像,一心向佛。他原本打算老死在洞里,后来,抵不过寂寞,便从洞里出来,到海南岛上捐资兴建了净空寺,并在那里出家,直到去世。 冯家兴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垂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金举文问他:“这些是钟声远的经历,接下来该是您上场了吧?” 冯家兴嘴唇哆嗦着,痛苦地闭上眼睛,两滴浊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抹去泪水,说:“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念,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冯家兴看完日记后,内心狂喜,对宝藏垂涎三尺,一心只想找到宝藏,据为己有。他知道,要想找到宝藏就必须先找到佛珠。可是,慧尘法师,也就是钟声远已经去世多年,佛珠到底藏在哪儿呢?自那以后,他经常去净空寺拜佛,趁机暗中寻找佛珠。 一天,他拜完佛,不经意间看到佛像手上托着一颗鸡蛋般大小的佛珠。此佛珠表面有乌黑、飘逸的木纹。他很熟悉黄花梨木材,识得此木纹乃黄花梨所独有。他估计此佛珠就是慧尘法师日记里所提到的佛珠,不由得内心狂喜。但他又不大敢相信,藏有宝藏的佛珠怎么会这么随意地被放在这里呢? 后来,他想通了,慧尘法师肯定有意这么放,让别人以为此佛珠不值钱。这颗佛珠就是日记里所提到的佛珠!他寻得机会,将佛珠盗了出来。他找黄花梨行家鉴定,制作此佛珠的黄花梨确实有千年历史。单单这么一颗珠子就价值不菲!他内心狂喜不已:要是找到宝藏,他这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可是,藏宝图藏在哪里呢?他仔细研究了佛珠一个多月,硬是找不到藏宝图。 他想,净空寺离鬼林没多远,慧尘法师该不会将宝藏藏在鬼林里吧?鬼林里经常从天上传来铜锣声,方圆十几里的人都说,那里有鬼,没人敢去。他越想,越觉得,慧尘法师肯定是看上这点,把宝藏藏在鬼林里了。 他打定主意后,不顾家人和朋友的反对,搬家到鬼林前。他天天什么事都不做,要么研究佛珠,要么到鬼林里走走,寻找宝藏。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和二姨太在房间里研究佛珠。突然,几个蒙面人持刀闯进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交出佛珠。 他说:“这珠子根本不值钱,我给你们钱,你们放过我全家吧!” 其中一个蒙面人扇了他一耳光,说:“你骗三岁小孩呢,你?我们刚才在窗外偷听到了,这珠子跟宝藏有关。快交出来!” 他无奈之下,只好把佛珠交给他。蒙面人不但抢走了佛珠,还将他们全家人绑走,冒雨走进鬼林里。他当小偷的时候,学会一些逃生的招数,可以挣脱普通的捆绑。在鬼林里,他悄悄解开绳子,伸出左手从抢走佛珠的人的兜里,偷走的佛珠。他缩回手的时候,不幸被发现。对方抽出长刀,劈头砍来。他紧握着佛珠的左手被砍断,掉在地上。他痛得晕死了过去。 金举文听他说到这里,心一动,自己在鬼林上空发现的那只断掌无疑就是冯家兴的。可断掌明明掉在地上,怎么会挂到树顶上了呢?他想起,自己在鬼林寻找佛珠的时候,鬼林里不时有巨雕冲天而起,顿时明白过来。冯家兴左手被砍断掉到地上后,五指仍紧握着佛珠。风雨过后,一只巨雕看到,俯冲下来,叼起断掌,飞到树梢啄食。断掌挂在枝桠间,恰巧顶上有树的汁液滴落下来,打在手掌上。粘稠的汁液越积越多,直到完全将手掌包住,后来经太阳一晒,便成了他看到类似琥珀的样子。(未完待续)